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感受到有光在他眼皮上跳动，他的睫毛颤了颤，身体比意识先醒过来伸了个懒腰。
睡得很舒服，床褥软绵绵的，被子的味道也好好闻，是不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换洗衣液了？
嗯？不对。
周泽倏地睁开眼，看到与自己房间完全不一样的天花板。
他坐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笈着拖鞋起身推开门走出去，开放式厨房前站了个熟悉的高大背影。
“早上好。”那道背影转身，温和地冲他打招呼。
周泽尴尬而僵硬：“昨天那瓶饮料里有酒精？”昨晚发生的事他能记得80%左右。
“嗯，3%浓度，没想到你喝醉了，我就带你回来了。”楚洛尘似笑非笑。
周泽懊恼，“给你添麻烦了。”
他自己的身体就是酒精不耐受，没想到这具身体也是。
楚洛尘不置可否，给鸡蛋翻了个面，“快去洗漱吧，早饭要好了。”
周泽像是得到了什么赦免一样，飞快的跑去卫生间。
等洗漱好出来，周泽就恢复了常态，只要尴尬的不是自己，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楚洛尘都不怕，他怕什么？
“你的手艺真不错！”周泽拿起一个鸡蛋三明治咬了一口，不禁向餐桌对面的人呢竖起大拇指。
“你喜欢就好。”楚洛尘看过来，眼尾勾人，笑得悱恻。
周泽嘴里的食物一噎，急忙拿起旁边的牛奶喝了口。
再往楚洛尘那边看，他就已经恢复了正常，这让周泽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他在心里呼唤起路西法：大橘啊，你的神明好像有点不对劲。毫无回复，路西法还没回来。
“L先生后天会到东方国，会在憩园入住，到时候还是麻烦你晚上过来了。”楚洛尘将沙拉酱往周泽这边推了推。
“不麻烦不麻烦。”周泽摆了摆手。
吃过了早饭，周泽就开着他的小甲壳虫回到了周家。
周父周母以为他因为工作原因，晚上去自己的公寓住了，也没怎么担心。
“妈我回来了。”周泽换了鞋进来，“我昨晚陪朋友去吃饭了，晚就去他那儿住了一晚。”
“哪个朋友啊？”周母一边做着瑜伽，一边问。
周泽原本没想说，但突然想到周父周母看到楚洛尘的神情，觉得这就是个试探的好时机，“哦，你们看过他的照片，就是L先生的那个助理。”
周母的瑜伽动作果然僵住了，周泽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大事，就像是达克莫斯利之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
他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叹了口气，“20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那个故人……怎么了？”
“小孩子家家的，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去去去，你该去练琴了。”周母直接跑上楼，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周泽头痛得揉了揉太阳穴。
接下来两天，周泽就在暗中查周家20年前发生的事，但不知是时间过了太久，还是有人故意销毁了线索，他是什么都没查到。
而之后周泽又接到了通知，L先生来东方国了，他又不得不分出精力到L先生那边。
这天晚上，周泽刚结束一个访谈节目，就被直接带去L先生所在的憩园公馆。
在进入公馆前，他还特地给父亲母亲发了“自己要去给L先生弹琴，最近就不回去住了”的消息，他们都一致回复“OK”。
周泽又强行压下了不安，应该20年前不是什么大事，要不然自己父母也不会放任自己再接触楚洛尘。
收好手机后，周泽和门口的安保打了招呼，说明自己的来意，安保就放自己进去了。他还没敲门呢，门从里至外推开。
周泽最先看到的是在M国见过的那个心理医生，他愣了愣，对方也愣了愣。
他们四目相对时，周泽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目光很复杂。
很快，那个心理医生侧身，让周泽进来。
“谢谢。”
心理医生耸了耸肩，“你是周泽吧，我叫安东尼，上次介绍过了，是心理医生。”
“对，我是周泽，你好你好。”
“你这是下班了？”周泽见他穿好了皮鞋，手上拿着包。
“是的，我从不加班。”
安东尼客套地寒暄完就想直接走，但又想到了什么，对周泽说，“你记得提醒楚洛尘吃药。”
周泽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你不是L先生的心理医生吗？难道也帮楚洛尘看病吗？”
时间仿佛凝滞了，安东尼停了很久，才说，“嗯，对。”
