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的精神状态已经到达了低谷，夜子郎无能为力，只能坚持每天下午煮一罐安神汤让我喝下。
早上玉儿打了个电话来，我没接到，夜子郎说宝儿要回来了，没想到宝儿真的回来了，玉儿把她和一只行李箱送到门口就出去了，说是急着带客户去选板材。
宝儿啥也没说，就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张A4纸给我，是方正字体打的一封信：
「狐狸爹爹：
爹爹，玉儿与重山本月事务繁忙，不能在家陪伴，特将您最疼爱的孙女儿送来，烦请爹爹同狼爹照料一二。以下为宝儿假期未完成事项，请爹爹督促检查。
1、暑假作业，剩余20%未完成。
2、下学期课本预习，课文阅读、背诵。
3、书法作业一项
4、手工作业一项，主题:生命教育。注:材料在行李箱内，押花器、硫酸纸袋，收纳盒，修剪工具。花材请父亲带宝儿到后上寻找。
另，宝儿已经学会搓衣服和洗头发，请让她独立完成。
以上，麻烦爹爹，玉儿最喜欢的狐狸爹爹！」
完。
我读完后，瞬觉五雷轰顶，好像有很多事要做，我的潜意识告诉我，玉儿不在，我也无法带好宝儿。夜子郎读了这信后就不停地发笑，问我：
“岐儿，是不是也想先完成最后一项？”
我望了望已经扑到院子里抓兔子的宝儿直摇头，笑道：
“我也想上山玩儿，还是先让她写吧，我看剩的也不多，后面是两篇作文吧？作文纸合在作业本儿里了。”
“不急，不急”
夜子郎说道，切水果去了。孩子刚到家，我上楼晒被子，屋里还有点木头味儿和清漆味儿，我不想让宝儿在新房间待着，就收拾了小榻和茶桌，让她在楼下住着。
夜子郎是不打算做坏人的，端过来水果又说：
“你看，你的玉儿指名让你看着她，他觉得我这个外族狼亲汉语不好，怕教错了。”
我最讨厌他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直把宝儿叫了进来，哄她吃了苹果，随后询问她是不是要先写作业再去玩儿。我待她与待溯儿的耐心是一样的，她从小被玉儿教得很好，也很自律，吃完苹果找我要了块糖就摊开本子写了。
夜子郎去田里摘葫芦瓜了，宝儿爱吃这个，我就包药，包完了给人送去，回来的时候故意在门口没进去，人宝儿还是在写，最多最多就是捏笔袋上的玩偶。她见我流汗了，就给我倒水，往水里放一两片陈皮。
“实在不会写的你先放着，阿爷帮你看看。”
我道，她凑到我耳朵边说道：
“阿爷，爸比说了，阿爷数学比语文好，这个，要狼爷爷教我写。”
我有些生气，便道：
“阿爷的语文，也没有很差啊，你看这道题，出题的老师问你文中的环境描写的作用？阿爷问你，画画的时候背景暗了，主体是不是相对来说很亮堂？其实都是一样的。”
宝儿忙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欢呼道
“阿爷，我懂了，懂啦”
“好好组织语言再写，阿爷去给你把行李收拾起来。”
我道，回到屋里给宝儿收拾几件衣裳，洗漱和日用品家里都有的，毯子我也洗干净了一直收在柜子里。我们家两个丫头都一样，喜欢抱着从小盖到大的那件毯子。
闲下来，我就坐在茶桌边看她们两个写字，我看闲书，宝儿写作业，溯儿被夜子郎盯着写自己的名字。
“到家第一天被爷爷看着写作业，没谁了”
宝儿说道，写完后把书包扔到二楼去了。我说：
“扔的好，明天再拿下来。”
外面下雨，出不去，夜子郎就给她拿了些昆虫标本看。
“哇！阿爷，我可以去储藏室吗？为什么我小时候没见过大蜘蛛？”
我愣了愣，已经有点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收集的了，不过上面有标签，我随意拿了一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天牛，瓶身上的标签都有些模糊了。
“这罐得有十二年了，你那会儿还没出生，你爹爹回老家喊着无聊，我和你阿爷就带他去林子里，打发时间。你爹爹那会儿可瘦了，还挑食。”
夜子郎笑道，我看着一箱子标本发呆，里面有些标签都脱胶了。
“等出太阳了阿爷带你去捡树叶，咱们做树叶标本。”
我道，宝儿抓了抓我的胳膊，问道：
“阿爷，我们现在就去吧，要是雨越来越大，树叶就变得黏黏糊糊了。”
忽然，天边突然过了一条银龙似的闪电，没多久雷声就接着响了，宝儿吓得捂耳朵，夜子郎把溯儿牵过来了，调侃道：
“你看你爹爹，宝儿一回家他都不记得你了。”
我驳道：
“雷声太大，我也被吓着了，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溯儿会伤心的。”
夜子郎点了点头，之后便一直不说话了。我是有些生气，但还不至于抓着一句话不放，他偏要胡思乱想，觉得我是在苛责他，做了晚饭就吃了半碗，自己跟自己赌气。
