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欲自那以后就开始躲着沈程。
白天工作时就和张希待在解剖室里,沈程找他他就让张希去应付,就算不得不碰见也是躲躲闪闪,还没等沈程开口他就一溜烟跑了,晚上下班他也踩点先溜走,根本不给沈程拦着他的机会。
但沈程总是能找到机会的。
在又一次林欲周末轮班的早上,沈程就站在门口等他。
林欲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停下脚步拐弯又要跑,沈程却先一步转身往刑科组走了。林欲见状才继续从正门走进去。
刚进门两步就听见沈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哥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林欲心知这次躲不掉了,自暴自弃地引着他站到门边的角落里,习惯性掏出烟盒。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让你喜欢的地方,我自认为除了这张脸也毫无优点,”林欲垂眸叼着烟,拿出打火机,指尖在打火机盖子上顿了片刻,又把打火机放回口袋,姿态洒脱地靠在墙边,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规劝道,“更何况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
“不是这样的。”沈程打断他,“哥有那么多优点,细心体贴,心软善良……如果你能知道我眼中的你是什么样子就好了。”
林欲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烧,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洒脱舒展,手足无措的把烟拿在手里又放回嘴边,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
沈程拿过他手里的烟,歪头去接他到处游移的目光。林欲恍然间对上他追过来的目光,僵在了原地。或许是因为沈程平时撒娇打滚的时候太多,突然这么认真正经起来,魅力程度简直是指数级增长,更别提林欲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防备心,这一下子简直是让他丢盔卸甲一溃千里。
“……可是如果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好呢?”林欲忍不住质问他,喉结滚动,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我相信我所见的。”沈程的眸子亮晶晶的,目光坚定而温情的看着他,“而且喜欢一个人,就不能只喜欢他的夏天。”
林欲被他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就在这个瞬间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
——完了。
他慌乱的移开目光,无意识的攥紧手里的烟盒。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虫蛀的牙齿,有一丝凉风灌进他的身体,引起酸麻的刺痛。
他欲盖弥彰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新闻留下一句“陈嘉找我还有事”就仓皇逃进了办公室,关门声把正在准备普法宣讲稿的陈嘉惊了一跳。
“……你怎么了?”陈嘉疑惑。
“没……没事。”林欲同手同脚的走回座位坐下,左手拿起笔,右手拿起杯子,举了一会儿又把两样都放下,“呃……没事。”
“沈程?”陈嘉挑眉。
“啊……是。”林欲承认了,整个人萎靡在桌上,头埋进手臂。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呢?”陈嘉好笑的看着他。
“他不了解我。”林欲把脸从胳膊里抬起来,垂眸曲起指尖在桌上画三角,“他只是喜欢上了年少时依赖的幻影,但那不是我——那已经不再是我了。”
“听不懂。他不是已经和现在的你相处了大半年才表白的吗?我觉得他很清楚。反而是你最近奇怪得很,之前对待季明许的时候不是很利索吗?换成沈程就舍不得了?”
“净会说风凉话,沈程能一样吗?”林欲声音闷闷的,自我催眠似的反驳道,“他是沈秋的弟弟,我不能那么对他……反正他很快也会放弃的。”
“你自己心里清楚。”陈嘉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枯萎在桌上的一滩林欲,继续写着稿子。
陈嘉总是这样没分寸的戳穿他,林欲郁闷地把头埋进胳膊。
分明只要想象就会感到刺痛,但林欲仍然自虐般的笃定他会放弃。他什么时候会放弃呢?什么时候会发现那个他记忆里最热烈、最引人沉醉的夏天其实也不过如此?什么时候会意识到那潮湿的春、结霜的秋和凛冽的冬其实都是那么的阴暗而冰冷?