直到楚洛尘出现在门口，打破了局面，他淡淡的看向安东尼，“怎么还没走。”
周泽对楚洛尘打了个招呼，“嗨，在门口遇到安东尼了，我们就聊了几句。”
“聊完了吗？没聊完的话可以进来聊的。”楚洛尘微笑。
周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安东尼就是无语，“不了，我从不加班，走了。”
“明天你不用来了。”楚洛尘说，“可能是水土原因吧，L先生在东方国睡眠质量还可以。”
“……”安东尼欲言又止，他最后看了眼周泽，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进来吧。”楚洛尘对周泽说。
周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安东尼的背影，听到楚洛尘在叫他，心不在焉应道：“嗯。”
“哦对了，刚刚安东尼让我提醒你吃药。”周泽不安地用上目线看他，略带了一丝试探之意。
周泽听到他轻笑了两声，随即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那就吃吧。”
紧接着，公馆的门在他身后“砰”的一下关上了。
周母趁周泽最近不在家，跟周父谈起这件事。
“老周，怎么办，是不是他回来报复我们了？我们怎么着都无所谓，小泽还年轻啊……”周母的语气带着恐惧。
周父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后，沙哑地说：“应该不是，都过去20年了，当年那个幸存的孩子才七岁，根本不可能活着，就算活着，没有好的教育也很难出头。就算退一万步来说，那个楚洛尘真的是当年的孩子，他也只是L先生的助理，没有实权，也不会撼动周家。况且，他当时那么小，可能早就忘了。”
周母总觉得不放心，甚至越听他这么讲，心中越是担忧。
周父拍了拍周母的手背，让她安心，
“我已经推了L集团的邀约了，小泽不是说他经纪人帮他接了个户外旅游节目要出去几天吗，正好也躲一下那个楚洛尘吧。我都到这个年纪了，也不追求什么了，大不了咱们都出国！保你和小泽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二十多年前，周家还不算最上层的权贵，而是通过一些龌龊的手段才跻身进上流世家的。
当时与周家交好的是洛家人的洛氏，两家人甚至还约定了以后这一代出生的孩子如果是一男一女，就进行一个联姻，如果都是男孩或都是女孩，就当一辈子的好友。
可好景不长，洛氏的发展一路高歌猛进，引起了一些老牌利益集团的不满，他们认为洛氏恶意挤占了市场份额。洛氏也陷入了水火之中。
原本只是这样的话，洛氏虽发展艰难，但不至于到面临倒闭的地步。
但周家从中出了力，周父周母背叛了洛家。
周母佯装探讨育儿心得，来洛家做客，洛夫人单纯不设防，被下了安眠药。周母拿到了书房的规划图表、财务报表等机密传给周父。
周父在老牌集团的授意下，篡改了财务报表，上报给警方。当时的警署与老牌集团多有勾结，官商相护，很轻易就给洛氏定了罪，洛氏从此破产。
而此时洛家夫妇已经知道是周父周母背叛了他们。周父周母为了以免夜长梦多，直接在洛家一家三口出门的汽车上动了手脚，洛氏夫妇当场毙命。
而他们的孩子洛尘，才六七岁，躲在父母二人的怀抱里，只是稍微轻伤被送去了医院。
但很奇怪的是，洛尘消失在了医院里，再也没有了踪迹。周父周母多次寻找无果后，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也不敢再大张旗鼓地寻人了，于是就放弃了。
自从洛氏倒闭，洛家夫妇死后，周家通过抄袭洛氏的规划图表也能跻身上流了，但并不光彩。因此周父周母清理了一切痕迹，让这段往事永远封尘在回忆中。
楚洛尘收到属下发来的邮件，是关于20年前那件事的一些细枝末节，以及参与的那些老牌集团从中起的作用。他看完后，喉咙里发出赫赫的低笑，墨色的眼瞳中猩红一片。
空气静的可怕，良久之后，他终于动了，抬起手拿起桌面上的药瓶，倒了一手心的白色小药片，全部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咬碎，咬烂，混着口腔里的鲜血，一齐吞了下去。
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楚洛尘，你在吗，我房间里的灯坏了，要不要找人来修一修啊。”
楚洛尘的眼珠诡异地转动了一下。
对，还有周泽，他有周泽。楚洛尘眼中的猩红逐渐退去，他站起来解开衬衫上方的两颗纽扣，又将头发抓乱一些，俨然是一副午觉刚睡醒的正常模样。
他打开门，如平常一般如沐春风：“我应该会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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