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芳婷迟疑地看了眼父子二人,不过看着燕如海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再加上他那中看不中用的儿子,估计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于是沉默地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燕瑾月就迎了上来,眼里满是忧虑。
“妈,要不还是算了吧。”
舒芳婷瞪了燕瑾月一眼,怒其不争。她
把燕瑾月扯到离病房远一点的地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后,手迅速把公文包塞进燕瑾月的怀里,压低声说道:“什么算了!这么多年来,等的就是这一天!文件在包里,赶紧去办,省得夜长梦多。”
说完不等燕瑾月回话,手就从背后推了她一下,低声催促她。等燕瑾月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才略微送了一口气。
病房里,燕如海的手颤颤巍巍地握着燕轻尘,胸口起伏着,被激怒后的那口气还梗在心头,久久下不去,嘴巴使劲张着,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爸,你怎么……”
燕轻尘从床头各式精细的仪器,扫视到床尾两根被床单掩盖着的,骨瘦如材的双腿。即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燕如海虚弱的气息,他仍觉得是在梦境里,只不过是细节过分精细的梦境。
燕如海摇摇头,现在早已没时间和燕轻尘讲那些琐碎的事。自打刚刚燕轻尘进来,和舒芳婷的一通对话,他就明白是舒芳婷故意不把消息告诉燕轻尘。
他回忆了一遍过去的桩桩件件,心中只叹人心险恶,那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舒芳婷温婉可人,把燕轻尘视若己出,却不成想是如此心肠恶毒之人。
燕如海等气终于缓顺了一些,便紧抓着燕轻尘的手说:“轻尘,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雅芝,更对不起你。”
燕轻尘握着他的手,心里的恐惧感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爹向他道歉的场景,他想过,只是没想过在ICU的病房里,感受着他爹渐渐冰凉的手,听他爹给他道歉。燕如海这么傲气的一个人,如今却只剩一个那么小的躯体,缩在床上。
燕轻尘摇着头,埋在燕如海身前,痛苦地颤抖着。
燕如海伸手抚了一下燕轻尘的头,恍若回到雅芝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燕如海缓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当好一个父亲的职责,好好教导你,我对不起雅芝。”
燕轻尘抹了一把眼泪,紧握着那双冷冰冰的手,哭着说:“爸,不要说了,你还要打我好多年的。这里的医疗资源是全国最顶尖的,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说了。”
燕轻尘痛苦地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泣不成声。
燕如海红着眼,手想伸起来抹去燕轻尘脸上的泪水,但是只伸到了半空中,因为没有力气就直直坠了下去。
燕如海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下坠的手,紧紧地裹在手心。
“轻尘,你听我说。燕氏,是当年你妈和我白手起家,一点点做起来的。你答应我,拿回燕氏,看顾好燕氏,看顾好燕氏!”
说着,抓着燕轻尘的手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满是针孔的手背上一道道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燕轻尘。
燕轻尘噙着泪水,重重地点头:“好。”
“还有。”
燕如海心里梗着那一口气,死死地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插在鼻子里的输气管此刻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张大嘴巴,努力想吸进新鲜的空气,确实徒劳无功。
“小心……小心……舒芳婷!”
说完,紧握着燕轻尘的手的力道一点点松了,紧绷着的头颅瞬间没了力道,直直向后仰。
一旁的仪器发出一长串扰人的鸣叫声
“滴——————”
“爸!!!”
燕轻尘嘶吼道,泛红的脖子上青筋根根分明。
震天的吼声却没有惊醒病床上沉睡着的人。
医生和护士破门而入,恐怖的消毒水味在病房里弥漫……
*
宁云深正在工作室里处理中药,手边的铃声突然响起,是他母亲拨来的电话。
“喂,妈,怎么了?”
“云深,轻尘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自打上次和燕轻尘争执了一番后,他这几天都没有和燕轻尘联系,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他的消息。
“没……没有吧,怎么了?”
