第20章你·帮·谁？

昨儿逛花园逛了大半夜的小梁老板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才醒。

洗漱一番后准备出门办件事，谁知外头忽然传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他毛都竖起来了——

喂喂刑察司的保密工作不是这么差吧？才多久就有人找麻烦？自己现在是以退为进还是以“理”服人？

直到看见一脸不爽的霍大小姐时，他才松了口气，想法直接跳到要多少修理费才对得起自家门板的在天之灵？

霍静婉自然是来讨论昨晚的事，虽说沈云端告诉谁肯定也不会告诉她，可谁叫人家有个宰相老子呢？

她那个天天茶壶里边泡参片，不到亥时要入睡的老爹，居然在昨晚未时急匆匆地出门，没鬼才怪呢。

看出蹊跷的霍静婉偷偷在后边跟了一晚，这才得知竟然是周府出事，被刑察司搜出大量皇宫丢失的贡品。

其他连带着的还有七八家，全在先前的刑察司的名单上！

“……什么太尉啊、御史大夫啊，一个不落。”霍大小姐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昨晚的见闻。“你猜那些东西都是在哪儿找到的？他们后园的水潭里！就在我们看过的那个花园，底下竟然都被打了暗洞，不止有丢失的贡品，甚至抓到了好多偷运的窃贼，你说是不是匪夷所思？”

“啊哈哈……是挺匪夷所思的。”不是，你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霍静婉并未听出梁琦惊讶中的心虚，老实说她其实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毕竟自家底下莫名其妙被开了洞，还藏了几个不认识的可疑人士，这事就算是她也禁不住一身冷汗。

“沈云端性子虽然不怎么样，做起事来是真猛，那么多高官府邸竟然说围就给围了，要知道倘若最后什么都没搜出来，他是要被联名弹劾的。”霍静婉难得给对方一句称赞。

这点梁琦切身体会地赞同，对方在魄力和行动力上确实让人佩服。

“估计是得到了什么确切的线报或证据……”霍静婉自言自语地猜道：“你说会不会是昨晚他偷跑进人家水里搜了？可他不是有洁癖吗？”

……有时女人的直觉是有道理的。

关于这点梁琦不想置评并火速换了话题：“那查出有问题的大人们都被抓进刑察司了吗？”

他自己想的是不会，都是二三品大官，一下全抓了朝廷首先就得动荡，加上前面也说过皇帝本身并不想闹大。

其次，身为在官场混了半辈子的老油条，别说沈云端了，霍静婉都不信他们会蠢到联合起来干这种事，还将贡品藏自己家里，这不等于活得不耐烦了吗？多半是被人栽赃。

道理不错，而现实更出乎意料。

少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回答道：“是没抓老的，但抓了小的。”

不必想什么阴谋、顶罪，那帮虽说是老狐狸但还做不出来害自家小辈的事，相反，被他们害了还差不多。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昨日遇到的周俊。

据他交代，以往被安排家中修葺的事皆是遵照圈内所谓的「对半开」规则，就是一半请有口碑保障的秤金坊，另一半则请私坊工匠，双方功底都差不多，然工费比起秤金坊就不是少了一星半点。

省下的银两自然就进了周俊自己的腰包，他再将那私坊介绍给同他一样有需求的狐朋狗友，如此便在圈中流通了起来。

剩下发展不难猜，如同刑察司在秤金坊安排人手，嫁祸之人显然也可以利用这帮纨绔子弟，堂而皇之地进入朝中重臣府第动手脚，比如这谭底洞窟。

果真是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亲友，虽都是自家之事，可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便会酿成大祸，俗称——自找倒霉。

就是这手脚动的有点大啊，非一朝一夕能做成的，其后势力应当在盛安盘踞了很久，同时还不被官府注意…难道说是……

“小琦？小琦！”霍静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回他的神志，“想什么呢这么入迷？都叫你好几声了。”

梁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啊，没什么，就觉得这事真挺复杂的。”算了，管它背后站着哪路神仙呢，专业的麻烦就留给专业的人去头疼吧，自己这小人物再操心也没用。

“对了，你父亲如何？”此次事件虽说没直接牵扯到霍相本人，但到底是百官之首，又与当中几名官员比方说周治平交好，难说会不会受到牵连。

他昨日没带着霍静婉一同去搜查也是为了避嫌，别让她落人口实。

谁知霍静婉听了他的担心后直接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一点担心的样子都没有，“哎呀，我父亲都是狐狸王了，这种事怎么可能难倒他？再说即便有事又怎么样？”