——沈程只是太年轻了。
林欲的生活依旧平静而繁忙,只是那按部就班和有条不紊中好像深深忍抑着什么。
直到十一月中旬,奉城初冬季节常有的暴雨天,林欲在家里休假,正在厨房做晚饭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林欲忙关了火往门口去,一开门就看见全身上下都淋湿了的沈程抱着一捧厄瓜多尔灰蔷薇等在门口。
林欲狠狠皱起眉,伸手猛的把人拉进了屋里,一手抱起他手里的花束放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推着他往浴室走。
沈程意识到他这是真的生气了,没敢多说话,任由林欲把他塞进了浴室。
林欲调好水温,把花洒塞到沈程手里,转身重重的关上了浴室的门。
他去拿了一套新的浴袍打开浴室的门把浴袍放在衣架上。沈程闻声关掉了花洒从浴室探出头,却只瞥到一眼被关上的门。他失落的把头缩回去,但转头看见衣架上的浴袍,顿时又开心起来。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欲正坐在餐桌前吃着刚煮好的面条,那香味飘到他的鼻尖,他嗅了嗅,有点嘴馋。
他想起以前林欲给他做面条当夜宵的时候了。
林欲见他出来,咽下嘴里这一口面条,放下筷子,冷着脸指了指沙发示意沈程坐下,从茶几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插好电,起身时沈程已经安分地坐在沙发上看向他了。
林欲绕到沙发后边,举起吹风机刚要给他吹头发,手指摸上他的发丝就发现他连擦都没擦一下,还滴着水,一时就没忍住唠叨的毛病,把吹风机先放在沙发上,一边给沈程拿了毛巾擦头发,一边不停说教:“暴雨天你穿件单衣就往外跑?感冒了怎么办?你体质很好吗经得起你这么造?送花什么时候送不行?偏要赶着大雨天来吗?你哥就允许你这么胡闹?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听到没有?”
沈程眸色沉沉,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林欲戳了一下他的头。
“说话呀,听到没有?”
“……可是你躲我。”沈程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浓浓的控诉和委屈。
绝杀!
林欲当场败下阵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开口。
“我……”林欲尽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也不是要躲你……”
“这么快就想好哄我的理由了?”沈程垂着头,声音轻轻的。
林欲呼吸一窒。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一句话就让他思维短路,那真的只有沈程了。
林欲垂眸看着沈程湿漉漉的头发,拿着毛巾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发梢,被烫到似的缩了缩。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沈程转过身来抬头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被握住,腕骨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窗外暴雨倾盆,雷声隆隆,分明是震耳欲聋的喧嚣,可林欲还是担忧窗外的风雨能否掩盖他此刻的心跳声。他敢发誓,就算是在他这辈子经历过最危险的情境里,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
“为什么要躲我?”沈程问。
他对上沈程的眼睛,又迅速移开,转动手腕挣开了沈程的手。林欲沉默地掰过他的脑袋给他擦着头发,擦干后把毛巾搭在沙发靠背上,又伸手去拿放在沙发上的吹风机。
吹风机运作的声音太吵,沈程凝神听着身后的声音,生怕错过了林欲的回答,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林欲说些什么,吹风机关停后,沈程仍然耷拉着脑袋,手上揉搓着身旁放着的花束的外包装纸。
“……少装可怜。”林欲又戳戳他的脑袋,“故意今天冒着雨跑来,不是料定我狠不下心赶你走?”
“以前当然肯定。”沈程转过身去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可是我现在怎么能确定呢?我怕我今天要是不来,你以后都不会再理我了。”
林欲又陷入沉默。
真奇怪,他向来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可唯有面对沈程的时候屡屡碰壁,花言巧语的话术本是他最擅长的伪装,可在沈程面前他却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着沈程泛红的双眼,长叹了一口气。
“不会的。”林欲摸摸他的头,“我不会不理你的。”
林欲给含着泪可怜巴巴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大橙子煮了一碗面,加了两个鸡蛋进去。
“吃完就去睡吧。”林欲坐在他对面,“房间还住你以前那个。”
沈程吸溜着面条,点了点头。
“哥你之前说过我想住哪个屋子都行……”沈程抬眼偷瞄林欲的神情,“我能和你住——”
“不行。”林欲无情的拒绝了他的请求,“非要这样的话你吃完这碗面我就送你回沈家。”
“不不不,我不是非要和哥住一起!”沈程急忙摇头,“我自己住,你别送我走。”
……撒娇鬼。
林欲翘起嘴角。
“吃吧。下着暴雨从家里跑到这儿,明天你要是不感冒就真是神仙显灵。”
“我是打车过来的,”沈程摇摇头,“我怕雨下的太大把花打蔫了。但是这儿不让陌生车辆进来。我下车之后在大门口被拦了好久,保安说你没接电话,不肯放我进来。我没带雨伞,保安亭又在小区里面,就只好站在外面淋了一阵的雨。后来我想到可以给保安看我的警官证,他这才放我进来的。”
林欲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抱歉,我应该是在做饭没注意铃声。”他轻声说,“知道是你来,我会下去接你的。”
“不用抱歉,是我自己要来的。”沈程吃完一碗面条放下筷子,“我来洗碗吧。”
林欲看着他收拾好两人的碗筷,站在水槽边熟稔的抬手打开上方的橱柜拿出洗洁精——林欲摆放物品的习惯从来不变。
“你还记得啊。”林欲盯了他一会儿之后轻笑道,“就像你没离开过这儿一样。”
“是哥摆放东西的习惯从来不变。”沈程抬起手腕蹭了一下溅到脸上的泡沫。
“我还夸你记忆力好吗?”
