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鹿溪和白霁川的云栖谷寂静无比，梨初将光球收进怀中，站在门口看向前方的山坡，前段时间他与白霁川坐在这看着鹿溪在山坡上消食打滚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没想到一晃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走吧。”安柏沅从屋内走出，站在梨初身侧说道。
极昼的云栖谷如一处世外桃源，梨初和安柏沅顺着无何水往林子深处走去。一路上翠鸟啼鸣，蝴蝶飞舞，繁花似锦，美不胜收。但梨初心如明镜，这鸟是妖，蝴蝶是妖，花是妖，甚至连树都是妖，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行了半日，他们在水边停下歇息。所幸树枝上挂着沉甸甸的果子，可解饥渴，否则他们还得多带水囊。
安柏沅伸手摘下一个鲜红的果子递给坐在石头上的梨初，然后跨步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无何山是关押犯了天规的仙者之地，”梨初把玩着手中的果子，“怎么这么巧会是离开妖界的路径？”
“许是没人会认为这里能离开，”安柏沅猜测道，“可能连妖族都不知晓。”
梨初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看着湍湍流淌的无何水，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一丝不安。
休息了片刻，他们继续启程往深处走。越往里走，道路的痕迹就越淡，树林原始的景致也越来越多。
安柏沅在前方折去一些杂乱的灌木，清理出一条能让一人走过的空隙，然后边与梨初闲聊解闷。
“说起来我还是有些疑惑，”安柏沅说，“为何一说到那鹿精的事，你就如此在意？”
梨初拽着安柏沅身后的衣袍，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先前与你说过，我一入妖界，便是被鹿溪救了吧？”
前方的安柏沅点了点头：“仅此而已？”
“不仅如此，”梨初喘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其中牵扯到我的身世。”
梨初话音刚落，安柏沅便立即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梨初。而梨初也停下脚步，目光坦然的回视。
虽然这周围都是妖，但除了空中的翠鸟外，其余都是些妖力微弱的小妖，所以梨初并不怎么担心。他既已与安柏沅互相倾心，自然也信得过他，于是他们找了一处空地就开始缓缓道来。
“一千年前，天界设了一个盛宴，安排各界代表前去赴宴，”梨初说，他表述的自然是司命所说的客观的话，“妖界本该由他们的暗尊前去，但因暗尊闭关，便派了他的弟弟暗夜。而天界去赴宴的元君也正巧有事，便安排了冉止元君前去。就在那场宴会上，他们一见倾心，但天界禁止不同种族通婚，更何况是妖界——”
安柏沅听到这里，握着梨初的手一紧，神情有些怪异。
梨初不以为意，只宽慰的笑了笑：“于是冉止元君便私自离开天界，来到了妖界。而正巧当时鹿溪的家族受到猎户的屠杀，鹿溪被冉止元君带到妖界救治，之后便一直留在云栖谷直至长大。”
“嗯，”安柏沅沉声道，“那后来呢？”
“后来天界发现冉止元君不知悔改，便来到妖界将他们二人捉了回去，”梨初说，“天尊下令以天罚惩之，冉止元君当时已有身孕，天尊允她可免去天罚，但不得再离开天界。可冉止元君在诞下孩子后，于暗夜行刑前奋不顾身的与其一同受天罚仙陨。”
梨初的语气淡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个被冉止元君抛弃的孩子，便是我。”
安柏沅眯起眼，看不清深意：“冉止元君原来已怀有身孕——所以你体内也流着妖族的血。”
梨初点点头：“我自出生便被天尊抚养，由司命代为看管，我的身世在天界是公开的秘密，天尊对我是看护严密，不许我离开天界半步，直至这次让我下界。”
安柏沅环手抱胸：“你的身世虽然在天界是公开的，但外界——甚至是妖界却并不知情。”
梨初迟疑的点点头：“应该是，天尊对妖界异常防范，应当是毫不知情。”
“那你就这样告诉我？”安柏沅突然道，“就不担心妖族知道？”
梨初摇了摇头，笑道：“我相信你。”
“……”
“再说了，你与妖族哪会有什么交集，”梨初看向无何水，“况且知道了也无妨，我已是天界之人，妖界想必也不会在意。”
安柏沅抿嘴道：“不，小白，我知道为何天尊要安排你下界历练了。”
“……？”
“体内流有妖族之血的人，在年满千岁之际，体内的妖气便会觉醒，”安柏沅直视着梨初的双眸，“届时你将受到妖气的指引，不自觉的便会离开天界，选择来到妖界。”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鸟鸣突然自上空响起，在静谧的林子中发出一阵阵回响。轻风穿过枝桠的间隙，拂起了梨初额角的碎发，满树的叶片也随风发出窸窣的声音。
“你所言当真？”梨初问。
安柏沅弯起嘴角，神情不知为何似乎显得很愉快和轻松：“嗯。”
原来是这样，梨初明白了，难怪司命让他下界时找的借口这么站不住脚，原来是为了防他体内的妖气。距离他成年也不过就剩下三日，这在人界相当于三年，看来天尊和司命早已计算好时辰，让他下界了。
“所以天尊让你下界，应该是为了防止你妖气觉醒后会选择留在妖界。”安柏沅继续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把我困在天界直至成年？”梨初问。
“因为他们要让你知道，”安柏沅目光一沉，语气不善，“妖有多恶。”
“……”
梨初细细思索下界后遇到的事，虽然司命与他说此番下界只是单纯的游玩，但难保他没有在自己的命格上添上几笔，这也是司命能干的出来的事。那么他来到人界后都发生了什么呢？
先是他被那红衣女子——应该就是妖——施了蛊术，紧接着就是原本风度翩翩的夏里受到了妖的蛊惑试图用妖物来留住梨初，然后就是面容淡然的摒尘也是受到妖物侵扰才心生执念。在人界遇到的一件件一桩桩都与那恶妖脱不开干系，照安柏沅的话来看，难道这其中都是司命的手笔？那这研制长生之术的诡灵教，不会也是司命搞出来的麻烦吧？
梨初困惑的扶住头：“我……我得找司命问个清楚才行。”
“等我们出去了再问也不迟，”安柏沅拉过梨初的手，“就算来到妖界又如何，我看这里景色优美，也不比天界差。”
梨初抽回手：“暗尊诛杀同族，岂非善类，难道你想留在妖界？”
安柏沅垂下眼：“我么……自然是你想去哪，我便去哪。”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安柏沅不知是在想什么，梨初则是在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一时之间也无人说话，翠鸟不再啼鸣，只余清风还在无休止的翻动树叶。
“哎呀，”安柏沅突然道，“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未满千岁，那我岂不是诱拐幼童了？”
“……”梨初冷笑一声，“我只是离生辰还差几日，再说了，在人界你这年纪还得唤我一声祖爷爷。”
安柏沅也笑了一下：“说的也是。”
极昼的天看不出时辰，梨初看了看头顶树杈间露出来的天，站起身道：“先不说那些，趁极夜还未到来，我们赶紧继续赶路吧。”
上次梨初与鹿溪是在极夜的时候有接近过无何山，在黑暗中梨初好似看见了无何山那庞大的山影，可现在是极昼，他们走的也比先前那次更深了，但前方除了树林外还是不见任何山影。
当安柏沅再次折去杂乱的灌木枝条时，梨初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安柏沅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向前方，的确不见任何山影。
“照那鹿精所言，你们当时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云栖谷的边缘，”安柏沅说，“那么我们也应该早就到了才是。”
两人双双停下看向前方，不知何时竟已许久没有翠鸟的声音，连风都停了下来，四周寂静的不正常，眼前一如继往的翠绿正静静的等着他们进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