少女耸肩，完全无所谓道：“历史为鉴，本姑娘自小就做好了哪天会被抄家流放的准备。至于老爹，咱对朝廷要求也不高，给留口气就成。”

听着对方侃侃而谈在自家被清算后的计划，梁琦佩服的同时也无言地为霍相捏把汗。

姐，您这么孝顺您父亲知道吗？

“既然如此，为何静婉姐方才进来时脸色那么不平？”

霍静婉闻言，嘴角顿时一垮，“你说呢？好歹我们前面为这案子出了不少力，查抄这么有意思的事竟然不叫我们一起去！那姓沈的实在太没良心！”

……梁琦忽然觉得自己良心痛了一下。

他干咳两声，有些不自然地安抚道：“别生气别生气，以后机会还有很多……”

不过说到沈云端，他正好有件事想问。

“静婉姐，你既然昨晚一直跟着他们，那是否在查出的贡品当中发现什么较为特殊的东西？”

“特殊的东西？具体指什么？”

梁琦神思微动，试探道：

“比方说……书籍之类的？”

——奇珍异宝街尾——

夜深人静，书坊外破旧的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晃。

又到了某个传言中的时间，说来刑察司给的十日期限，今夜已是最后一晚，来的客人很多，直到最后一位时，存书已然见底。

黑影在小书坊门口徘徊，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后，迅速闪入坊内。

店内灯火昏暗，老板正低头拨弄着算盘，听到响动，抬头一看，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

“客官，想买何书？”

那人压低声音：“您有何书就买何书。”

老板眉头一皱，摇头道：“真抱歉，您要的书已经卖完了。”

那人闻言也不着急，慢慢递出一张左角有缺的银票：“老板，我家主子真的很需要这本书，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加钱也成。”

老板见到那处缺角，眼中流出一丝异色，沉吟片刻后，妥协道：“这样吧，看在最后一晚的份上，我这还有一本展示的样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那人摆手。

老板从柜台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样品，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书后连声道谢，收好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就突感一道不善的气息，紧接着被一个面具遮脸的人挡住去路。

那人抬头一看，登时脸色起了变化，却还是强自镇定道：“兄台，还请让个路。”

蒙面人却懒得打太极，直接动手——

二人对过几招，有来有往皆是不俗，但蒙面人明显境界要再高一筹，瞅准机会掰过对方的手肘将人制服。

柜台后的老板见势不妙，反身要跑。

蒙面人抬脚一踢，将旁边的小凳踢飞出去正中老板后心，对方痛哼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随后又来几人将这处书坊团团围住，他们皆是穿着统一，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腰间的弯月配饰有所不同。

将地上二人五花大绑起来。

“你们…你们究竟是……唔！呜呜！”买书之人气急败坏地问，却被堵上了嘴。

领头之人没什么情绪道：“先别急着说话，之后有的要问你。”

之后拿起打斗间掉在地上的书，原本胸有成竹的神色在仔细翻阅几页后不对起来，脚步略带匆忙地朝等在外面之人汇报：

“殿下，不是那本。”

人自暗处踏出，神态肃穆间，俊美的脸庞再添一抹冷然。

沈云端阻住了蒙面人想要再解释的话头，踱步进书坊内查看。

不经意间将锐利的目光投射向通往里间的门。

“琥珀。”他叫住为首的蒙面人名字，令道：“先将他们押下去，严加看管，待我回去再审。”

“那您现在……”