“当然。”沈程笑着回头看他,“我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欲又沉默了半晌,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洗碗。
“哥,”沈程的指腹用力摩擦碗壁,听到“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后又冲了一遍才把洗好的碗放在碗柜里,“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是说哪些话?”林欲反问他。
“哪些话让你困扰,哪些话你就不要放在心上。”沈程把手擦干,回身看向他,“那天我有点难受,睡了太久,脑子不清醒。”
林欲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但他刚要开口,沈程就又添上了一句。
“但我说喜欢你的时候很清醒。”
林欲在客厅坐了一整夜。
他把那束灰蔷薇仔细打理好插在花瓶里,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整个房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就算沈程真心喜欢他又怎么样呢?沈程的人生还很长,还未遇到的人那么多,总还会有更好更优秀的人等他,实在不必要在他这种人身上浪费感情。
沈程最终会发现林欲和他构想中不一样的地方,林欲不可能永远符合他的期待,当期待破碎的时候,他肯定会很失望的。而林欲根本不敢让沈程清澈的赤诚付出哪怕一点的代价。
林欲想不通他和沈程是怎么走到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的。林欲走到落地窗边点上一支烟,他想,要他明确果断的拒绝沈程,都不如让他从六楼再跳下来一次来的痛快。
他本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的孤独终老一辈子,或者某天突然来了兴致自我了结在哪个地方,又或者玩脱了折在哪个案子里,他想过无数种结束漫长人生的方式和情景,唯独没想过会和某人共度一生。
沈程就这么愉快地在林欲家里住下了,上班下班都和林欲一起,轮休都特意挪到同一天。除了加班值班实在没办法,其他时候沈程基本都是和林欲同进同出。
“林欲,晚上不睡白天睡,你什么生物钟?”陈嘉皱眉看着整理卷宗整理到一半就开始假寐的林欲。
“我失眠。要不你陪我睡?”林欲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开口。
“你家不是有人陪你吗?”陈嘉淡淡回道。
“什么话。我会让沈程睡地板吗?”林欲掀起一点眼皮瞄着陈嘉。
“那你就让我睡地板?”
“那不是因为你死都不愿意跟我住在一张床上吗?”
“我那是不习惯!”陈嘉反驳,“说得好像你和沈程就睡一张床似的。”
林欲挑起眉,刚要调侃几句,桌上的手机适时地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黎佩。他懒得抬手,直接让陈嘉按了免提。
“林哥林哥!明天圣诞节我想和秋医生约会,你放不放假?”黎佩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黎佩是吴淞附近酒吧街的清吧“醉三巡”的老板,西大陆人,艺术世家出身,主业是珠宝设计师。林欲下班后常去他店里点酒,一来二去就相熟起来。有一次林欲约了休假的沈秋去喝酒,黎佩刚好在店里,一眼就迷恋上了沈秋。
也不知道黎佩怎么追到的,但林欲猜想这个过程应该并不轻松。沈秋是个情绪很淡的人,和沈程完全不像,很难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兴趣,更别说喜欢上什么人了。当初林欲把沈秋的联系方式“卖”给黎佩的时候,根本没觉得黎佩能成功。追求过沈秋的人能挤满整个奉城市第一医院,他可从没见沈秋对哪个人产生过特殊的感情。
但有时命运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此。
“你是想问沈秋放不放假吧?”林欲调笑道。
“我问过了,他明天轮休。”黎佩嘿嘿笑了,“我给他准备了个惊喜,是想问你明天放假的话,能不能把他带到醉三巡去?”
