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过两日与妙姝姐姐游明仁坊的明心湖,没承想春日多雨,丝丝绵绵的细雨一连飘了五六日。我日日在家里困着,几乎要长出蘑菇来。
天一放晴,我立刻让阿翠准备纸笔给妙姝姐姐写信,谁知我刚蘸了墨,门房那边的人便捧着妙姝姐姐的信过来了!
我迫不及待展开看完,把笔往桌上一扔,嘿嘿乐起来:“阿翠!带鱼竿茶具,跟着小姐我游湖去!”
“欸,好嘞小姐!”阿翠从帘子后头探出来半个身子,喜上眉梢。
刚用完早饭,我便带着阿翠套车出门,直至明心湖前边的行柳亭。挑了马车帘子,便见新晴浅山,抽芽嫩柳,堤岸之下,碧波之上,鸳鸯成双,一派欣欣向荣,正是举舟游湖的好时节!我和阿翠沿着柳枝飘飘的堤岸走了几步,闻着空气里浅浅淡淡的花香,就连烦躁的心情亦被春日的好风光洗濯一新。
“小姐!快瞧!”阿翠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远远便瞧见对面道上正提着裙子下车的妙姝姐姐,正欲出声喊她,却见张御史家的次女张采芙和三五贵女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从妙姝姐姐跟前走了过去,似乎也是游湖来了。
说来,这张采芙一向与我不大对头。
朝廷之中,百官大致分为文臣、武将、宗室三类。太上皇李斐执政期间,皇室斗得乌烟瘴气,诸王几乎死伤殆尽,因而导致今上李燕继位后,宗室不兴,在朝多领闲职。武将之中,虎威将军赵挈司京畿都尉一职,拢西将军府曹冉公镇守蜀西,北安郡王宋至年任北疆都护。而诸将之中,却数平西侯陈晋文兵力最盛,掌西北四十万大军。我爹殷尚书自不必说,议政阁正二品顾命大臣,而御史大夫张敬只是区区正四品谏官。
按理说,这位张采芙的家世倒也无甚骄傲的,可她有一姐姐名采蓉,乃宫中德妃,与当今圣上青梅竹马,荣宠不衰。德妃宠爱幼妹,将张采芙纵得飞扬跋扈。因着上头有人,张采芙便时常自诩世家闺秀,四处排挤京外归来的官员之女,常常是用鼻孔瞧人的,尤其是如我这般半路认祖的,她平日里更不曾与我半分好颜色。
“妙姝姐姐!”我行至妙姝姐姐马车前,执起她的手,“码头的乌篷船还挺多,我们去租一叶吧!”
妙姝姐姐温柔地点点头。阿翠和妙姝姐姐的丫鬟规矩地跟在后头。
我们正要走,却见前头一行人里,张采芙似乎是听见我们要去租船,带头停下来,回头看着我们,笑得一脸轻蔑,道:“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奉常家的女儿!”
“张小姐!”妙姝姐姐见对方特意折回来说话,礼貌地应了一声,便挽着我的手要越过她们。
张采芙见状,伸出手来拦住我们去路,语气嘲讽,神情倨傲:“欸!奉劝一句,你们若是想游湖,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
我当即侧目冷冷看着她,拳头都紧了。
眼见空中火药四溢,阿翠赶紧拉了拉我,担忧道:“小姐……”
我知道,她是怕我忍不住揍张采芙,得罪后妃吃不了兜着走。
“张小姐这是何意?”见对方这样不依不饶,即便是素来好脾气的妙姝姐姐也不由得没了好颜色。
“呵!林妙姝!本小姐这可是念在同是京城世家贵女的情分儿上,好心好意提醒你!若你非要上前,那可是自取其辱!”张采芙冷笑着说。
我刚要说话,妙姝姐姐却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先别出声,转而看向张采芙,道:“我瞧张小姐和几位妹妹亦是要去游湖,既然张小姐去得,我与阿雀,为何就去不得?”