沈云端立在原地没动，意思是要独自在这儿待会儿。

琥珀明白，领命带着人退去。

原本被围满了的小书坊瞬间清场，只留下一地打斗的痕迹。

沈云端抬步迈入里间，一阵乒呤乓啷的响动过后，再出来时手边揪着位少年的衣领。

被揪着的人似是不满意对方粗暴的手法，嘴上骂骂咧咧，身体不停扑腾，奈何力量悬殊，没什么用就是。

相信不用说都知道是谁了。

梁琦一直觉着刑察司对书坊的态度有问题，对方又不明说，万般无奈唯有“自食其力”。

顶着狄神探帽子和其他人古怪的目光，从城头走到城尾，终于将思维发散到怀疑会不会其他贡品都只是顺便而已？

真正的主菜与书有关？

毕竟连作者本人都觉得，自己作品的买卖方式确实适合一些见不得光的书籍类交易。

于是在送走霍静婉后，他去了趟总店，得知刑察司的确下过禁令，只是这禁令又有十日期限。

梁琦顿时明白对方原本的打算应该是引蛇出洞，即便没搜到这水潭中的暗洞，也可以通过逼迫窃贼尽快交易来抓人。

为了验证猜测，他又以检查版印为由取得总店同意，拿到钥匙在小书坊开店前溜了进来，搜寻半天后发现样本有问题。

书封确实是《霸道王爷心悦吾》没错，可内容……

却是一本佛经？

将书交给沈云端，并告知后坊还有一堆相似的佛经，推测这些人应当是想把这书的复制品散播出去，如此正品就不容易寻找了。

而要短时间内复刻出大量赝品，只有书芳斋里的老人有这种能力，故窃贼在偷到书后第一时间就将其交给了合作的书坊老板，再借由奇妙梁梁新书的由头，装作没办法才将样本卖出。

实际那个样本是已经换了书封的原版，这样便能顺理成章地在刑察司眼皮底下将佛经又拿回来。

可惜还是没能骗过司卿大人的眼睛。

“也没骗过你的眼睛。”沈云端道。

“不敢不敢，梁某只是无意中溜达至此，又偶然发现书中内容存异，心想这岂非欺骗读者？故才多事换了下来，其他可一概不知。”撇清关系那叫一个快。

实际他本人只是想拿这本书换个机会，只是没想那书店老板开工太早，他来不及出去直接被抓了现行，如今没了主动权该怎么让对方同意呢？

“所以你在这件事中如此卖力，又是为了银子？”沈云端翻着书，头也不抬道。

哦，好机会！既然对方主动谈起报酬的问题，那梁琦就不客气了，当赌一把道：

“非也非也，与云兄既是朋友谈钱未免有些俗气，不如公事公办，立一功换一个请求如何？”

“你要求何事？”视线从书本移向某人。

“嘿嘿～”少年白牙一露，眼中划过一抹狡黠的光——

“让静婉姐进刑察司。”

沈云端眼神一厉，差点没把书给撕了。

……

后来的人不明经过，只知那几日沈司卿心情极度不好，尤其是见到某位大小姐时。

火药味好重。

这是在家躺了七日的尹竹深重新踏入刑察司的第一想法。

第二个想法是：自个儿不会又要躺七日了吧？

在他眼中，霍大小姐发脾气是常态，可今日他们家王爷的情绪也不对劲，用一句乌云压城来形容绝不夸张。

一片空地上，司里其他人都找好掩护，俩眼珠子不停地在两边左右摇摆。

距离他们五十米开外，一人冷若冰霜，一人眼冒火光，交汇处恍若能听见电闪雷鸣，说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也不为过。

气氛仿佛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停！”

就在争端一触即发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出声制止。

别说，还挺管用，双方目光一致向他看齐，用眼神发出灵魂质问——

你·帮·谁？

他谁也不想帮，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夹在中间的梁琦颇感头大，又瞧了周围一圈大气都不敢出的人，最后妥协般地将沈云端拉回司卿办。

关上门。

外面的大家面面相觑，虽则好奇却碍于威压不敢靠近，伸长了耳朵也只听见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动静。

分辨后……似乎是利器碰撞……又有布匹撕裂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快压抑不住爆棚的好奇心时，门再度打开——

出来的沈大司卿心情明显变好，莫说乌云，脸侧的线条仿佛都柔和不少，又变回了那位情绪稳定、不沾凡尘的小仙男。

众人见他主动走到方才还水火不容的霍静婉面前，一开口就让对方原本怒目的眼神转为呆滞——

“你可以先在刑察司帮忙，具体能不能进得看之后表现。”

尹竹深：“？”

霍静婉：“？！”

其他人：“？？！”

“唉……”

众人这才注意到后边跟出来的少年，仔细打量，发觉对方原本完好的衣衫现在几处皆有破损。

莫非是为了让司卿大人消气，挺身而出挨了打？越想越觉得可能，他们的目光忽地肃然起敬了起来。

唯独尹竹深的目光越变越古怪。

而梁琦本人则没心情理他人怎么想的，顶着一身相当有个性的破碎风装扮，心累捂脸。

虽说这回系统勉强算他完成任务，案件暂时告一段落，衣食住行亦无问题……

可为何对之后的日子他却越来越发愁了呢？

这个皇宫失窃案基本告一段落，当然还有一些细节本篇不够了，下章补充，然后就是一些铺垫，到后面才会再讲到。

至于小琦到底在房里做了什么哄的沈大司卿让步……别问我，我也不造诶（狗头），留给大家想象吧～（狗头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