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长泽冲大堂的人笑笑,“嘘”了一声,本想示意他不要声张,但到底还是来不及了,“长泽”二字一出,就有不少人顺着齐云的目光望去,看着二楼雅阁前的站着的二人。
杨予宁暗道不好,不由分说直接将人拉进了雅阁内,“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屋内的玥娘子见来人神色慌张,问道:“二位爷这是这么了?”
严长泽本想说“无事”,却被杨予宁抢了先:“你这可有地方让我们避避?”
玥娘子拿着箫,缓缓问道:“二位爷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问你你就说!哪来这么多话?”杨予宁见人磨磨唧唧的十分恼火,怒斥脱口而出。
她被这呵斥吓了一跳,红着脸往严长泽身边挪去。
“娘子见谅,是在下心急了。”杨予宁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将人吓到了,出言道歉。
她还是没有说话,偷偷瞄了严长泽一眼。
严长泽一个侧身挡在了杨予宁面前,微微弯腰,温声道:“他遇事冲动,冒犯姑娘之处,还请见谅。姑娘可知……”
“我房中。”她顿了顿,又道,“二位可以去我房中避避。”
严长泽有些为难:“这……”
他生怕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可是在这阁中之人,哪还有名声可言。
她脸上染上了一层愠色,道:“二位爷是嫌弃?”
严长泽刚想辩解,就被杨予宁一把甩身后去了,他朝她拱手道:“那就有劳娘子带路。”
玥娘子点点头,走到桌前,抬手转动桌上的鸳鸯底座,与此同时,隔壁墙上突显一扇门,正徐徐往上升起。二人顿时惊掉了下巴,他们怎么也料不到这雅阁内还有这么个暗道。
她也不说话,低着头就往里面走去,杨予宁、严长泽二人面面相觑,紧随其后。那暗道十分狭长,他们又没有掌灯,真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杨予宁伸手往前探去,结果不小心一掌打到了严长泽身上。不是很响,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停下脚来。
玥娘子微微抬头,一个冷笑,无声。她闭了眼,伸手往身后探去,语气十分平静:“奴家僭越了。”
严长泽愣住了,手上传来的是一阵冰凉,她用她冰冷的手覆上了他的掌心,她说,奴家僭越了!
杨予宁在后头,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她换了自称,隐隐觉着不安,就往前凑去,结果下巴直接磕在了严长泽后背,他龇牙咧嘴地往后退了一步。
“权宜之计,委屈二位爷了。”她的声音恢复了方才的唯诺,然后拉着严长泽往前走去。
严长泽也不好再矫情些什么,一边迈开步子跟紧前面,一边回头“看”杨予宁。人是没看见,他有些焦急,欲开口唤人,结果下一秒面前凑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猛吸一口气,道:“你吓我做什么?”
“没有呀!”杨予宁很自然地就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跟着他的步子往前走着,他说,“我在找你呢。”
严长泽哑口无言,杨予宁也没有再说话。一条狭长的暗道他们约莫走半刻钟。玥娘子停了下来,严长泽将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停在原地;杨予宁感受到了手下的肩膀没有再往前移动,也缓下脚步来,没有在撞上去。
玥娘子感受到严长泽的举动,在黑暗中冷冷一笑,十分熟练地抬手拉了门旁的铃。霎时间,一束光照射进来。她率先迈出步子,然后站在光下,等着他们二人。
待人出来后,她才走到几步外的围墙前,抽出了两块松动的砖头,将手伸进去拧了拧——那门“砰”的一声就往地上砸去。
她不解释,也不避着他们,默默地将那两块砖头放了回去,拍拍手上的灰尘,将插在腰间的竹箫抽了出来,才道:“请随我来。”
她往后院走去,推开最角落的一扇门,微微欠身,让他们进去,然后自己也迈了进去,关上门到,道:“这是我们姐妹的后院,二位可以在这里暂歇片刻。”
杨予宁指了指门外。
玥娘子笑道:“爷要是实在闷的慌也可以出去走走,姐妹们现下都不在房中。”
杨予宁撇撇嘴,纠正道:“我是说,你这后院,可有出路?”
她摇摇头,道:“没有。”
“那你们平时如何出去呢?”
她苦笑,推开了房门走出去,指着院里唯一的一扇门,道:“那里,往藏香阁正厅的。唯一的出路。”
而后她又环视了院中的围墙,道:“你看。”
严长泽也环视了一圈,只见那围墙高高的立在那里,最上面还泛着白光——是刀刃。
他问道:“外面是?”
“东街后巷。”
严长泽转头看了看杨予宁,两人交换眼神,微微颔首。
他朝玥娘子道:“多谢姑娘指路。”
她面露疑色:墙上这么多刀刃,这是不要命了。
她没有说话,严长泽就率先解释了:“我们都是习武之人,姑娘莫担心。”
他伸手往怀中探去,摸了半天没摸到荷包,才想起他的钱全被杨予宁拿去听曲去了。
“身上还有银钱吗?”他问杨予宁。
杨予宁摇头:“没带。”
“我在这里也用不上银子。”她垂眸浅笑,然后指了指杨予宁腰间的玉佩,道,“爷若是想谢奴家,不若将这玉佩赏赐于我?”
