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明载枝也思考了很久,才问出口:“咱们现在研究的是真是假你告诉我?”
黎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假的。”
“全是假的,因为基础是假的。”
明载枝听后,无奈,又不敢相信,又生硬的说:“那你等什么呢?赶紧写吧,然后交材料举报他!”
“那你怎么办?其他小师弟小师妹怎么办?”
“你管得别太宽,反正我明载枝情愿就只拿本科学历,我情愿我这四年打水漂,我也不能研究假的出来害人!你不写我写!”
黎真看着地上打翻的奶茶,“记得那年一口气出现了十二个心脏移位的新生儿吗?”
“提这个干嘛?”
“因为他的论文出问题了。”黎真摇着明载枝的肩膀,“你看见的只有十二个,在看不见的地方呢?”
黎真拿起桌上的那杯,上面的宣传签还在,“你这杯奶茶多少钱?”
“52。”
“为什么这么贵?”黎真自问自答,“因为它写了添加山竹提取物山竹醇,你知道山竹醇事件吗?你现在敢看一遍吗?看我了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怕了。”
历史可怕,比历史更可怕的是忘记历史。
黄教授的夫人,现在的夫人,名下一共十九篇SCI,还有一篇nature,那倒是十分保真,并且引用量惊人,可是她其实是一名会计,不知道为什么发表了那么多有关基因的论文。
如此看来学术牛马才是最惨的,很难想象十九篇sci,还有一篇nature的工作量是多少硕博生多少年的辛苦劳动付出换来的结果,本来可以靠高分文章顺利毕业找到好工作,但却被人偷走了成果。
黄夫人这样的人,大概不应该叫学术妲己,应该叫学术小偷,学术吸血鬼,偷走的不仅是成果还是别人的人生。
这些东西要么血液传播,要么□□传播。
这个年代的年轻人想跨越阶级太难了。
毕竟如今马克思主义也抵不过人情世故了。
明载枝无法接受,实验的时候心不在焉,黎真在劝明载枝忍的时候,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了。
直到他发现了自己患上了罕见病。
他开始包揽实验,不轻易让师弟师妹触碰这些。
同时他的论文的也越来越完善,从大到小,从公到私,从学术造假到贪污经费,从威胁到强迫,黎真和明载枝一页一页的把自己的前程推进黑暗里。
同时他们发现黄教授赴日留学过,他的日-本导师姓石井,没错,又是石井,就是石井四郎的石井。
而石井四郎是七三幺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黄教授说过了这个暖冬,他们的实验会更加蒸蒸日上。
可黎真的身体越来越差,工作强度也越来越大,他想,熬不过这个暖冬了。
当夏听久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时。
明载枝眼底迸发了希望:“把材料交给夏听久。”
黎真极力反对:“不可以!”
明载枝却执拗道:“她是本科生,只有她能提交,她有资格提交,我们都没有资格,只有她能,那是最后的希望了,再不提交就来不及了,黎真!”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有一颗追求科学的心而已,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傻姑娘,如果她以后出事了——”
明载枝:“你与其想她之后会不会出事儿为什么不想想如果她也进了这个地狱呢?”
黎真:“那你告诉她事实吧,然后别让她再来了。”
明载枝这时才说道:“他们都同意把这件事交给夏听久。”
黎真嘴唇颤抖着:“他们?”
“除了华叶,都知道了……”
他们亲手制作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在举报期间,他们还故意安全引爆了一间中外合作的实验室,获得校方和社会关注,可是学校只认为是实验安全问题,这一下遂了他们的愿,于是他们和留学生们就此大书特书,谴责学校不管研究生死活,在社会上取得关注度,学校上热搜后的一个小时后才派遣其他老师的实验室去接应。
此时夏听久去再次把举报事件推向社会热点,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任数净是在郑教授嘴里知道的,她急急忙忙找到夏听久,“大傻春!你在干什么啊!你疯了!”
夏听久:“……”
“黄士卿不是你能惹得起的,郑老师都说了,他背景太深,她都不轻易惹,你怎么敢呐,你快,趁专案组没成立,马上撤回!”
夏听久装傻,“这怎么撤回?”
“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你别装傻,我知道你什么都懂!你知道他有问题,你不考他的研究生就是了,没必要一锅掀了,你掀不动还好,小心你自己也掉油锅里啊。”
夏听久仰着头看任数净发疯,“你记不记得我天天和你讲过我男朋友的事儿。”
“你提这个干嘛?我记得,怎么?”