“有消息说,燕氏很大一部分的股票正在转手。燕氏现在的发展势头正猛,怎么可能会大量转手股票?不是资金链出了问题,就是高层出了问题。”
燕氏与宁氏合作,就是因为宁氏财大气粗,能在资金方面做燕氏强大的后盾。所以,依宁母所说,很有可能是后一种问题。
宁云深听着,手指不知觉紧握。
“这种事不能摆在明面上问,所以来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家出了什么变故。”
“我也……不清楚。”
“云深,我们家和燕家的合作很重要,你有空去找轻尘了解一下原因。你们虽然是商业性质的联姻,但是平时有机会就交个朋友,多走动走动。”宁母在电话里头劝道。
宁云深轻咳了一声,若是让他妈知道他已经走动到人家床上了,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宁云深点点头,说:“知道了,妈。”
挂了电话后,宁云深拨了燕轻尘的电话,电话打了一阵才被接通。
“云深,你过来陪陪我好不好。云深,你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沙哑,话说到一半就哽咽了,说不下去了。嘶哑的啜泣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把宁云深的心都揪了起来。
“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宁云深顾不上整理桌面上散乱的药材和香油,猛地冲出工作室,一手抓起储物柜上的车钥匙,踩着黑皮鞋就冲下了楼梯,一边走一边把鞋穿好。
“在家。”
“好,我马上来。”
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疾驰,不一会就到了燕轻尘的住宅。
院子里的大门敞开着,宁云深把车停在院子里后,快步走到门前,摁了摁门铃。
宁云深正想转头看看周围的光景,头稍微偏过一点,门就猛然间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直直扑过来,紧紧地箍着宁云深,紧到宁云深感觉下一秒可能就要被勒死了。
出于本能,他一个劲地锤着燕轻尘的后背,想叫他松一点,别抱那么紧。不承想燕轻尘误以为他不想和自己有肢体接触,愣了一会后,把他整个人都松开了。
他后退一步,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站在他面前,垂着头,嘶哑着声音说:“对不起,我不抱了,你不要走,你陪陪我好不好?”
宁云深本来就没叫他松开手,看到燕轻尘在他面前无助的样子,心就像被针戳了一样,一跳一跳地疼。
宁云深看着燕轻尘的脸,暗叹道,这才过了几天啊?怎么憔悴了那么多?
燕轻尘向来注重外表,平日里连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可现如今,头发凌乱地耷拉在头上乱得像个鸡窝,之前满含风流的眼睛,如今却黯然失色,满是忧伤。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云深探头看着燕轻尘泛红的眼睛,皱着眉头,伸手抹了抹他的脸,说:“哎哟,怎么了。”
“我又不是不让你抱,但是轻一点嘛,我要被你勒死了。”说完不等燕轻尘反应,就向前一步揽住了燕轻尘,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燕轻尘愣了一下,垂着的手抬起来,紧紧地搂住身前的人,又怕搂得太紧了赶忙松了松。
宁云深觉得两个人高马大的人,一直站在门口搂搂抱抱也不太好,于是试探性地问:“轻尘,走屋里面,你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好吗?”
燕轻尘下巴抵在宁云深肩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搂着搂着走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宁云深见燕轻尘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就由着他去了。
他就这样静静的陪燕轻尘坐在沙发上,手放在燕轻尘的后背上轻轻抚着。燕轻尘的头埋在他的颈窝上,刚开始还是低声的啜泣,到后来就是嘶哑的低吼,哭到整个身子,连带着宁云深都在颤。
手紧紧抓着宁云深后背的衣裳,无助地揉搓着。
宁云深感觉到颈窝湿漉漉的一片,他伸手轻抚着燕轻尘的头,一下一下地揉着。
既然燕轻尘不说,他就不问,由着燕轻尘哭,陪着燕轻尘哭。
人在难受到极致的时候,语言的力量是微薄的,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无济于事,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悲伤融在泪水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一场不够就多哭几场,哭累了就不会把悲伤憋在心里,憋坏人。
宁云深拍着他后背的手没停,一只手拍酸了,就换另一只手,交替着来,时不时再抬手抹去自己脸上淌出来的泪。不知过了多久,燕轻尘的哭声小了一些,只微弱地吸着气。
宁云深拍着拍着,听到怀中人最后一点吸气声都变成了均匀的呼吸时,缓缓停了手。约莫是哭累了,宁云深想。
他把靠在他身前的燕轻尘缓缓地向后仰,拿了个抱枕,把头轻轻的枕在上面。
燕轻尘的眼睛微闭着,眉头紧紧地皱在一块,时不时抽动着,睡得并不安慰。整个脸都是泪痕,湿一块干一块的,宁云深摇着头叹了头气,从桌上抽了张纸巾,细细地擦拭着。
然后又从房间里拿了张毛毯,盖在燕轻尘身上,正欲起身,手突然被燕轻尘抓住了。他眉头微蹙看向他,沙哑着声音问:“你要走吗?”
“不是,”宁云深把他的手拿下来,放回毛毯里,“你声音哑成这样,我去帮你煲药。你好好睡觉,我不走。”
说完燕轻尘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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