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阁楼内,看着老徐,毓华护着常欢不由后退了一步,将刀鞘横在胸前护着。
老徐一脸讶然:“你们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瞧我像瞧怪物一样?”
见两人不言语,老徐笑了笑,又顾自说下去:“毓华,我看了那篇军阀姨太太偷情的小说,你猜姨太太和那个青年最后怎样了?”
见毓华咬着唇,一脸紧张的样子,老徐叹口气,摇摇头:“你真以为他们逃得了?唉,告诉你,这种事嘛,往往就只有一个下落……不妨猜猜。”
说着,老徐的笑意更深,看向毓华的目光透着更浓的玩味,继而微微侧身,抱着手臂看向窗外的。
“今晚月色真不错,可惜啊,可惜。”
常欢一直紧盯着老徐的神情,见他目光略瞥开之时,猛地从毓华手里拿过那柄刀,自己向着老徐冲上去之际,将毓华猛地一推:
“姊姊快走!”
她本打算自己去缠住老徐,分开他的注意力,从而给毓华创造从门口离开的机会。
但却没想到还未冲至老徐跟前,眼前一花,额头一阵冰凉。
老徐不知何时从身上掏出一把手枪,顶在了常欢的脑门,常欢略一迟疑,老徐已然伸手从她手里夺下了刀鞘,往屋外扔了出去。
他面色陡然一沉,厉声喝道:“你们倒是会联手做戏,当我是傻子呢?!”
屋内一片沉寂。
毓华看向常欢,见她眼里的神色一点点黯了下来,却又紧紧咬着嘴唇,一脸不甘的样子。
她深深吁了一口气,稳步走上前来,伸手握住了老徐持枪的手。
“请你不要伤害她。”毓华直视老徐,不卑不亢道,“这次逃走计划她完全不知情,你要惩罚的话就罚我一个人吧。”
老徐转头看着毓华,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好,那就如你所愿。”
他看着常欢,蓦地将枪口对准毓华,持着扳机的手指微微一扣。
常欢大吃一惊,面色苍白,惊呼道:“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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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色蒙蒙亮,王家村出村小路上,一辆福特牌轿车一路逶迤而去。
车内,老徐坐在副驾,把后视镜往下拨了拨,照了照自己的脸,继而又调整了一个方向,能清楚看到后座中间坐着的常欢。
只见她的嘴被布条塞着,左右两侧都夹坐着一个彪形大汉,令她分毫动弹不得。
老徐笑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
傩戏专用的小鬼面具,是他之前送给常欢的。
老徐摩挲着面具,侧转过头,从车座缝隙伸出手,用面具比划、对照了一下常欢的脸,啧啧叹道:“为你量身订造的生日礼物,怎么就不喜欢呢?实在是辜负了为父的一番心意呵。”
常欢紧瞅着他,目光中透出一层恨意。
“你就这么恨我?”老徐看着常欢,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前段时日你是真心拿我当父亲,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多好,可惜……”
老徐说着,目光陡然变得森冷,“你为什么偏要破坏?嗯?为什么?”
说着他顺手把面具狠狠地甩到常欢脸上,常欢无可闪躲,被面具一下砸到,瞬间,脸上红肿了一大块。
老徐瞧了她一眼,冷声道:“给她戴上。”
两旁的大汉应声,不由分说捡起面具就戴到常欢的脸上,常欢挣扎而不得。
老徐饶有兴味地看着,待面具完整覆上她的脸后,笑了起来。
“真好看。”顿了顿,重新转身在副驾上坐稳后,他扭头向另一边,摇下车窗,看着外面已是青山叠翠。
老徐闭目,大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蓦地睁眼道:“好好看看自然风光吧,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欣赏人间美景了。”
后座,常欢戴着傩戏面具,先是激烈反抗,慢慢地,气力衰竭,靠在后座上,无力地喘息着。
最终,她慢慢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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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我们一起走吧。”毓华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方。
眼前迷迷顿顿的,只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她,有点像常欢的声音,但不是细糯的奶音,而是有几分成熟的磁性。
“姊姊,烧什么好吃的呢。”
“姊姊,这个送给你。”
一双软糯的手轻轻触碰到她的脖颈上,低头一看,是一块熠熠闪光的金牌。
接着,这双手忽的勾住了她的脖子,顿时,怀里多了样温热的身躯,她低头看到的是那熟悉的寸头短发。
“常欢,是你么?”她问,怀中的短发抬起头。
她忽然愣住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五官早就长开了。完全不是小孩子的嘴脸。
“你是谁?”她想推开对方,可那张脸却冲她笑了起来,好像绽开了一朵烈阳般的大丽花,无比灿烂,无比耀眼。
眼前忽的一阵白光闪耀,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两片濡湿清甜的花瓣轻轻贴上她的双唇。
“嘘,姊姊,别怕,有我在。”
像衔着一枚花骨朵,她的心里忽而升起一种犯罪的感觉。
那两片花瓣轻轻掉落在她身上,一路繁花朵朵绽放。
“你听说过有一种花,叫水中花吗?”
水中花,之前听常欢说过,是一种开在水域下的透明的花。
“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
对方笑声嗤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轻轻在她耳旁呵气道。
“原来开在你身上啊。”
她微微一愣,继而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真躺进了那片湖域,四肢百骸充斥着一股暖流。
“你到底是谁?”她任自己与那水中花嬉戏,很奇怪,内心竟毫无一丝抵触,可对方只是笑盈盈的,没有回答她。
就在她的手脚即将就要化成那透明的花瓣时,忽听一声怒喝:
“你们这是在□□!”