陈嘉扯下一张信纸写了几行字推到林欲眼前,利索地说出两个字:“准了。”
“陈嘉哥!”黎佩听到他的声音,“你明天有过节的对象吗?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呀?我跟你讲我有个搞服装的朋友……”
“他明天得值班呢。而且你陈嘉哥是性冷淡,早都看破红尘了。”林欲声音带着疲倦,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指尖捻起陈嘉递给他的请假条,“托你的福,白捡一天假期,明天几点?”
“就晚上七点吧!氛围好的话可以直接在二楼——”
“少儿不宜的后续就不要跟我讲的太详细了你们小情侣自己解决就好。”林欲急忙打断他,“我开着免提呢。”
“好吧,那我就不说这个了。”黎佩语气轻快,“不过什么性冷淡啊,秋医生之前也跟我说自己是性冷淡,我差点信了他的邪!我跟你讲,去年情人节他——”
“打住!”林欲扶额,“都说了我开着免提呢。”
“……嗯哼,好吧,我不说你们肯定也懂,”黎佩停止了这个话题,“那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了呀,全靠你了!”
“知道啦。”林欲答应着,“保证完成我们大设计师的任务。”
黎佩这边挂断了电话,转头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嗨嗨!最近工作忙吗?明天放不放假?”
圣诞节是个什么日子呢?对林欲来说,不论是作为生日还是作为离开白鹗福利院的日子,随着岁月的流逝都显得平常起来。
圣诞节当天,林欲生拉硬拽把非常不情愿的沈秋劫到了酒吧,后者正因为一整天没联系上黎佩心情十分不好,林欲在他那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脸上看到了隐隐的怒气,可能已经在想要怎么和黎佩算账了。
林欲在沈秋身后把他推进了酒吧的门,就在沈秋踏到地板上的一瞬间,酒吧里暧昧的灯光全都暗了下去,只留了钢琴上方的一盏。
钢琴凳上坐着的人正是他一整天都没见到的黎佩。沈秋站在原地,看着灯光下面容柔和的人,硬是把一天的心烦意乱都咽了下去。
黎佩比红玫瑰还要热烈的情感时常会惊艳到他。好像黎佩从不在意未来会如何,他是不迷恋结尾的艺术家,他会见证和体验当下的一切:牵手、拥抱、接吻,他对爱的愿望是在陌生的人山人海里寻找自由的盟约,就像现在,沈秋听出来这是最近几天他经常在家里弹的曲子。
听上去就像他准备了很久就等着今天给秋医生一个“意料之外”。
不过今天黎佩忽略了他十三个电话的事也不会就这么一笔勾销的,把算账的日期延后倒是可以。
黎佩今天穿的是学院风的侦探装,还戴了帽子,看上去很活泼俏皮。一曲弹毕,黎佩站起身,沈秋才发现他穿的是短裤,一时皱起了眉:室外是零下的温度,酒吧里也没热到能穿着短裤。
黎佩打了个响指,酒吧里的灯光就又变了一轮。
粉紫色的氛围光暧昧不明,金发碧眼的小侦探踩着小皮鞋走进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玫瑰花伸到沈秋眼前。
“这位帅气的先生,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夜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是做什么事呢?如果不是佳人有约,可否将您今晚的时间分给我一点——”
沈秋抬手要接过玫瑰,却抓了个空——黎佩动作比他更快,把玫瑰叼在嘴里了,还得寸进尺的凑近了他的脸。
沈秋轻叹了一口气,低头咬住花杆把玫瑰接过来,再拿到手上。把黎佩遗憾的表情尽收眼底。
本来以为他做这种很油腻的动作会很好笑的!怎么还是这么正经啊!
