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夜子郎说道，没打算再争下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敢问。
我没睡好，睡了半个钟头又醒来了，睁着眼看着他睡，知道天亮也没睡着。
夜子郎在想什么呢？我呢？我为什么开始在乎别人在想什么？玉儿说，不要对别人的脑子占有欲太强，我觉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做不到。
我装作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一样，拿手背搭了一下他的脸颊，有很厚的、眼泪干涸的膜感。
摸着摸着，想悄悄凑上去闻闻他的眼泪是不是有一股狼味儿，想不到他给我来了句：
“不吃甜的，岐儿，真不吃…”
原来是梦话，什么甜不甜的，该不会又在梦里吃了一遍蛋糕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子郎是想着蛋糕睡着的？
整个巽风泽，除了小孩应该都不挑食，大家都是苦过来的。夜子郎不是不爱吃甜的，只是和咸口的相比吃得少，我也不是第一次喂他吃东西。
我想了好久，第一种可能，他是想他娘亲了，他娘亲就是很舍得的一个人，也喜欢孩子，总是拿些甜食给我。
第二种可能，夜子郎真的爱吃那个草莓蛋糕，水果是新鲜的，奶油也是宣传说的那样好。他不常吃，所以偶尔吃一次就觉得十分稀罕。
第三种可能，夜子郎不喜欢吃，只是不想扫了我的兴才说自己喜欢吃。
“不吃，以后再也不买了…”
我喃喃道，把昨儿买蛋糕剩的零钱一把塞进抽屉里了。看到玉儿蜷成一只大虾似的，我又忍不住生夜子郎的气。明知道夏天热，还把大床占了。
“爹…”
玉儿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冷着了，我忙摸了摸他的背，有点儿虚汗。
“冷吗？爹爹摸摸额头”
我问道，玉儿摇着头不让摸，迷迷糊糊地给溯儿掖了掖被子，随后就一直看着溯儿发呆。
“爹爹抱你好不好？”
我轻声问道，把溯儿抱到大床上去了。玉儿睡眼惺忪地拿脑袋蹭了蹭我的下巴，我摸了摸他的耳朵，一切都好，他原身早就是一头成年的狼了，他更好看，毛色黑亮，耳朵的轮廓和面纹也十分规整。体型更像狐狸，看起来更敏捷一些。
“冷”
玉儿说道，回头看了眼窗外，我拿了件毯子盖住了他，又把他抱在怀里捂了会儿才好些。偷摸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不热。
“不冷了，爹爹抱着，不冷”
我低声哄着，他很快就接着睡过去了。夜子郎大概是听到动静，也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直将毯子掀得只剩个肚子盖着。
“岐儿，崽子要被你捂馊了。”
他道，拉着我起来了。
“可是他方才说冷。”
我道，伸手去够毯子，想把玉儿的腿给盖上，他就穿了条运动裤。
“好了好了，快天亮了，一会儿他该流汗了。”
夜子郎说着，将我牵回大床上了，我靠着自己的枕头发呆，睡不着，而且枕头有一股狐狸味儿，天气一热怪不好受的，夜子郎嗅了嗅，笑道：
“给，睡我的。”
他将自己的枕头推了过来，我仔细闻了闻，有点儿骚得慌。
以前，我还是小狐狸的时候，喜欢去贴着狗玩，它们老是聚在一块儿玩儿，我学它们闻屁股，摇尾巴，总是能闻到这股味儿，夜子郎是狼，它的味道更腥气，像是某种香料放久了后的味道。
“以后不睡枕头了，对颈椎不好。”
我道，把枕头拿开了。夜子郎见状只好把胳膊伸过来，有些为难地说道：
“睡竹席不枕着，会头疼。”
“无事。”
我道，背过身去了。不一会儿，夜子郎就开始神神叨叨：
“怎么如今真成相看两厌了？那些人就是这样才会去声色场里偷欢？我这样在别人眼里，是不是特没意思？岐儿…”
每回听夜子郎唠叨，我都有些手足无措。我明白他不是在无病呻吟。除了我，能陪他说话的也只有棪子和绣楼，如今各自忙碌，想来他也压了许多话在心底，只是，我还是安慰不了什么，抱着溯儿装睡，装着装着就睡着了，装着装着天就亮了。