饭后无事，我就陪两个孩子说话，哪里有这么多功夫去哄他？到了九点差不多该睡觉了，我就带着宝儿上楼去了，我也不太放心，哄宝儿睡着后就下来了。
“还不睡吗？”
我问道，顺手把蜡烛熄了，夜子郎坐在窗下，不知道在看什么。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带着一股酸味的秋风路过。
“岐儿，我不是有心的。”
“什么事？”
我问道，显然已经忘了，他这会儿说起来我便感到疑惑。
“没什么，你先睡吧。”
“嗯，要狼爪子。”
我道，将他的手抱在心口了，我喜欢捏人蹼肉，好玩儿。
夜子郎难得纵着我，我睡梦中大抵是啃了他的手，醒来时夜子郎是被我抓在怀里的，两只手都破皮了，伤口细碎，破溃处渗出组织液，我忙去拿碘伏和药粉擦了擦，心里还是愧疚。
“爹爹…狼亲没起床，煮饭饭”
溯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睡眼惺忪地坐着发呆，也不知道看了我多久，我忙把她背到身上了。
“狼亲很困，爹爹去做饭，然后我们去二楼叫宝儿起床。”
我道，把房门锁紧了，洗了一碗小米，煮小米粥，加白糖的那种，宝儿爱吃。这些天下雨，柴火我都省着烧，先煮开了，再文火闷到出浆，这样也省了不少功夫。
“才六点半？”
我看了看手机，玉儿昨天晚上打开一个电话，我们都没接到，大约是想宝儿，我忙拍了张宝儿睡觉的照片给他，附文：
‘不挑食，不乱跑，学习勤勉，勿念。’
我正要关门呢，宝儿就醒了，揉着眼睛唤我：
“阿爷，几点钟？”
“六点四十八分，宝儿要起床了吗？”
我道，给她把薄外套拿出来了，真的有些冷。
“热，不穿长袖。”
她道，拿过衣服折回去了，接着又站在床上打量自己的小房间。
“阿爷，谢谢你，给我新房间！”
“不客气，你是不是特别喜欢？”
我问道，将她牵到窗边梳头发，屋子里光线不大好，我想给她好好编两条麻花辫。
“嗯！”
她笑道，突然打了个哈。
“也不全是阿爷的功劳，家具都是你狼爷爷亲手做的，他知道你喜欢这些蘑菇样式的家具，对了，楼下还有电池和灯线，晚些阿爷帮你挂上。”
话落，宝儿就冲上来抱我，欢呼道：
“阿爷，我喜欢蘑菇，我们去捡蘑菇吧？我要吃炒蘑菇！”
我心下顿觉不妙，但还是向孩子坦白了。
“你狼爷爷说过了，山里的蘑菇不干净，吃了会中毒的，阿爷带你去菜场里买吧？“
“好吧”
宝儿显然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跑到楼下去了，玉儿像是放了块金疙瘩让我照顾，我紧跟慢跟，原来她只是去鸡圈里看小鸡。
“诶！宝儿，别抓”
我道，背着溯儿，跑起来都快把她颠出去了。
“母鸡会啄你，可疼了。”
我道，忙将她牵去水池边站着，我到井边打水。
打水的装置就是框架、轴承、桶、绳，有啥好玩儿的呢？她一下就跑过来了，我吓得停了手里的活，怒骂起来：
“这是水井！小孩子，不能靠近水井！”
话落，宝儿委屈起来，反问我：
“是阿爷你说的，宝儿长大了，可以自己取水…”
“对不起…”
我愣了会儿，把井板盖上了，笑道：
“那你试试？阿爷只是担心，不是故意凶你的。”
“没关系，阿爷让我试试”
宝儿把裤腿卷起来了，学着我打水的样子，掀盖板，绑水桶，转轮儿，很快水就满了，她转得有些吃力，不过还是打上来了。
“这只水桶太大了，阿爷换只小的。”
我道，正要帮她绑小水桶，她却摆手：
“不用了阿爷，我可以自己绑的，打…半个蝴蝶结，对不对？”
“是”
我道，就站在一边看着她打了一桶又倒回去一桶，不知道打了几十桶后她终于乏了，打了半桶倒在自己脸盆里，洗漱去了。
“你知道吗？你爹爹小时候可没你这股劲儿，阿爷教他打碗饭他得用木盘端，怕烫，春天有毛毛虫，他看到一只能哭半天，你狼爷爷怎么哄都哄不好，还不爱吃饭。”
“是小宝宝的爸爸吗？”
宝儿问起来，我回想了一下，只好说道：
“五岁半的时候，他生得瘦小，阿爷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就能拿得动一个行李箱了，还帮阿爷拎柴火。”
我道，不由得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突然就把我的手拍开了。
“小舟说不可以捏脸，还有脑袋，不能打。”
我霎时愧疚难当，忙看了看她的脸，没有红起来，还好。
“对不起，阿爷给忘了，爸爸还说了什么？”
宝儿摇了摇头，大概是不愿意告诉我，回屋后静静地坐了会儿，我怕她是不是紧张过度了，打了碗小米粥喂她吃，没放糖，她吃得慢，我喂得也慢。
“老家没电视，没电视和平板，是不是无聊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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