张采芙得意地朝身后招了招,当即有一名贵女夹出一份请柬,挑衅地看着我,迫不及待地炫耀:“那自然是因为,今日乃是平西侯世子在这碧水山庄设宴邀请我等前来,此处今日只迎我等,不迎外客!”
张采芙身侧另一名贵女接着说:“沈少夫人怕是不知吧!世子早已包下这明心湖的乌篷船,广发请柬,邀了世家贵女今日游湖同乐!”
“可听见了!你们呢,即便是去,也是寻不到船的!本小姐好意提醒,还这般无礼!哼!”张采芙看着我与妙姝姐姐脸上的错愕,满意地笑了,“姐妹们!咱们走!”
眼见张采芙一行人选了三两叶较大的乌蓬船,渡水远去,我眼神询问妙姝姐姐,你有听说这事儿吗?
妙姝姐姐同样迷茫地看向我,没有哇!我都好多天没出门了!
两人纷纷成了霜打的茄子,齐齐哀叹。
“小姐,那我们是不是游不了湖了?”阿翠看我们脸色不太好,也一脸失望。
“禀公子!世子爷已经在碧水山庄等您了!”湖边泊来一艘较大的画舫,船上头的竟是赵云嵩和他的小厮星追。
我们转身望去,对上一袭锦绣白衣的翩翩公子温润双眸,恍若阳春三月灼灼桃花迷乱人眼。
“赵公子!”妙姝姐姐落落大方见礼,而后与我从他身侧走过。
我这才知晓,原来此人就是烁阳大长公主那才貌双全名动京师的独子,白璧无瑕赵云嵩。
“嗯!”赵云嵩礼貌地颔首,转而带着几人登船去了,只是上船之前,回眸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状似无意地吩咐了一声,“船家,载这二位小姐一程!”
啊?
欸?
闻言,我们惊喜地回过头去,只见那位赵公子立于船头,面上带着礼貌的笑意。
我怔愣地望向他,却发现对方也正饶有兴趣地望着我,那眼神却不像是在瞧一个陌生女子。心中疑惑,我与这位赵公子难不成在哪见过?旋即摇摇头,这样风姿绰约的俊公子,若是见过,必定记得,想必,他是在帮妙姝姐姐!
因着赵公子有吩咐,船家便要渡我们游湖。然而大舟已经被先前的人要走了,只剩两叶小舟,堪堪能载一二人,于是我与阿翠,妙姝姐姐与她的陪嫁丫鬟小英,我们分别一舟,并行而去。
“阿雀!”妙姝姐姐好似也有些发懵,“你可是与那赵公子相熟?”
“啊?”我摇摇头,“不是你与他相识吗?”
妙姝姐姐疑惑地皱皱眉,认真想了想,旋即否认:“唔……我只在去岁在宫宴上见过他一回!他约莫连我是何人都不记得吧!”
“那我便更不可能了!我娘亲怕人议论我爹,我们连宫宴都未曾去过!更不记得何时见过这位赵公子!”我摆摆手道。
“这便有些奇怪了!既然不熟……他为何这般出手相助?”妙姝姐姐若有所思道。
“管他呢!反正咱们可以游湖了!张采芙要是见了,眼睛都该瞪成狗,嘿嘿!”我与妙姝姐姐相视一笑,纷纷掏出钓竿来。
小舟缓缓行至湖水深处,到了中央,湖被山分开两边,我与妙姝姐姐一人选了一个方向,相约在碧水山庄前会合。
唐诗有云:“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鱖鱼肥。”时下正是吃鳜鱼的好时节,而京城之中,又数这明心湖的鳜鱼最是鲜嫩肥美。
“啊啊啊!又钓上来一条!小姐好厉害!”阿翠眉飞色舞地帮我捡鱼,两眼放光的样子,活像一只馋嘴猫。
“嘿嘿嘿!想吃吧?回去让刘妈给你单独做一道糖醋鳜鱼!”我将鱼钩扔下去,示意阿翠噤声,莫惊跑了我的鱼儿。
阿翠果真安静了些,但没一会儿,她又看着前边低声道:“小姐……您瞧!那船上是不是张采芙她们!”