装着装着，夜子郎就不念叨了。
他起得早，要准备一家的吃食，我就睡了一个时辰，晚他一步起来。天气好，打了盆水把地板脱了，把一整年墙柜都拿出来添药。我从手机上批发了一些尺寸刚好符合柜子的密封盒用来放药材，防潮防虫，很是实用。玉儿还给了我一张卡，叫我用来收货款的，收来的货款可以直接转到手机上，可以用来购置消耗品。
我一下子也不敢下太多东西，怕家里堆得像仓库，就用多少买多少了，学堂有个地方专门儿给人放这些东西，我只要从这座山脚走到那座山腰就行。
我喜欢添药，每种药材都有它的独到之处，药效、味道、奇形怪状的状态和质感，每次添到甘草，我就顺手拿一片扔到自己的茶杯里泡着，甜甜的，这是我儿时的零食。
等到一整面墙柜都添满，夜子郎已经把早饭端上桌了。
溯儿早早地把一整箱玩具撒得满地都是，一处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哈哈，还好我已经习惯了，幸好，只是把房间的地板铺满了。
“吃饭！”
我道，她看着我，一下钻进了被子里，仿佛在说：
“抓得到我，我就吃！”
我进去，还得先捡玩具，等我跑到床边她就跑到地上乱爬，闹哄哄地，拿玩具撒在自己身上。
“你…”
算了，不抓了。饿了自然就会吃的。
我不理她了。
“怎么了？”
夜子郎问道，刚给玉儿添完粥，我摇了摇头，过去陪玉儿吃饭了。
“不管她。”
夜子郎顺了顺我的后背，大概我看起来有些吓人。溯儿让我生气，看到玉儿，我就愈发觉得她让人操心。
“缸豆炒蛋，不爱吃吗？”
我问道，玉儿看着蔫蔫的，光吃粥不吃菜，不知道是不是夜子郎做的不和他胃口。
“感冒了，死孩子一个比一个倔。”
夜子郎叹了口气，接着给玉儿把缸豆挑出来给玉儿吃。
“狼爹你别念了，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玉儿说道，看了我一眼，我也安静了。
“好了再出去。”
夜子郎态度强硬，直将他的车钥匙收起来了。
“什么味道？”
玉儿问道，往灶房的方向嗅了嗅。
“你是热的，煮的罗汉果，一会儿给我喝一碗下去。”
夜子郎一开口，玉儿吓得直皱眉，吃了粥就跑到屋里了。
“你也真是的，你不能给他煎点儿别的喝吗？”
我道，把碗收去泡着了，转头到药柜拿了些□□糖和菊花往小锅里放。
“不喝？不喝就一口一口喂下去。”
他道，气冲冲地也骂了溯儿：
“去把玩具收起来，不收就别想吃饭！”
溯儿被吓着了，哭着朝我跑过来，我哄她吃了小半碗米汤，期间夜子郎不时往我这儿瞥两眼，火气大得很。
“你今天怎么了？吃火药了？”
我道，举起溯儿的小手朝他挥了挥，他气得鼻孔都大了，反问道：
“就这两只崽子，能送人么？好像我怎么伺候都不满意。”
夜子郎擦了擦手，直扑在我身后叹气。我心里顿时苦涩起来，忙拿背带把溯儿背上了，打了碗罗汉果汤进屋里。
玉儿蔫蔫的，一看我和夜子郎进屋就不耐烦地把自己包进单薄的夏被里。
“都说了不喝，不喝！”
他缩在被窝里抗议，我坐在床沿好言相劝。
“喝了就好了，你现在是燥热了，知不知道？爹爹放了好多冰糖，还放了菊花，喝起来甜甜的，不难喝。”
话落，我舀了一勺吹凉，他继续拿被子蒙头，猛地摇头：
“我好了，不用喝了，我也不喝”
夜子郎急得来回踱步，半天了，终于想出来一个馊主意：
“好玉儿，你喝了，明天狼爹带你去溪里游泳怎么样？你爹爹也想去。”
玉儿吃这招，即可露出个脑袋问道：
“不是骗我的吧？您从前不是说，不让我下溪里？”
夜子郎直反问道：
“你那会儿蔫鸡一只，现在壮了，不怕。”
看夜子郎这般笃定，玉儿也乖乖坐着了。
“真的不难喝。”
我道，给他喂了第二勺，他皱着一双眉毛看我，直问道：
“万重山要是知道我现在这样，会笑死的。”
“他只会怪我没照顾好你，还非要让你留在老家。”
我道，想起万重山那副心疼人的样子又好笑又让人唏嘘。
“这人从头到脚都毒得很，算了，不说他，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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