熟悉的老徐的声音。
仿佛从寒潭底部传来,幽森旷远,听到的瞬间身上就起了一阵寒栗。
她下意识睁眼,蓦地发现眼前那张脸庞在一点点变形,接着与常欢的脸叠印在一起,令她也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谁。
老徐的话继续回响在这个空间内,声声入耳,丝丝夺魂:
——你是在骗她还是骗自己?
——我是你丈夫,她是你女儿,我们一家人就要和和美美……
她听了这话就怒火中烧,嘶声怒吼:“不!我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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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华猛地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只是那床却很简陋,不是自己平日的床,也不是老徐的床。
她心生疑窦,欲待坐起,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也不知昏去多久,唯有靠在墙上。但刚靠上去就觉得背脊一寒,身上一片湿漉漉的,她忙悬空坐正。
定睛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竟是一间从未见过的房间。
屋内阴暗至极,甚至没有窗户,除了方才躺着的这块简陋的木板床外,房内几无像样的家具,竟是空荡荡的。
就只有角落处放了两个木盆,一个里面盛着水,另一个却是空的。
墙缝间隐约透进一些光亮,她用手触着墙板摸了片刻,才发现这房间原来应该是有窗户的,但后来窗户被统一用木板钉死了。
不过从光源判断,这里原来虽是窗,但大概也只有半截能见天日,看来这地方大约是个半地下室。
现在给改成了一间密室。
靠里面的墙上开着一扇木门,此刻紧闭着。
不用问,她知道自己定是被关起来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渐次涌到脑中。
“常欢!”她一翻身欲待起床,可双腿却一阵酸软,差点就跪到地上。
勉强用手扶住墙体往木门一寸寸挪动,好不容易挪到门边,一推,果然门是被锁住的,她大力用手拍门。
“开门,快放我出去!”
砰砰砰,剧烈的击门声传来空旷的回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也不知敲了多久,外面才渐渐响起脚步声,到了门口就停下。
沉默片刻后,来人开口道:“小姐,你醒了?”
是秋娟。
“秋娟,放我出去。”
“对不起小姐,姑爷有令,暂时委屈你在这里住几天,等他解决完事情,自然会妥善安排你。”秋娟的口吻极其冷静而坚决。
“常欢呢?她在哪里?老徐呢?”
“放心,姑爷带常欢小姐去北山军营骑猎,过几天就回来了,等姑爷处理好事情,自然会放小姐出来的。”
“他要把常欢怎么样?你快放我出去!”
“小姐不必紧张,有姑爷护着,常欢小姐必然无恙。”
见秋娟毫不动摇,毓华叹了口气,微顿片刻道:“我饿了,能吃东西吗?”
“当然可以,稍等。”
脚步声远去,过一会儿又回来了,且脚步杂沓,显然不是只有秋娟一个人。
外面的门锁咔咔响动两声,门开了,只见秋娟抱着狗站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仆役,一个手里端着菜,另一个则拿着一张矮桌。
“这都是小姐平日爱吃的菜,请用餐吧。”
秋娟挥挥手,两个仆役便把饭菜和矮桌拿进来,放置妥当后,两人站在一旁。
毓华看了两人一眼,秋娟捋了捋狗毛,微微抬了抬眉眼:“不好意思,小姐,姑爷千叮咛万叮嘱要照顾好您,千万别让您想不开跑走,不得不这么防着您。”
毓华没说什么,拿筷子吃起饭菜来,秋娟使眼色给两个仆役,示意他们好好看着,自己便准备离去。
毓华不动声色地叫住了她:“秋娟,我亏待过你吗?”
秋娟顿步,转头看向毓华,摇摇头:“小姐待我一向很好。”
“那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秋娟看着毓华,似乎认真思索了一番:“小姐,我虽然是个乡下丫头,也没什么学问,但记得老家奶奶教过我一句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毓华顿了顿,淡淡一笑:“所以,你现在的目标是做老徐的七姨太?”
“我没这个福气。”秋娟摇摇头,颇有感慨似的,“只是小姐明明……我不明白,你明明是姑爷正经娶进门的五姨太,到了这里也像正头娘子一样对你。为什么你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偏要收养个乞儿,还闹出这么多事?小姐,我不懂,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叛姑爷?”
毓华放下筷子,直视秋娟,平静地道:“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那您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自由的,让我可以决定我想过怎样的人生。”
秋娟茫然地看着她:“可您现在难道不自由吗?姑爷待你这么好,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吃穿用度哪一样不循着您的心意?”
“可我的心,不自由。”
“可是心,什么才叫自由呢?”
毓华再次凝视着秋娟:“对我来说,自由就是不需要解释,就能去我想去的地方,说我想说的话,人与人之间不会互相利用,没有算计,也没有顾忌地分享彼此的一切,那就是我心向往的自由。”
“小姐说的太高深了,我不懂,”秋娟嘴角微微一撇,“可那个小毛孩会懂?”
“她懂,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小毛孩。”
秋娟望着毓华,脸上竟露出怜悯的神色:“小姐,你错了,大错特错了!你不该这样。你的人生……会被你自己毁掉。”
“我的人生会不会毁,由我自己来判断。”毓华坚定而淡然地道,“人各有志,秋娟,我知道你这么做有你自己的考量,希望你未来不要后悔。”
说完,毓华不再理会秋娟,继续夹菜吃起来。
秋娟看着她,沉默片刻:“我不后悔。我也最后奉劝一次小姐,姑爷是您最好的选择。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见毓华低头吃饭不再搭腔,秋娟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留下那两个仆役看守毓华。
可秋娟没想到,自己才刚走出没几步,毓华突然出事了。
今天是存稿日,收藏过10,虽然依旧没有人评论,还是很意外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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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六、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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