“因果报应呗,我求而不得的恩师,是害了他的人啊,就是他当年发表的论文造假,旁人不知有误,拿他提供的结果,给我男朋友做了基因编辑…”
在任数净发愣的间隙,夏听久站了起来,“我何止要掀了他的锅,我还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中国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丢人丢到国外,我必要撕了黄士卿这层伪善的皮,他不是最喜欢到国外开会了吗?我就让他丢人丢到国外。”
他们折腾的那么起劲,却熄火在光明的前夕……
社会的关注会被转移,零星几个记住的人也不能推动事件的解决。
“最近这些学术圈的破事爆出来不少,可就是不见有什么反响,像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新闻跟踪报道一下吗,明明网络上还是有很多人关注的,像这样事情爆出来结果网上火几天最后有像没发生过一样。”
“真的让人觉得很悲哀啊。”
“他们每一个都是很珍贵的,是家里面耗费了心血培养,付出了自己努力的人才是国家未来的力量。”
黄士卿的研究不能说是一无是处,致癌是一顶一的快准狠。
有效≠有疗效。
华叶觉得自己也已经在这样的家庭里烂掉了,大概是七年前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让写高考宣言,十七岁的华叶写道:世界凭什么公平?我努力向上爬就是为了有更好的资源,我的祖辈积累家业,跨越一个个阶层,我应该要继续进行积累,试想一个农民的儿子和科长的儿子享受同等的待遇,那努理的意义何在,一个科长的儿子和处长的儿子有相同的机会,这不是莫大的讽刺吗?
华叶回想起来,狠狠抓了自己一下。
冷冰冰的文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舅舅舅妈骂她是废物之后,又给她找了新导师。
夏听久也才明白,为什么男朋友的病治不好。
原来那些理论早在20年前,50年前,100年前就出错了,骨子里也就烂透了。
一经揭发,他二十年前做下的孽都露出来了。
可她也亲眼看见,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黄教授只是隐居了一个月,然后又活生生的,趾高气昂的出现在她眼前。
而她才活的像过街老鼠。
董新月此刻向夏听久抛出橄榄枝。
董新月也给她解读了现在的情形,黎真不白死,他的死不是为了让黄士卿罪加一等,而是给黄士卿示弱,以他之死,来请求给师弟师妹开一条活路。
“也包括给你开路。”
夏听久嘴微张着,“老师,你不讨厌黄士卿那样的人吗?”
“没办法,你看他现在还生龙活虎的活着,还是那么如鱼得水,不过他再也闹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了,最起码不会再靠水论文危害人类生命健康了,他贪的那些钱也够他花十辈子的了,看他知不知足了。”
“那他要是不知足呢?”
董新月拍拍她,“那也一定会有新的夏听久去举报他,而不是你这个夏听久了。”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样形容,举报信一封又一封,如雨后春笋冒一样出来。却又被无情的打回地底下。
学术界何时能再下一场甘霖,谁也不知道。
董新月在教学生的时候说:“谁直接引用论文里的东西谁就是傻子,那东西你自己不实验,谁知道是真是假?论文写的跟闹着玩儿似的。每一步你都自己去落实,做不出来实验就重新再做,还做不出来,那就是他论文有毛病了,没事儿别老质疑自己,多质疑质疑别人。”
黄士卿教授由于施展不开拳脚,举家搬迁日-本了。
夏听久咒骂一通,愿那个破岛早些沉入海底!
她去送了送明载枝,他家决定送他出国,在机场她也看见了华叶。
她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华叶,华叶抱了抱明载枝,让他安心养病。
……
夏听久怕华叶吗?现在都害怕,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都恨不得找个鼠洞钻一下。
她们彼此知道错的不是对方,可是把手言欢是做不到了。
可夏听久不能怯,她知道华叶有多狠。
之前在董新月的羽翼下躲着,后来又钻到刘琳的身后,现在只能直面她。
华叶其实也在关注steamy。
她眸子里沁了毒了一样,目光所至的地方都冰凉凉的,她提出质疑,“即使steamy是RNA单链病毒,它的突变率相对于其他RNA单链病毒来说也非常低了,为什么现在变异株愈来愈毒?只要感染致命率还是100%,而且报告一再强调现在是人畜共患,之前呢?”
日-本人一向可恶,而且现在说话也学的和中国人一样阴阳怪气了,这令人更讨厌,松田泰久也同样非常讨厌华叶,“现在的病毒培养皿就是india,非常适合研究,不让包架飞机送你去?”