伴随着酒吧客人们起哄的声音,沈秋沉沉开口。
“我的时间很宝贵,”待全场静下来之后他又接着往下说,“希望你可以让我觉得物有所值。”
黎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来他今天没接电话的事真的让秋医生很生气,但是该说不说这样子的秋医生比平时更性感了……嗯平时的秋医生也很性感啦!只是不怎么见到他这个样子呢……
“当然——”黎佩又打了个响指,这次灯光转到钢琴旁的一块空地,很明显是为了今晚重新设计了酒吧的布局,“我会让你流连忘返。”
沈秋很少看到黎佩跳舞。他不怎么在家里跳,珠宝设计师的工作也比较忙,他的闲暇时间一般是画画或者唱歌写曲,跳舞的运动量似乎对他的放松作用不大。
黎佩在这种颜色暧昧的灯光下更好看了,就像欧珀石的火彩,让沈秋一刻也不想移开眼睛。流行音乐刺激着他的鼓膜,似乎是某个很有名气的偶像团体的歌,他在医院好像听到过歌曲的片段出现在同事的谈话中。
很有张力。
黎佩应该为此准备的很认真,他发现不仅是他在看着黎佩,黎佩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他。
如果是在家里给他跳这个,他的心情会好更多。黎佩金发碧眼的外貌已经足够惹人注意,再加上钢琴曲和几乎称得上**的一段舞,不少客人交头接耳的声音就钻进了沈秋的耳朵。
……自己的爱人被夸奖是很开心,但还是有些醋意。
黎佩跳完一段,摘下帽子扔向沈秋。沈秋轻巧的接住,向他走去,直接横抱起一天都没碰到的小男朋友。黎佩也不甘示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今天一整天都放过你了,现在总该玩够了?”沈秋看着他湛蓝灵动的眼睛。
“没有。”黎佩眨眨眼睛,在他耳边轻轻吐气,“我还给你单独设计了一段舞,只给你跳,本来想用来勾引你的,但是现在看来可能不需要了。”
黎佩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很需要。”
“嗯?”黎佩挑眉,“那……我们去二楼吧,我白天都收拾好了。”
“好。”沈秋抱着黎佩离开人群,无视了想要和黎佩“交朋友”的几个人,径直走上了楼。
一楼的灯光恢复正常,坐在吧台边的林欲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坐在旁边的人面前的好几个空酒杯,最终决定要一杯柠檬水。
在把沈秋推进酒吧尽职尽责的完成了任务之后,林欲因为夜盲连着绊到了四个高脚凳,一步一个坎儿。他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下沈秋这不省心的什么时候都不让他消停,跟对象过个节都要他来帮忙。
在他踢到第五个凳子的时候,感觉到手臂一轻,一句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耳边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哥,你小心一点。”
林欲僵硬了一瞬。
“沈程?你在这儿干嘛呢?”
“小黎找我过来帮他搬东西,我也有点想看沈秋谈恋爱和平时是不是一样的,小黎怎么……”沈程停顿了一下,把后半句咽了下去,换了个说法,“怎么看上他了。”
沈程在吧台边上找了个位置扶林欲坐好,自己坐在林欲旁边,要了几杯酒。
林欲在黑暗中看不见沈秋,他只能看见在灯光下的黎佩,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沈程坐在他旁边这件事让他大脑的运行效率下降了一半。
“你和黎佩很熟?”他没话找话。
“未来嫂子,不敢不熟。”沈程乖巧回答。
“这话听着可不像你的作风。”林欲看着黎佩跳舞。他有些欣赏不来这首歌,感觉这一段舞就全靠黎佩的颜值在撑着,“和你哥关系缓和了?”
“那倒没有。”沈程瞟了一眼林欲。他明明就坐在哥的旁边,怎么都不看他的,虽然他知道哥现在看不见。
林欲轻笑出声。他手肘撑着吧台,歪头看黎佩和沈秋接吻。
就在林欲看不见沈程的这段时间里,他闷头喝了五六杯酒。紧紧攥着手里的花枝,思考递出去的合适时机。
他会喜欢红玫瑰吗?他阳台的小花园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玫瑰。沈程思考过他不喜欢玫瑰花的可能性,但又觉得应该不会,上次送的灰蔷薇他也好好养起来了,而且送喜欢的人就是要送玫瑰啊。
沈程觉得红玫瑰很好。
林欲喝着柠檬水,垂眸看着趴在吧台睡着的沈程。他不知道沈程酒量多少,排除不了他在装醉的可能,所以他决定喝完自己这杯再把沈程带回去。
沈程的脸靠在臂弯里被遮住了一半,手里拿着一枝玫瑰花。傻子看了都知道是要送给林欲的,但是林欲选择视而不见。
他结过账,试探性的喊了沈程两句。
“回家啦?醒醒?”