闻言,我放下鱼竿,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艘较大的乌蓬船,上头叽叽喳喳的正是张采芙几人,不由得疑惑:“她们怎么还在这儿?”
“奴婢瞧着……有些像是船被水里什么东西挂住了!”阿翠不确定地说。
“那咱们过去时别离那船太近!”眼见那处越来越近,却是个很短的窄口,停了她们的乌篷船,剩下的地方恰好能容我这样的小舟悠扬飘过。
“你把船停下!”忽然见我渡舟而来,张采芙果然瞪大了眼,但紧接着便叉着腰朝我大叫。
“采芙姐姐让你停下!”一旁的贵女帮腔道。
“这倒是奇了!我为何要停下!”我收好鱼竿,盖上鱼篓,状似疑惑地问。
“我们的船被东西挂住了,山庄的人还没过来!”船上一名贵女道。
“哦!”我故作认真地听了,点点头:“瞧出来了!”
“采芙姐姐乃德妃娘娘幼妹,身体娇贵,理当先把她接走!”见我没有表示,另一名贵女紧接着道。
“嗯,有道理!可这又干我什么事呢!”我瞧了瞧船上诸人难看的脸色,让船夫继续划过去。
“你!让你把船让给本小姐!耳朵聋了吗!”张采芙抱臂昂首,依旧趾高气扬。
我没理会她,继续开了过去。
张采芙见我不仅不停,还慢悠悠地就要过去了,当即疯了似地抓起船上一根备用桨,一边朝我打过来,一边念念有词:“不知礼数的乡野贱人!”
我连忙侧身躲了过去,木桨将将敲在船沿擦过去,重重打进水里,激起一阵浪花,我们的小舟晃晃悠悠。因着一头失了力,张采芙被船桨甩得剧烈摇晃,连带着她的船也摇摇晃晃,“啊啊啊!快……快扶着我!”
“啊!啊啊……船不会翻吧!”
“呜呜……不会吧!”
“快!抓住我!抓住我!”
“齐家妹妹!诶你别拽着我啊!”
船上各个少女也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哪里有心思去管张采芙,但她也是个狠人,一脚踏住船沿,还是紧紧抓住那根木桨,摇晃了一会儿,船还是稳住了。
“哼!”我轻哼一声,稳稳立于舟中。
“采芙!此处危险,现下还是勿要与这粗鄙村女一般见识了!”当即有贵女扯了扯张采芙的衣袖,皱眉劝道。
“是呀!芙姐姐!左右再过会儿,碧水山庄那边便会派船来接咱们的!到时再算账也不迟啊!”另一个贵女弱弱提议,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我的小舟虽也被晃动了一下,但舟身已经有一半都越过了张采芙的乌篷船,等到整舟越过,之后便进入宽大的湖面了!
张采芙船没抢到,自觉失了脸面,又见周围众女竟纷纷劝她息事宁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遂甩开身旁的贵女:“竟敢叫我让着这贱人!无胆鼠辈,都给我松开!”
“殷可雀!你这贱人!赏花宴那天怎么没摔死你……”张采芙马上又举起了木桨,对着我的头敲下来。
“啊!杀人了!”
“啊啊!”
“救命!”
“小姐小心!”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我举起左手顺势接住木桨,顷刻间稳稳将其定在肋下,两船都被这动静抖得在水中狠狠地扬了扬身子,可见对方用力之大,她竟是气得狠了真的想要打死我!
我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张采芙笑,脑中将赏花宴那日站在我四周的人一一过了一遍,其中正有张采芙!
“这么说来,那日,就是你推的我?”
补充一些背景,然后——姑娘们打起来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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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结伴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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