华叶没有理会他语气里的古怪,专心在研究会上,“它目前在我的培养皿上从未突变过,而且我们知道现有是突变因素太多,不能控制,问题是它的毒性越来越强。”
(注:病毒要生存在活细胞上,即病毒培养皿为活细胞。)
松田泰久的脸一直在她眼里都是扭曲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更加扭曲,“突变就具有低频性,更何况它本身突变种就不多。华小姐,说真的,你很不聪明,蠢得和你舅舅一样,不过,你要真这么喜欢这个病毒的突变种,就马上办护照走人吧。”
华叶忽然站起身抽了他一巴掌。
那个日-本人急了,在座的日-本人都急了,急忙警告华叶,“别忘了你一家都要仰仗石井君!”
华叶不顾松田泰久极度扭曲的脸,拽起他来就是又一拳头,“我华叶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鱼肉的小孩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就在那个狗屁舅舅!告诉石井,在他自己的地盘作死就可以!”
他是很抗揍的,嘴欠的原因,一直挨揍,不过今天非常反感被一个中国女人打,他也蠢和迟钝的要命,现在才要还手。
石井川仪急忙制止他,“松田!”
华叶转而就把矛头对准石井川仪,“如果被我发现,steamy是你们人工投放到中国的,我会杀了你。”
石井川仪笑呵呵的看她,“华小姐,我们有原则的。”
华叶毫不掩饰的白了他一眼,“我看不出来。”
石井川仪摸摸她的脸,很欣赏她生气的小模样,“如果我石井川仪想投放病毒,不会放这么废物的病毒,一定会是能屠城的那种。”
“你!”华叶拳头又硬了,但是克制了下来,周围的人都盯着她呢,石井川仪不是一般人,松田泰久那样的想打就打,石井不行。
石井川仪让其他人出去了,单独留下华叶。
“华叶,你要学聪明点,要比你舅舅更聪明才行。”
华叶圆圆的眼睛瞪着他,可惜对他丝毫没有杀伤力,“我不做汉-奸!合约到期我会马上离开!”
石井川仪拍拍她,扯着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我们也想让世界和平嘛,不过这件事你真的错怪我了,小华叶,你目光长远些,站着我的位置上看看,跳出来看看,你当局者迷啦。”
“什么意思?”
石井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是你们的内讧。”
“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吗?”
这一句反问就让华叶反思了,“不……不……”,也是,她华叶现在也是汉-奸,还是汉-奸的外甥女,“不可能”这三个字还真不好说。
石井川仪借机摸了摸华叶的手和脸,不停的撩拨她,直到得到了华叶一个巴掌才作罢。
华叶咬牙切齿,“当心我杀了你。”
“嗯嗯,我会洗净脖子等着您。”石井川仪在最后一秒离开时狠狠亲吻了一下华叶。
这对华叶来说无疑是恶心至极的。
可是她拿到了资料。
她只能厌恶的抹了把脸。
与此同时,中大研究显示,初代二代乃至现今发现的所有类型的steamy都可以人工合成。
楚客拖着病体来到警局,国外的研究所,人工合成了四代steamy病毒,它能在各种活细胞内生存并代谢出穿心霉毒素。值得一提的是,穿心霉毒素也是人工合成的,最早起源于澳大利亚,用来
“人工合成毒素……”
迟竟夕从夏听久手里抢来的毯子,轻轻搭在楚客腿上。
有一说一楚客该感动一下,但是迟竟夕这人,大概是无利不起早的,他一抬腿,迟竟夕的大手还在上面压着,“讲讲,细说啊,大化学家。”
身体抱恙,楚客没什么蛮力使,就轻轻搓搓他的手,迟竟夕就是不拿开。
“我查,我问,别急,别急。”
迟竟夕的手还是牢不可摧的压在他腿上,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楚客眨巴着眼睛向夏听久求助,她装瞎看不见。
……
澳大利亚的除鼠专家早早就把穿心霉的专利打包卖了出去。
迟竟夕当机立断,“所以说,我可以合理怀疑,steamy,是人工合成的病毒。”
夏听久还是没吭声,这什么话,没头没尾的,这不是胡诌吗?这臭小子每天异想天开,之前几次算是被他撞到了,不能每次都被他捡到便宜吧?
迟竟夕不管他们想什么,还是死咬这个方向不松口。
这其实随了楚客的愿,他和迟竟夕有同样的想法,认为这有极大的可能,但迫于压力,他面子上仍旧驳回迟竟夕的想法,“你自己说的,什么专业的人干什么事啊,莫名其妙的,小心被人笑掉大牙啊。”
迟竟夕紧着问:“那人工合成的除鼠药,为什么是病毒的代谢物?”
