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休息了一天，也不大愿意听夜子郎的话，第三天一早跑去溪里捉鱼，我们放下手头的事追在他后头，夜子郎慢一些，装了一壶水出来，怕玉儿渴着。
我们路过别人家的田地，那晚稻已经有些厚积薄发的势头了，青嫩得很，林子里有许多果子也已经成熟。秋梨，山桃，李子，酸果。
除了酸果玉儿都不太爱吃，酸果比山楂脆，比山楂酸，裹层冰糖就是巽风泽人人都爱吃的糖酸果。
夜子郎在溪边看着玉儿，我就带溯儿在林子这边打果子。天气有些热，溯儿吃了两颗解渴。我远远地看着玉儿，他正蹲在水边逮小虾。这孩子好像没什么缺点了，就是对养东西有什么执念，最早是让我看着他的几只小鸡不能让夜子郎炖了，后来是兔子，乌龟，期间跟我说过特别想养猫，我说猫灵性大，两个姑娘一只是狼一只是狐狸，怕合不来。
前些日子他去猫吧玩了两天，说是太臭了，不打算让我养了，我深吸一口气，谢天谢地。昨晚睡前又说想在老家养一只德牧，我同意了，他又开始犹豫。这不，今天跑出来捉几只鱼虾回去过渡一下儿。
他的想法就是，在山里，我们两个大人又能照顾得动，回来就有猫狗逗着玩儿，不怕无聊。我怕猫，夜子郎爱干净，肯定是不同意的，狗养了能帮忙拉个小车，带带孩子，我们俩都从功利性角度出发，玉儿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不高兴，我也反省过了，好像这样确实不是真正尊重了孩子的选择。
不过夜子郎一句话把事情都说明白，他说：
“玉儿做咱们的孩子时间短，看着溯儿一天天闹着，他也想闹着试试看，想知道咱们会随着他还是让他将就着。”
我恍然大悟，可玉儿也是易过敏体质，我真怕养了猫狗兄妹两个一块发疹子，根本照顾不过来。我一边拿手机搜索相关信息，一边看着捉不到虾的玉儿干着急，索性捏了颗酸果扔给他，提醒他过来休息。
“两只泥鳅…看你俩真费老命了”
夜子郎叹了口气，溯儿刚被他从溪里抓上来，穿着小水鞋，怕泡了水着凉。小小的孩子哪里懂得，脱了鞋子装水，装泥，我拿起来一倒，好家伙，装石头进去。
我说，你们两个是来进货了？”
我问道，玉儿摇了摇头，靠在夜子郎背后休息，夜子郎缓道：
“溪里的，都不许带回去。”
“又来，怕微生态被我破坏了？”
玉儿反问，夜子郎有些疲倦，解释道：
“我是说你妹妹啊，没说你，也不敢说你，你现在这脾气，跟谁学的？”
“跟你”
玉儿回嘴，把夜子郎激得说不出话。不过他还是把抓来的小鱼小虾都放回去了，然后下溪里重新捉一遍，夜子郎就在一边笑他：
“你好歹换个地方，人一回窝又被你捞上来了。”听他这么一说，玉儿回头往上游走，我们也陪他涉溪，上游有许多芦苇，反而凉快许多。
“玉儿，你不要顶嘴，你狼爹现在要操心的事儿可多了，乖一些。”
我道，拍了拍玉儿的肩，他笑道：
“狼爹才不和我计较。”
夜子郎上前揉了把他的脑袋，突然看着我不说话了，我问他：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是我想要的，一直都是。”
玉儿专心摸鱼去了，我便回他：
“我现在有点理解你了。”
“怎么说？”
夜子郎笑道，将溯儿抱到了一边坐着，我边找好看的鹅卵石边回答他：
“你爹娘很爱你，还顾家，你想把这些也给这两只崽子。”
话落，我把一块大石头翻倒了，随后一枚土黄色的小石头就蹦到了我脚踝边，我把它过了过水，递给了夜子郎。
有时候，我真觉得土黄色就是夜子郎的底色，这是大地的颜色，深厚，温暖，沉重。
“傻子，我不要你辛苦。”
夜子郎笑道，将石头收到兜里了，一手抱着溯儿，一手想拥着我，我忙走远了些，指了指玉儿给他看。
“崽子在，我去陪他抓几只山螃蟹。”
夜子郎点了点头，把水壶抛给我了。玉儿后背都湿透了，看着水壶直摇头：
“不喝，回去了要吃西瓜。”
“喝了才能吃西瓜。”
我道，把水壶递到他嘴边，他才勉强喝了两口。
“你跟你妹妹都惦记着井里的西瓜，都不喝水了。”
玉儿拿胳膊肘擦了擦下巴，笑问道：
“爹，我都几岁啦，你还操心我喝不喝水。”
我没反驳什么，只是强调：
“照顾崽子肯定要仔细些，你也要仔细照顾宝儿，她是你的宝贝。”
玉儿叹了口气，不一会儿又笑了。
“我做不到，就陪她一块儿疯。”
“无碍，你带她回来，我和你狼爹会照顾她，她样样都好，是好孩子。”
玉儿突然问我：
“好孩子？爹爹觉得，好孩子该是什么模样？”
我想了想，仔细看他的样子，笑道：
“不偷不抢，善良，可爱。”
“这便足够了？”
他又问我，我无话回答他了，只是点头。
我们玩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回家，拎着几只小虾，夜子郎允许玉儿放到鱼缸里，能吃鱼的排泄物，鱼缸会干净点儿。
玉儿感冒没好全，晚饭我切了点瘦肉，用炖盅蒸了一碗瘦肉粥给他吃，我们三个吃面，鱼丸面，我最喜欢吃的。
玉儿说，第二天一早就要回去了，怕宝儿找他。晚上，我睡不着觉，看了一夜他的睡相。夜子郎说孩子长大了就是会离我越来越远的，我感到十分迷茫，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懂玉儿了，又经常想不明白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什么，或许是我待在山里久了，变得和夜子郎一样了。
我不想变得和夜子郎一样，可是我又说服了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完全去理解另一个人，夜子郎于我而言是如此，我于玉儿也是如此。我想，大概也不会有人希望被谁完全懂得，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我是一只狐狸，捕猎的时候是不希望被谁知道我的所在的。
我很快就想通了，只是还是睡得很晚。夜子郎陪我聊了会儿十步荷塘的事，我说我想和他去那儿野炊，可是我又不想抓兔子吃，夜子郎说哪里有现成的鱼塘，可以去钓鱼。
有溯儿在，钓鱼计划无法执行。所以，我们就把这个计划简化了一下，买条鱼回来做水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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