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序,许从唯决心要留在这个班。
短短不到两周时间,能捡起来的知识不多。
好在许从唯读研时经常看外语文献,英语不用操心。念的又是理工科,跟物化生有关,这些科目费些时间便能重新捡起。唯独难倒她的是数学。
开学数学考试她大都用的大学知识,简单的题也复杂化,写了不到一半时间就到了。
好在最后结果不算太差。
许从唯如愿留在了重点班。
成绩倒数第一,她也很开心。
正式开学这天,许从唯早早到教室,趴在桌上补觉。
同学们陆续抵达教室,渐渐闹腾起来。
乔莓拧开杯子,浓郁的咖啡香飘出。
她戳了下许从唯手肘,“喝咖啡不?提神。”
许从唯有气无力,“我需要的是睡眠。”
为了留下来,她可是豁出去了,临阵磨枪,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点灯夜战。纵观过去二十四年的人生,她就没这么苦过。
乔莓啊了声,“早读是陶老师的,你睡不了吧。”
“先睡一会儿。”
乔莓没再跟她说话,转而跟唐乐聊天。
陡然间,周遭都安静下来。
同学们纷纷侧颈看向站在前门的人。
那人穿着简单的冬款卫衣校服,手里拎着件冲锋衣。
骨相优越,表情波澜不惊,对所有人齐聚在他身上的打量视若无睹。
他只瞟了眼班牌,便抬步走了进来。
教室里落针可闻。
很快,这份诡异的寂静被女生惊喜的声音打破。
——“陈序?你来了。开学考试那天我怎么没见到你诶?”
所有人震惊,齐齐看向许从唯。
乔莓吓得捂许从唯的嘴,“我跟你说的你忘了?!”
“别招他啊我的姐!”
许从唯无辜眨眼。
她本来就睡不稳,担心老师来了有绷着神经,在教室静下来后,她自然就醒了。
然而等了会儿也没等到读书声音响起。
她觉得奇怪。
搭眼一瞅,看到站在门口身形挺拔的陈序,就想跟人打招呼。
陈序扫了圈,在教室角落看到许从唯,视线没做停顿缓缓移开。
跟没听到似的,他没做出任何回应,走到唯一的空位,拉开凳子落座。
许从唯拨开乔莓的手,让她安心。
见她冷静下来,乔莓松了口气。
刚刚不是还困的不行吗?怎么一见到陈序就跟被鬼上身了似的?这么奇怪。
完了完了,陈序也太邪门了。
乔莓后颈发寒。
许从唯想出去找陈序,得先从经过坐在外面的乔莓。
于是,她说:“莓莓,你凳子往前挪挪,我出去一下。”
乔莓警觉起来,“去哪儿?”
“找人聊会儿。”
“不行!”除了陈序还能是找谁?
乔莓挪凳子把路堵死。
许从唯站起来,要踩着凳子翻出去,结果被乔莓死死抱住腿。
她视死如归,“休想!”
许从唯:“……”
只得先缓缓。
看到陈序的兴奋冲淡了困倦,她精神振奋不少。
陶老师来了后,乔莓精神松懈,放开许从唯。
她把书立起,躲在后面,小声说:“你是转学声,没有成绩。考场是按成绩排的,所以你的考场是最后一个,你肯定没见不到他啊。我跟他在一个考场。”
许从唯:“我知道,莓莓你成绩这么好,多教教我啊。”
乔莓被她这声莓莓喊得脸红,“你知道啊?”
知道。
她故意这样说的。
谁知道陈序根本不接茬。
许从唯灰败地叹了口气。
-
早自习结束,趁乔莓去接水的间隙,许从唯快步走到陈序身前,将要出去的他给拦住了。
陈序穿校服也很好看,跟之前穿的黑色是完全不同的气场。
蓝白配色给许从唯一种温柔的错觉。
在这温柔错觉的加持下,许从唯开门见山:“陈序,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听到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可没谁想被他记住。
接完水回来的乔莓,手里的水杯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她就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就被许从唯给钻了空子啊?
陈序:“有事?”
果然,一开口就原形毕露。
冷冰冰的。
许从唯期待落空,只得递给他一张自己提前备好的字条。
陈序没接。
许从唯干脆翻开他的书,把纸夹进去。
忙罢,好整以暇看他,“我把我的名字写纸上了。”
女孩动作行云流水,不怕被拒绝,连台阶都给她自己铺好了。
她长相舒服,皮肤冷白,言谈举止有种养尊处优的自信。但这份自信用在他身上,是自负。
“让让,挡路了。”陈序神色疏离,压根没看。
许从唯:“陈序,我想跟你做朋友。”
她想知道救她的是位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大家都对他是那种态度?
她不明白。
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陈序忍不住轻笑了声。
笑意收敛后,他弯腰靠过去,呼吸拂过她的脖颈,附她耳畔森然道:“我能看见鬼。”
又来。
用这套说辞让她知难而退?
她又不是傻,能三番两次上当?
许从唯无奈,摊摊手:“可我不怕鬼诶。”
陈序目光狎弄,拖腔带调地哦了声。
许从唯:“那晚我是被你骗到了,我以为后面有坏人。”
陈序敛了戏谑的表情,淡淡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之后他再也没回来过,连书也没拿,更别提看那字条了。
-
三天后的下午,陈序忽然出现。
课上老师讲了什么,许从唯压根没听进去,目光紧紧锁在陈序身上,不敢有丝毫分神。
怕一不留神他又跑了。
下课,陈序站起来走出教室。
许从唯也噌的起来。
她动作急,把乔莓吓了一跳,“干嘛?”
