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柳生病了,在我预料之中。
住上所谓的花园喷泉酒店就要在喷泉前面坐一晚上,并且把我出门前递给她的外套也甩在一边,衣服还是被橘凛抱回来的。
“向屿,好冷啊。”她虚弱地伸出手,我还是走过去抓住了。
“和老乡都聊什么了?”我给她掖了掖被角,看被掀起来的刘海下的退热贴,像黑色八爪鱼抱着冰块。
脸色也烧得通红,那么可怜兮兮,哼哼唧唧的。上官柳扯了一下我的发尾,“新发色欸,我怎么才发现。”
假发啦,拍mv戴的,我说。今天宋珍英没时间来盯,但上官柳生病的消息还是飞回了公司,她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叮嘱她好好吃药。
嗯,水和药都喂到嘴里的那种。上官柳喝水也很懒,乌黑纤长的睫毛快要盖住半个眼袋,我左手端水,右手还要拿纸巾帮忙擦去她眼角的污垢。
“谢谢妈妈。”她眯眼睛笑,烧得疯了,但其实是故意的。
花园酒店的阳光很不错,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在地毯上,没来得及收拾的uno盒子在午后被照得烫手。
“你的红头发,像海里爬出来的巫女。”我一转头,上官柳撑起半个身子,两只手比成相机的姿势,闭着一只眼。
阳光下我看她也是一片模糊,才想起来隐形泡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手机里工作群组催促我下楼,我把铁皮盒子扔在吊篮上,把上官柳扔进软乎乎的温暖的被子里,把自己扔进夏天的柏油马路中,反光板把更多阳光抓住。
好在第二天她的烧就退了,若无其事地补拍完了所有行程。这次她很勤快地挂着外套,从我这里抢的,橘凛照例把上官柳自己的外套扔进我的房间,好像我是她的保姆。
“怎么了?”
出了会议室很长一段,上官柳紧贴在我的右边走路,接了一半的发尾似柔软的芦草,扫过我半露的肩膀,着实犯痒。
她把我按进一间无人的小更衣室,锁好了门。我抱臂看她,等待酝酿已久的下文,却突然被面对面扶住了肩。
“向屿——”她的声音拖得很长,“最近为什么不理我?”我都感觉我们很久没说中文了,舞台和后台都有不间断的摄像机跟着,重新分宿舍以后上官柳和我不在一间房。
最开始,上官柳还是喜欢偷偷挤进我的被子。直到有一天,知妍发现她不见了,连夜给珍英姐发信息,大灯亮起的时候她还抱着我的胳膊,麻得半天没能抬起手。
而此刻,我的手臂横在胸前,贴着她的肋骨,这让上官柳很不高兴。
“你干嘛啊?”她放下手,顺势把我的手臂掰开,手指捏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说问,“你不会真要听宋珍英的话吧?”
什么都是中国人间不要走得太近,不利于组合整体发展。
上官柳的眼睛很亮,握着我的手摇摇晃晃,嘀嘀咕咕骂人。她的样子实在有趣,我表情没绷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一愣,又笑着跑来掐我的腰。“我就说你早该消气了吧!就会骗人!”
我大呼冤枉,是我让你只穿里衣往我床上跑的吗?是我让你像八爪鱼一样叠在我身上的吗?惠美姐看见被子里两颗头时的眼神,我这辈子都要忘不掉了。
“那你就别忘呗!”这人还在耍无赖,说起中文来嘴皮子倒是快,手又贴在我腰上了,“反正我们关系又不好。”
“本来的事。”
我打开更衣室的门,大步流星,把上官柳甩在后头。一颗心却是快要从肋骨里撞出来了,咚咚,比她的高跟鞋还吵。
谁跟她因为这个生气?
《第六感》的成绩出乎意料的好。
宣传期结束那天恰好是中秋夜,我们和珍英姐一起在烤肉店的小包里聚餐。
大家一个两个戴着黑色口罩,还是只有上官柳特立独行,浅绿色的口罩上绣着四个中文大字:禁、止、发、言。
啤酒花在杯里和海浪一样翻腾,咕嘟咕嘟就跑进肚子里。
每个人都不敢喝得太醉,又不敢喝得太少。苦涩侵扰舌尖,我们盯着彼此的脸,把被颂为庆祝仪式的液体吞咽。
上官柳把酒偷倒在我裙子上,最后还是被凛背上了车。惠美知妍手挽手跌撞进后排,珍英姐拉着还算清醒的我说话。
中国籍的队长,能聊的东西实在太明晰,所以一路大多无言。
“红发海妖!哪里跑...”洗裙子的时候,罪魁祸首就这样倚着洗手台看我。栗色的长发垂在腰间,短裤下一双白净笔直的腿东倒西歪地站立,像是要嵌进门框。
“嘘...”我拦住了就要原地起舞的上官柳,把她扔回床上。
于是第二天就又开始装无辜了,假睫毛挂在眼皮上,宿醉后浅粉色的脸颊被一次性湿巾随意擦拭,还是美得惊人。
我阖眼靠住她肩膀,浮光在一片白茫茫中跃动,缓慢睁开,看见被水汽蒸腾起雾的镜子,心下有些空荡。
想着如何去调解凛和知妍的关系,思考怎么安慰惠美姐失恋的惆怅。还要去见太阳——我惧怕紫外线,此刻也只能闭好眼睛,享受上官柳的防晒霜和她温柔涂抹的指尖。
“你这里有一颗痣诶!”不过是登台前必须遮盖住的小小瑕疵,语气却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我捂住那即将变成斗鸡的眼神,给她戴好最后一层口罩。
禁、止、发、言。
在太阳下,上官柳突然跳上了我的背。好重,真重啊,我扶住她的大腿,滑溜溜的,健步如飞,像踩在云层上。
电台节目问到要选一个成员去济州岛旅行会选谁。
我选了惠美姐,惠美姐选了知妍,知妍选了凛,凛选了惠美姐,上官柳选了惠美姐。
“莫?”得票最多的惠美姐有点小惊喜,大耳机下的小脸也微微泛红,左右摇摆看我们每个人。
“惠美尼,是非常会照顾人的姐姐呢。”凛说,“想到要和惠美姐出行就觉得特别妥帖。”
“不过,Isla也不错啦。”知妍有时笨拙的圆场其实会适得其反,pd也来了兴趣:“我以为Sharon会选Isla呢。”
上官柳标准一笑,把耳机的头梁掰到脖子上——她录音也喜欢这个放法,线往往会缠成一团。
“如果去孤岛的话,我首选Isla哦。”她眨眨眼。
“为什么呢?”pd和其他成员都看她,上官柳偶尔会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Isla的生存技能很强,会生火,做饭也好吃。”
“有道理,毕竟名字里都带岛字了。”凛说。
上官柳听了,偷偷看我一眼,我余光瞧见,然后故作惊讶。“真的?”,我捂嘴笑出声,大家也都一起笑。
晚上陪上官柳看无聊的荒野求生节目,听对方叽里呱啦地说如果被鲨鱼抓走了我一定要去救她,说得我眼皮打架。
“晚安,小岛。”
她以为我睡了,其实我的脖子在沙发上歪得难受,像一棵百无聊赖的棕榈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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