杨予宁抬手握住那玉佩,没解下,也没说话。
严长泽看了一眼他腰间的玉佩——晶莹剔透,下面还挂着蓝色的穗子——那是师娘走时留给他的,多年来,他一直带在身上,一刻也不曾取下。
他知道他的为难之处,遂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璧玉递给她,道:“在下严长泽,玄武军人。姑娘日后若有难处可去将军府寻我。”
她看着那块玉眼前一亮,一点也不推脱,接过那枚璧玉道了谢,目送他们二人翻墙离去。
她站在院子里,摩挲着那璧玉,眼中的笑意愈发的清晰明了。
墙外。东街后巷。
杨予宁问:“那不是御赐之物吗?你怎么就这么给她了?”
严长泽道:“那总不能拿了师兄那块去。”他知道他有多看重那枚玉佩。
杨予宁咬咬牙:“御赐之物你也敢?”
严长泽警惕的拽了他往巷子外走去,道:“你小点声。一璧玉而已,到时候要是圣上问起,我会如实交代的。若是圣上怪罪,我受着便是。”
杨予宁越发的暴躁:“你!”
“好了好了,圣上不会怪罪的。”严长泽笑着哄了他,“大不了到时候我就说是你看见人家姑娘好看,夺了我的玉佩借花献佛去了。”
杨予宁白了他一眼,他倒真希望他会这么说。罢了罢了,不去想它,多思无益。
他只好换了个途径发泄怨气:“大清早被你拽出来,曲没听成,还落得这么阁落魄模样,你这都交的什么朋友?”他说的是在堂前众目睽睽之下叫破他身份的齐云。
“还没跟师兄说呢,他是我迷迷糊糊之下结拜的兄弟,叫齐云。”他替他解释道,“他应该是也没想太多。”
杨予宁惊得长大了嘴:“什么?结拜?什么时候?”
“前几日吧,不小心喝多了些。”严长泽老实交代。
“那人是什么来历?何方人士?”杨予宁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惊异和紧张,话到了嘴边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这……”严长泽傻眼了,好像确实没问过他这些,只知道他叫齐云,比自己大了四岁,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杨予宁被他气的笑出来声再发一问:“那他总该知道你是谁吧?”
“他知道。”
“你们结拜前他就知道?”
严长泽想了想道:“结拜时就知道了,只是他提结拜的时候不知道。”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当时没想太多。”
真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杨予宁也并非是想干涉他的生活、打探他交哪些朋友,他只是担心他生性纯良被人骗了去,何况他说他当时喝醉了!一个来路不明之人,拉着他凯旋的师弟说要义结金兰,他实在忍不住多想了些。然而这些担心,严长泽也清楚。
他道:“师兄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的。”
杨予宁才不认:“我担心你?笑话!”
“你们是在说我么?”一道声音将杨予宁即将落地的话径直压到了地上。
二人闻声望去,杨予宁抱着胸,睨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那什么齐云?”
严长泽见人走过来,小声唤道:“大哥。”
杨予宁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剜了他一眼。
齐云面不改色,直接走过去朝他作了一揖,道:“想必这位就是永宁伯了吧。”
杨予宁冷笑:这人果然不简单。
“你认得我?”
“这金陵城中,谁人不识令尊武安侯和永宁伯。”
“哦?那这么说,你认识他了?”杨予宁一直盯着齐云,没有一点暗示,但对于杨予宁口中的“他”是何人,在场的都心知肚明。
齐云笑问:“长泽是我结拜的贤弟,又怎会不认识?”他答非所问。
“哦?也不知我这又呆又笨的师弟哪里入得了你的法眼,要和他结拜?”
杨予宁阴阳怪气的,严长泽唤“师兄”,他直接一句话将人堵了回去:“你闭嘴,回去再收拾你。”
齐云似乎对于杨予宁唤严长泽“师弟”并不震惊,他道:“令弟……哦,也是我弟。他文武双全又聪明通透,何来呆笨之说?”
“文武双全?这么说你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了?”
“知道,也不知道。”
杨予宁懒得跟他打什么哑谜,呵道:“放肆!你既知道他是圣上敕封的将军,也敢造次!”他少有的威严。
严长泽怕吓着他,再次出声:“师兄别说了,给我留些脸面吧。”
杨予宁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像刚才那般呵斥他闭嘴,而是自己乖乖地收了声。
齐云看着他们,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出言解释道:“严将军威名在外,我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只是我欲与他结拜之时,并不知他就是严将军。说来也是羞人,那时我竟口出狂言,说他文弱,想着和他拜为兄弟,也好护着他,免得他让人欺负了去……”
杨予宁:“……”
文弱?欺负了去……
不得不说齐云的功课做得很不错,知道改用什么话语来哄骗他、让他卸下防备。
他又道:“昨日我去将军府没等到贤弟,不曾想今日在藏香阁见了,一时高兴就脱口而出喊了贤弟的名讳。无心之失,永宁伯见谅。”
杨予宁上下打量着他,然后看向严长泽,把话语权交给他。
严长泽含笑:“无妨。说到底还是我的过错,让大哥在府外等候多时。”
齐云咧了嘴笑道:“嘿——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你还肯认我这个大哥,我就心满意足了。”
严长泽浅浅一笑:“当日义结金兰,梅园为证,天地可鉴,怎会是说不认就不认的。”
杨予宁冷哼一声。
齐云笑道:“不如今日我做东,永宁伯也一起?”
杨予宁没应他。
“那就先多谢大哥了。”说罢,他拖着杨予宁与齐云并排走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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