许从唯:“我出去透透气。”
湘城一中是开放式走廊,教室里虽有暖气,但一下课,班门敞开的话,冷风就会呼呼往里灌。
即便教室里闷,也没几个人愿意出去吹冷风。
乔莓半信半疑向前挪了挪凳子。
许从唯跟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乔莓:“……”
透透气也要这么争分夺秒吗?
因为这些天连着下雪,走廊结了层薄薄的冰。
许从唯走在冰上,特别小心。
只是,难免耽搁了些时间,再抬眼,已经看不到陈序的半点影子了。
她颓丧地停下脚步,站在隔壁班外的走廊上。
陈序这人,太奇怪了。
随心所欲,想来就来。
还总是生人勿近,拒人千里。
前世,她连陈序是谁都不知道。
她刚转来这所学校,忙着和许应如对抗。为了高考考回榆川能和小姨一起生活,她忙于学业,从不浪费时间在交朋友这样没用的事情上,以至于半年后毕业,她连同班同学有谁都不知道。
至于陈序,她就更没什么印象了。
可是高考后的暑假,陈序,这位她见面不识的同学,死的惨烈。
他的尸体就在她眼前。
他临死前的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记住他?他们明明不熟,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雪越来越大,恍惚间,许从唯仿佛看见陈序。
他冲她笑,血色从他身下一点点晕开,渐渐成了血泊。
她的运动鞋也被染红。
许从唯浑身发冷,周身的血液快要凝固,强大的冲击让她胃里翻涌。
直到陈序的声音响起。
——“许从唯。”
许从唯才如梦初醒,怔然抬头。
记忆中的人和陈序完全重合,眼前的他干干净净,校服板正。
她骤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她扭身胳膊撑着走廊冰冷的栏杆,撑膝干呕。
陈序:“你……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许从唯有气无力地说。
是因为记忆中的画面冲击感太强,让她不适。
现在情绪稍好,不适感也渐褪。
琢磨着他方才的话,她忍不住窃喜,“你记住我名字了?”
陈序垂眸,注视着她的眼睛。
片刻后才点头。
他去了趟办公室,回来时瞧见许从唯在走廊发呆。
看到他时,她的表情太丰富了。
惊恐、恶心。跟其他人不同,她看他的眼里多了一种情绪。
——悲伤。
为什么会悲伤?
-
许从唯回到教室后,脸色不太好,原本冷白的脸更白,额上都是虚汗。
乔莓看见,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听人说许从唯在走廊碰到陈序,还和他说了好几句话。
她心惊肉跳的等许从唯回来。
好不容易回来了,许从唯看上去又不太舒服的样子。
乔莓拧开自己的保温壶,往她的杯子灌了点温水递给她,“同桌,你刚才跟陈序说话了?”
许从唯接过道了声谢。
乔莓:“你脸色不好,该不会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吧?”
好像跟陈序沾边的事,她们总会跟玄学扯上关系。
许从唯喝了口水,“不是。我中午吃多了,胃难受。”
乔莓这才放心。
许从唯提早就收拾好书包,一放学就跟乔莓道别,追着陈序跑了。
一路跟着陈序转了几次公交,又走了快半个小时。
最终抵达坪阳区。
坪阳区原本是隶属湘城的萍县,因为离湘城最近,近几年被划为区,改名坪阳区。
虽说是离市区最近,但路程有快两个小时。
曾经,许从唯一直是学校、家两点一线。坪阳区她从没来过,也是看导航才知道到了坪阳。
陈序走进老旧的住宅区。
这片住宅都是平房或是自建的两层小楼。
宽阔的路两侧的路灯是新建的,灯光昏黄。
静谧的夜里忽然响起唱戏声,还有人在吹唢呐。
许从唯心一惊,快步追上陈序,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
不知是听到她脚步声还是怎的,陈序回头了。
他定定地看她,“你跟踪我?”
“你知道了?”许从唯心虚找补,“我是想问你,明天会去学校吗?”
这句话是她现找的借口,一点都不完美。毕竟路上这么多次机会都可以问他。而她却偏偏一直跟到这儿。
她跟来,是想看看陈序每天忙什么。上学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在学校她都见不到他。
陈序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口袋的手机嗡嗡震动,才嗤笑了声。
接起电话前,他说:“我们很熟吗?”
言外之意,他没必要回答她的问题。
不熟。
当然不熟。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
许从唯咬了咬唇,没说话。
陈序没空等她,背过身走了两步,走到路灯下。
这里绿化很好,几乎每家门前都栽有几棵树,有高有矮。
陈序声音很轻,掺在风声里,明明距离不算太远,许从唯也还是听不清楚。
路灯下,陈序的影子被拉长。
他讲话时唇齿开合,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许从唯静静看着,因目睹陈序死亡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点恐惧如潮袭来。
她萌生了转身离开的想法,但刚冒尖就被她抹掉了。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了,她不能走。
陈序接完电话,不经意朝她这边看了眼。
看到人还在,他明显愣了下,遥遥看了会儿,他朝她勾了勾手。
许从唯小跑到他面前,一口气说出拟好的腹稿。
“陈序,我们可以慢慢认识,总有能熟悉的一天。”
她是在回答他刚才那句话。
陈序晃了下神,“哦。”
听不出喜怒。
也琢磨不出他的想法。
许从唯反问:“你觉得呢?”
“没什么想法。”
“行,那我当你同意了。”
“……”
许从唯生怕陈序拒绝,说完就走,向北走出几步,走到一个十字路口。
她踌躇不前。
身后响起陈序无奈的声音。
“这边。”
陈序已经抬步朝和她相反的方向走了。
她人生地不熟。
好歹陈序是喊她了。
许从唯得意扬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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