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嬴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八个擂台的阵法,确保它们都能正常运行,不?碍选手发挥,又能够保证选手的安全。
她检查完毕,长舒一口气,来到姚嘉声处理事务的政殿。
姚嘉声仍俯首案桌,忙得不可开交。
展翼会的看台上需要实力强劲的高手坐镇,她在媓朝各地四处乱逛时就集合了一大批裁判前来坐镇。但是头一轮比赛,她不去不行。因此,她忙了不少时日,为了能够空出时间。
她埋首政务,察觉到姜嬴的到来,只匆匆抬了头,跟姜嬴说了声“神使且先坐会儿”,便又重新低下头去。
姜嬴抱臂,静静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等着姚嘉声再次从纷杂的文件中抬起头来。
柱子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显得有些硌人。姜嬴靠了一会儿,便觉难受,又直起身子,在屋子里打起转来。
这间宫殿她没怎么来过。这是新的议政殿。
老的那个也在那,被一棵参天巨树一分两半,成了残骸,和巨树待在一块。
据姚嘉声所说,当那天她决定放过霍辽元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缓缓渗透她的皮肤,进入她体内的每一条经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来不及与旁人细说,她便整个人一怔,意识模糊,仿佛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
在这里,世界万物是模糊的,她只能看到一点点或深或浅的绿意在生物体内绽放,那是她们的生命力量。有一个声音在姚嘉声耳旁响起,她在催促姚嘉声去操纵这些力量。那是姚嘉声内心的声音。
姚嘉声在内心的指引下,慢慢地,触碰到了她案桌上,方婡所送的柳条。在触碰到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气流在她的体内爆发,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她的经脉。
而等姚嘉声梳理完这股力量,让其在她的体内缓缓流淌,再次睁开眼后,眼前是一黑一黑又一黑。
乱七八糟的植物枝条从她的书桌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其中最长最粗最硬的那几条,从内向外、自下而上,把她的宫室对半劈开。她的大臣和侍卫们灰头土脸地守在门外,从绿色中间,勉强伸进一张脸来,露出雪白的牙齿,等着君王下令。
姚嘉声从此踏上了仙途,代价就是一座宫殿的报废。
因为是人皇第一次破障时破坏的宫殿,意义非凡,没有人主动提起修缮一事,姚嘉声只吩咐人另外挪了一座宫室出来,换了个地方处理政务。
所以姜嬴对这个宫室的布置并不熟悉。
她在宫室中打着转,在布置中看到了四个人的影子。宫室的一隅,摆放着一座古色古香的花架,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盆盆栽,有的极难养活,却在这里长成一副不值钱的模样,有的与这里的气候水土不服,却仍旧生机蓬勃地在霞光中播撒生机。姜嬴在这处角落看到了江逐浪的影子,那是姚嘉声喜欢侍弄花草的养母。
在姜嬴伸手去碰文竹轻盈坚韧的枝叶时,姚嘉声的声音从文竹的脉络中传来,她说:“我查清楚了,当初我的生母不离开,不是因为嫽姑厉钖不想带上养母。而是想要再借着世家的势,同皇室搏上一搏。不过我的养母想不到这么多、这么深,于是将一切都归罪到自己身上。但一切都是张氏和那群男俞黜族的错,让张氏就这么简单地死了,真是便宜牠了。”
姜嬴松开手,竹叶没有一丝摆动,只静静绽放着绿意。
姜嬴想到张氏死前死后的遭遇,没有作声。
张氏死前是被铁泓弄疯的,铁泓是第一批破障之人,她是棋修,有一棋盘小世界,既可助她缩地成寸,穿越千里,又可帮牠将男人捉进其中,细细折磨,已报多年来结下的仇怨。
然后将牠送回张家。紧接着,牠又被压至玉璋斩首。
男人这个魔族身份,是姜嬴瞎编的。所以男俞黜族死了,当然不会像真正的魔族那样化成一团魔气,尸骨无存。张氏头身分离,头却还在,身体也还存在。
现在也仍旧存在着,换了另一种存在形式,在文竹底下,在珍贵的盆栽土中,富养着这些盆栽,姜嬴也不知还剩下多少。
姜嬴突然想到一个地狱冷笑话,于是问姚嘉声:“张氏有没有跟你说过类似‘富养女儿’的话?”
“什么?”