“巧合。”楚客咬了口苹果,“没准儿本来就存在,不小心被人工先合成出来了。”他放下苹果,摊摊手,“世界很玄妙的。”
“我不管玄不玄妙,你给我一个实话。”他拿走楚客的苹果核,给他一个洗好的桃子。
“……”
楚客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我也不能打包票啊,警官,我说,我不是生物学家,就是一个破开药厂的破弹钢琴的。”
迟竟夕起身要去联系中大研究院的教授,但离开之前还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楚客,阴阳怪气的说:“别把自己摘得太干净,我不能信。”
“爱信不信。”楚客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桃子,挺脆,嚼的汁水横流,他望向警局外,黑压压的天。
迟竟夕不信楚客手上干净,但又不得不装瞎,没有实质的证据实锤楚客,就像现在一样,以他的认知和专业,他不能证明他想要的结果。
“突变了!突变了!”
华叶大惊失色,实验严重偏离了她的预测。
她窝在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实验室,终于出来了,她出来就随机薅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告诉石井川仪,毒性减弱了,它是一个普通的病毒,它在向人类示弱,它想和人类共存,它在变弱!”
短短几个月,Steamy服软了。
冬迈入春的那一个月里,人们认为自己又一次打败了病毒。
而四代steamy仍然大面积的存在,它的代谢物穿心霉毒素也仍旧是未解之谜……
任数净又一次找到夏听久。
“纯哥怎么样?听说他最近感染了,靶向药怎么样?有效吗?”
“还好,毒性不强,没用上靶向药,”任数净喘了好大一口气,“虐狗这事儿,你们最后怎么办的?”
纸包不住火,任数净还是知道了,夏听久皮笑肉不笑,“啊,没有具体的法案,就是问问话,这思想工作还是要搞的。”
“听久,我觉得我们是朋友,我知道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但是这种场面话,还是别对我说了。”
吉音的春风还是很硬,一吹过来就让人忍不住发抖。
夏听久把纠结写在脸上,“不是场面话,事实如此,我们拿屠狗人没有一点点办法。说回正题,查案就是大海捞针一样的,当时只是怀疑一下,怕你担心才没说。”
“真的吗?”
“真的。”
又一阵风吹过来,风大迷人眼是对的,任数净没再追问下去。
她还是那么信任她,却又拿出一张名片。
“这个中日合作协会,对这个病毒的研究很深,你可以去拜访一下。”
夏听久没有伸手去拿,也没说话。
任数净还是往夏听久手边推了推。
“协会会长是日-本人,我知道你膈应,但是没办法,你可以让警局出面。这个机会挺不错的。 ”
“谢谢了。”夏听久被任数净抬得太高了,她不顺着台阶走下来就得自己摔下来,她肯摔在任数净面前吗?
她拿起来收在包里。
看来是不肯。
楚客打开车门,夏听久失神半天不知道进去。
“哎!”这一嗓子吓了夏听久一跳。
她一提包,“你先走吧,我不回警局,去趟任家。”
“我建议你别去。”
夏听久一脸黑线。
“上车我跟你说。”
楚客给她拉上安全带,开车的手顿时也焦躁起来,他时不时瞟一眼夏听久,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任数纯肯定感染了毒性比较强的毒株,而且应该是新型变异株,靶向药没有用,你留命活着吧,别往火坑里跳。”
夏听久靠在椅背上,自己也在想,楚客说的不无道理,“那任数净为什么不自己去协会?”
“你怎么知道她没去啊?肯定是她去没用,她才想让你去,这样才能救她哥一命。”
任数净都失败了吗……协会到底掌握了什么核心的密码,如此狂妄自大,敢拒绝任家,夏听久眉头皱起来,“任家在学术界那么大名气,都不足以撼动他们,我们可以吗?”
“他就等着咱们去呢。”楚客劝她放下那点国仇家恨,务务实。
夏听久趴在他耳根,悄悄问道:“那个,我听说,你们那边,给人用了干扰素?”
“啊,是,用了,临床试验加机器和人工监护,折合30万一支,来一支给他试试?”
“30万?!我草,你早说,我学病毒学了!”
“哦,不是人民币,是dollar。”
夏听久两眼一闭,不然还是死了吧。
楚客又忽然问她,“但你大学也修了微生物学,所以,我问你,你觉得,Steamy会是人为设计的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