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精神体展示之后，前哨塔里的这五个成员也对彼此之间有了进一步了解，也不知是不是方颂屿之前的话太恳切，大家训练和工作时都很上心，好似真的想让方颂屿担任队长期间少操点心。
虽然平时相处的时候，楼云琛的那张碎嘴依旧不打算放过方颂屿。
“五天了，医疗舱里那仨终于可以出来了，轻伤的那两个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可以啊方大队长，你是算着人数和时间撞的吧？”
方颂屿已经知道了他说话的德行，没理他，收起赤狐，径直走去医疗室。医疗舱已经空了，一男一女正坐在一旁的病床上，男生约摸二十**，戴着圆框眼镜，斯斯文文；女生一头及腰长发，脏了的短款外套被她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也是二十七八左右，他们看起来应该认识，却不知为什么，互相没说话。南荼和白岩刚给他们做完一次精神修复，看上去有些疲累。
“怎么样？”
白岩回答：“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普通人没有精神图景，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梳理清楚他们受损的大脑精神系统并修复，至于留下的心理创伤，还得交给心理医生去。”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说：“我第一次接触被‘坦特‘损害过的精神……感觉上很奇异。”
方颂屿点头：“它一直在攻击我的精神图景，虽然我抵挡住了，但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芮芮的男朋友“大鹅”刚从医疗舱出来就着急忙慌去找她，这会儿两人正巧出来，刺猬头男孩儿拉着她的手，表情有些懵：“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没听懂？”
方颂屿几人面面相觑努力组织语言，倒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普通人知道全人类都在面对一个叫“坦特”的深海智慧种族，也知道哨兵和向导，他们甚至能看到精神体，但其中太详细复杂的东西，却是不知道一时间该怎么向他们说起。
“他们大概是说那些深海怪物会攻击控制我们的大脑神经。”
大家看到最里间走出来的老金。这五个普通人自打公园遇袭事件后第一次清醒着聚在一起，方颂屿应和了一句，医疗室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于是把他们带到了主楼大厅里。
精神治疗没有哨兵的事儿，楼云琛和宋亦辛负责今天的例行探测，这会儿也回到了大厅。
芮芮和大鹅像两个小孩，全然忘了什么公园什么怪物，在大厅里逛街似的看来看去。老金坐在最边上的单人沙发上，捧着杯热水，那一男一女坐在另一端的小沙发上，却又隔着一些距离。
五个普通人和五个觉醒者，奇妙地聚在了这个前哨塔里。
方颂屿原原本本地、详细地再复述了一次公园事件的前因后果，并且再次向五人表达歉意。芮芮和老金已经听过一次，其他几人也纷纷表示不介意，宋亦辛注意到，在听完故事后，戴眼镜的男生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生。
“你们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就联系第九区，把你们接回去，你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差不多也就能回家了。”
说着，方颂屿拿出终端联系第九区分区基地，却收到了第九区临时封区的消息。封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一个区包含了两三个省，地界很大，只要不是需要跨区工作，短时间内日常生活并不受影响。只是封区这种举动必定会给人带来恐慌，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绝不会轻易进行封区的。
而第九区分区基地给出的解释是，那次公园事件后，在送往医院检查的人当中，有几个人的身体特征出现了异样变化，医院在联系分区基地后，还没等人来把他们接走，他们就失踪了。综合各方面考虑，他们决定进行两个月的临时封区，同时区内各省各城的交通要道也严查，防止这几个人到处乱跑。
结束通话，方颂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想，最终隐去了个中缘由，只告诉他们第九区被临时管控，大概两个月后才能回去。
大厅里沉默一阵，不多时，老金开口了，问能不能给家里打个电话，这么些天了，好报个平安。
最初把他们接到第八区时，第九区那边已经联系上了他们的家里，五天过去了，这会儿又回不去，打个电话合情合理。
芮芮和大鹅给家里的通话简短，语气欢快又敷衍，没心没肺似的；老金打开投影向大家嘚瑟自己的老婆和女儿，气质优雅的女人抱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女孩子问东问西讲了好一阵；最后是那一男一女，他们的通话对象竟然是同一个，男生拨通后也打开投影，女生向他身边挪了挪，两人挨在一起，状似亲密地一同向画面中的两对老夫妇问好。
大家都有些好奇，但又不算相熟，不好多问。
全都结束通话后，方颂屿说：“之前我们没料到会有这种事，既然你们两个月内都回不了第九区，要不就商量一下，你们几位就近找家医院做个检查，然后租房子或者酒店，将就两个月。我们这里……怎么说呢，毕竟是个前线哨塔。”
几人低语一阵，老金表示无所谓，其他几人表示同意，芮芮当即开始搜索有没有适合的出租房。
大门忽然被敲响了。前哨塔里的活人都在这个大厅里，离大门最近的宋亦辛有些疑惑，打开门，门外站着个男人，身边站着一条苏俄猎狼犬，身穿分区基地的蓝色制服，看肩章比方颂屿高上两阶。
男人敬个军礼，问道：“队长在吗？”
方颂屿走过去，也回了个军礼：“八三塔队长方颂屿。”
男人点点头：“我来是通知你们，基地现在决定让你们救下来的这五个普通人就待在你们八三塔，不要让他们出去，等到第九区解封再把他们送回去。”
“啊？！为什么？”