姜嬴又点了点文竹的叶脉,“富养女儿。”
姚嘉声没有领悟到。
笑话再具体解释一遍就不好笑了,所以姜嬴放过了这个话题。
姚嘉声处理好了手头上的事,姜嬴转到她的身边。
从姚嘉声的角度望去,她的案桌上有奏折、有看到一半的书籍、有笔、墨、纸、砚,还有书桌右上角承在瓶中的几株柳条,以及左边搭在书桌旁的小几,和小几上古老的棋盘。
那是一个普通的棋盘,材质不名贵,做工也显得粗糙,老榆木制成的表面,石子打磨而成的黑白棋子,却是姚嘉声翻遍整个媓朝才找出来的老物件。
棋圣盛瑶八岁以后,在对弈一道上再无败绩,其中大多数胜局,便是下在这个棋盘上,用的,便是这些普通但黑白分明的棋子。
姜嬴看向姚嘉声手中的密折,是玉嬷嬷等人呈上来的。上面写着的,是铁寒霜在育种工厂的日常、战定心在边疆的工作日常,以及玉璋城中重点监视对象的闲逛日常。
新世界的车轮滚滚向前,摧枯拉朽地摧毁一切,毁灭过后的大地上开出希望的种子,与希望共同生长的是**与混乱。人族还在,争斗不休,两方阵营的人群依次显现,幕后黑手逐渐浮出水面。
早就被剧透一脸的姜嬴被勒令只能旁观。
她紧闭双唇,面对姚嘉声有意装作无意让她看到的密件,摆出无辜的模样。
而姚嘉声说,“神使不必紧张,我并非要求神使的援助,只是希望神使能够在此事的最后,威风凛凛得出来说一句话罢了。”
这些天,姚嘉声已有决断。姜嬴听完姚嘉声的全部计划,心里想,这里的确不需要我了。
——
茅朔怡这一打坐,便打坐到第二日早晨。她仰头,见半轮弦月莹白当空,朝阳虽已艳艳,却仍未减其清辉。这间小屋在坊间的最深处,又深又窄的地方,竟藏着好几户人家,现下都被玉璋城的队员们征用,修者晨练完毕的声音在巷子中回响。
到了该前往沃山的时候了。茅朔怡从她们的动作声中判断。
心跳急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她起身,洗漱一番,拒绝队友的邀请,一个人慢慢走向城外。
比武会虽然全称是玉璋沃山展翼比武大会,但是擂台设在沃山脚下,而沃山不在玉璋城内,它在玉璋城三里之外,玉璋城内设有多处传送法阵,方便观众和参赛选手前往。但茅朔怡选择用双腿丈量。
这点距离对修者来说不算什么,茅朔怡最后看时间快到,快跑了几步,赶到现场。
此次展翼比武大会,一共建造八个擂台,对半分在东西两边。茅朔怡这次的比赛被分在了西边的擂台上。
平整的土地上,除了四方擂台,东边还有一个高出擂台几分的看台,是给裁判坐的,每场比赛五名裁判。头几轮比赛,半天一场,裁判也跟着半天一换。
西边还有个看台,是给观战的百姓坐的,比擂台和裁判看台还要高。那个看台与擂台间还有好宽敞的平地,是个来观战的修者准备的。
另外,擂台后,还为比赛选手准备了一个候场区,是临时搭起来的小棚。
茅朔怡没有选择去那里,她先是找到自己所在的擂台,又在观场区找到厉威娘和方婡。
茅朔怡站到方婡旁边,却没开口,方婡也没开口,她们都看着同一个方向。
那里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日光下,她背上的斧头熠熠生辉。
那是茅朔怡今天的对手,战力排行榜的第五,斧修丁云谷。全天下,目前也只有她这么一个斧修。
丁云谷向她们走来。
走近了,茅朔怡才看清丁云谷的容貌,心想,难怪厉威娘的姐妹会搞出一个乌龙。丁云谷第一眼看上去,便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她有着老虎一样的大脑袋,狼一样凶狠的眼睛,眉宇间挂着一股执拗的凶意,看上去便不是友善之人。而她的行动,也印证了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目不斜视地越过她第一场比赛的对手茅朔怡,没有一丝停留,走到了方婡面前。
熟悉的场景,方婡依稀记得在姾州,铁寒霜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也是这样的表现。
而丁云谷表现得比铁寒霜更加倨傲。
方婡不由自主去观察茅朔怡的反应,生怕她被这件事情影响,误了她之后的发挥。
幸好,茅朔怡面上看不出什么波动的情绪。
但也因此,方婡对丁云谷的印象跌到了谷里。
丁云谷却浑然不觉,冲着她一抱拳。方婡不得不回礼。又听丁云谷道:“方姐,不知你能否替我向你的师母姜嬴问个问题?”
方婡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先问:“丁姐,不知是什么问题?”
“我想问她,若我在后面的比斗中,将你以及你的师妹打败,不知她是否愿意收我为徒?”
她的发言太过石破天惊,方婡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一声冷笑不受控制从唇边溢出。
旁听的茅朔怡原本正努力压抑愤怒,她也算是可以在战力排行榜上排到前十的选手,如此大剌剌地被对手表达了蔑视,让她如何不生气?
然而,在听到丁云谷的发言后,她甚至忘了生气。“什么?”她问。
丁云谷瞥了她一眼,仍旧没有理她。她在等待方婡的回答。
方婡没再同丁云谷姐妹相称,喊出了她的名字:“话说的太狂,小心闪了舌头。”
“是不是太狂,总要打了才知道。”丁云谷回她。
不欢而散。
丁云谷最后看了方婡一眼,转身分开人群,去了她比赛的擂台,从头到尾都没有分给茅朔怡一个眼神。
方婡想要同茅朔怡说几句安慰的话,眼角余光瞟到四周,才赫然发现周围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你们还是太给她脸了。”一声悠悠长叹在她们身后响起,三人转身,是闵金戈。
茅朔怡本在气头上,见是她,立马恢复了平静。
闵金戈瞥了她一眼:“听其她队的队员说,此人在破障之后,便找了处清净之地苦修,每日挥斧三万次,踢腿三万次,出拳三万次……从早到晚,风霜雨露,不曾停歇。全靠苦修拥有现在的实力,所以对一些靠着好师母好长辈的荫蔽收获和她一样实力的人,十分不齿。”
厉威娘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全靠好师母好长辈?我们?”
“是你们。我已经用独狂枪告诉她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闵金戈抱臂,眉目间俱是不可一世。
而她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茅朔怡不再看她,擂台上的志愿者已经开始叫她和丁云谷的名字,充满灵力的声音在整个擂台上方回荡。茅朔怡不再磨蹭,走到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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