“第九区封区的原因你也知道，那几个人身体发生异变然后失踪也就昨天晚上的事儿，封区也是今早做的决定，刚好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第八区当然不希望发生同样的事情。他们几个是遭受了二次精神控制的，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异变是和个人体质的什么东西有关，但他们，最好是由你们看管。”
“可是这，”方颂屿皱眉低声说，“哪有前哨塔里住普通人的说法啊？再者说，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谁负责？”
对方语气却不容置喙：“非常时期，方队长多理解理解。现在信息那么发达，很多东西其实普通人都知道，算不上秘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个塔里哪里不能让他们去你也明白。你的能力基地都是清楚的，A 虽然不是顶级评级，但你的各项能力在同级哨兵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我们相信你。”
方颂屿还在做最后挣扎：“不是，照你们这么说，把他们送去分区基地直接由你们看管不是更好吗？你们还有S级的向导，那不是可以更加万无一失？”
男人笑起来：“你们把他们救下来，他们在你们这里叫‘被照顾‘，但被送去分区基地那叫什么？其中性质区别你心里不清楚吗？那不是更不合适了？”
方颂屿没话了。男人拍拍他的肩，又从腰包里拿出一只手环递给他：“还有这个，这也是我专门跑一趟的原因。”
方颂屿拿在手里看了看：“我用不着这东西吧？塔里两个向导呢，我每个月还会去分区基地接受一次疏导。”
“以防万一嘛。那两个向导和你差了三级，对你提供的帮助有限，这个手环也方便基地对你的数据进行监测，好第一时间帮你。记着啊，要一直戴着，洗澡睡觉也不能取下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他的猎狼犬用那长锥子似的狗嘴筒子戳了戳方颂屿的腿，也摇着尾巴走了。
回到大厅里，方颂屿心情复杂，一旁听了全程的宋亦辛看了看他，几步走到长桌前，笑着说：“现在还有一个方案，大家都留在这里，不收房租，劲省百分百哦！”
几个普通人望着方颂屿：“可是这里不是……”
“啊……没关系，刚刚是我考虑不周，你们身体还没有痊愈，还要去找房子也挺折腾，况且短期的房子也不好租，你们可能还得租不止一间，也挺破费……”方颂屿给他们找了一大堆留下的理由，最后又说：“只是我们这里没有多余房间，只能委屈你们继续住医疗室了。家务机器人稍后会帮你们收拾的。”
几人互相看了看，也便明白了，这个转变多半和刚刚来敲门的人有关，谁都没再多问，也就答应下来。
楼云琛对这些事情没什么想说的，反而看着方颂屿新戴上的手环：“哟，上环啦？”
方颂屿一句脏没忍住，抡起拳头作势要打过去，楼云琛马上笑着举起双手：“别，私下不允许交手可是你自己定的规矩。”
南荼胳膊往楼云琛脖颈一勾，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扯了扯他的脸皮：“行啦行啦，还有人在呢。”
只见大鹅伸着脖子看着他们，满脸好奇。
方颂屿叹了口气，打发楼云琛和宋亦辛去写今天的探测报告，自己嘱咐了几个普通人三楼的资料室不能进，就也出门去了。
大鹅转头看着南荼和白岩：“我感觉你们的生活好精彩好有趣。”
“有吗？”白岩笑起来，“没有有趣的生活，只有有趣的灵魂。”
老金赞同：“我感觉接下来这两个月我们也会拥有一段精彩的生活经历。”
芮芮从醒来之后就有些黏南荼，这会儿睁着一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看着她，问道：“方哥的那个手环怎么了呀？”
南荼想了想：“嗯……你们都知道‘觉醒者‘分为哨兵和向导两种类别吧？”
“知道知道，说是哨兵有超越常人的五感能力和身体素质，向导有强度极高的精神能力，脑袋瓜好使！”大鹅兴致盎然加入讨论。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觉醒者的基因是大概十八年前出现的，那时候我们人类已经被那些突然出现发难的深海怪物打得抬不起头，觉醒者大概算是一种面对危机时的极端演化。哨兵和向导之间可以流通精神力，就像电磁的正极和负极，两端完整，精神力就可以在二者之间流动，如果缺了一端，精神力就会积压阻塞。”
歇口气，她继续说：“哨兵因为五感过人，接受的信息量过大，会给精神造成压力，如果没有向导安抚，就会出现狂暴现象，严重的话……就会死。同样，向导的精神力充盈，如果长期不使其流通，就会精神过载，超过大脑承受极限后，也会发疯致死。”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又轻声问：“所以哨兵向导必须在一起是吗？那方哥的向导……”
南荼耐心解释：“哨兵向导并不是非要在一起的，我们可以像爱人一样选择永远在一起，也可以组成临时搭档或者普通搭档。现有数据显示，向导的比例要比哨兵少一些，所以不是所有哨兵向导都可以两两搭配。我们的方队长……目前反正是没有自己的向导的，那个手环是为了监测他的精神状况，以防他发生狂暴。”
老金听着听着也有些兴趣，转头问坐在旁边的白岩：“你们不都是向导吗，你们不可以帮他？”
白岩也帮着解释：“觉醒者是有能力分级的，我们级别比他低三级，平时可以帮他做简单疏导，但效果有限，所以他每个月得去找级别相当的向导做一次疏导，其实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是麻烦而已。”
“不过啊，”白岩又补充，“如果有幸能找到和自己建立永久连接的觉醒者，就能体会一种心灵相通、非比寻常的默契，他们作战的能力也会提升。”
一直坐在一旁没出声的女生突然问：“灵魂伴侣吗？”
白岩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她没再说话了，芮芮把话题转向他们两个：“对啦对啦，你们两个醒得晚，我们还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呢。”
女生回答：“叫我小悦就行。”
男生扶了扶眼镜：“叫我阿文吧。”
大鹅很是自来熟，拿起终端火速建群，张罗着把大家都加进去，说是接下来两个月方便沟通交流。南荼自作主张把没在场的三位也拉进去。
芮芮看着群聊人数的“10”，喃喃自语着十全十美。老金看了小悦和阿文一眼，不咸不淡说，十全十美不见得是好事，希望小方可以那么幸运，找到可以打破这个数字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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