沈程皱起眉。
“需要我背你回去吗?”
沈程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好像是在辨认谁跟他说话,看清是林欲立马坐了起来,用力摇了摇头企图清醒过来。
“……可能真的需要。”沈程扶着头闷闷的答道。
背沈程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心,趴在林欲耳边絮絮叨叨地喊着哥,不停地说“好喜欢你”。林欲尽力不去看他手里的那枝花,但沈程的胳膊垂在他身前,那枝玫瑰也在他视线里随着走路的步子晃来晃去。
沈程难得很安分的待在他背上,林欲想,真是猜不到他是真醉还是装醉,要是真醉的话他就现在偷偷答应了,明天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沈程一向演技很好,林欲不是很确定,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听着沈程的碎碎念,搅动心湖。
“哥。”
“嗯?”
“玫瑰很好,”沈程轻轻的说,“你也很好。”
林欲笑了笑,没有搭话。
走到楼下时林欲问他花要不要先丢掉。
沈程抱紧了他,空着的一只手也攥上了玫瑰。
……好吧,看来是不愿意。
林欲把醉晕过去的沈程轻轻放到床上,又冲了热牛奶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了下去,再给他把染上酒气的衣服都换了下来,他这一身也都是从林欲的衣柜里扒出来的:围巾、外套、衬衫、长裤,都被林欲扔进了脏衣篓,林欲还发现他戴着自己新买的手表。
林欲从他手里拿出玫瑰花,修剪整理过后插进了客厅里放着的灰蔷薇的花瓶里。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上睡衣,抱着脏衣篓把两个人的衣服都塞进洗衣机。
他路过客厅看了一会儿茶几上的花瓶,觉得搭配得不好,于是又拿了一个新花瓶把红玫瑰单独插进去,拎着花瓶在房子里到处都摆了一下看,放哪儿都不是那么满意,最终放到了浴室的洗手台上。
镜子里映出林欲的脸,那枝玫瑰就微微弯垂在他琥珀色的眼睛旁边。
他摆好花瓶,回到沈程的卧室看他的情况。沈程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见他进来就把目光投向他。
似乎还醉着。
林欲拿着湿毛巾站在床边狠狠擦着他的脸。
“唔。”沈程闷哼了一声。
“喝醉了还挺乖的。”林欲又把手伸进睡衣给他擦脖子和身上,“哇塞。还有腹肌。”
沈程哼哼唧唧的抓住他的手腕,有些迷茫地开口:“别……别擦了……”
“不行,你一身的酒味。”林欲微微皱眉。
林欲很爱喝酒,但他很讨厌喝完酒之后身上残留的酒气——非常难闻而且不礼貌的味道。沈程要是宿醉又不洗澡在他床上躺一天,他明天就会考虑换一张新床,再给这间卧室喷满空气清新剂。
“我现在去洗澡。”沈程把他的手从睡衣里拿出来,他知道林欲讨厌人身上的酒味,能允许他不洗澡就躺下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你这样子怎么洗澡?在浴室滑倒了怎么办?”
沈程眨眨眼,大脑缓慢运转着处理这句话。
“不会的。”他说,“我已经不晕了。”
林欲调好水温,看着神色如常除了反应慢一些之外已经看不出醉酒迹象的沈程走近浴室,确认他真的不头晕也能走稳路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沈程当然看到了那枝玫瑰。
今晚看到沈秋和黎佩拥吻在一起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欲,但四周很暗,林欲没有看向他,只是看着灯光下腻歪在一起的那对小情侣。
好想吻他。
沈程想。
沈程把头伸进花洒下面,把温度调低,微凉的流水哗啦哗啦的冲在他的头上,让他被酒精麻醉的大脑恢复了片刻清醒。
幸好今晚多喝了几杯,不然林欲就在外面,他过会儿怎么出去啊。
置物架上放着林欲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沈程看着那瓶薄荷和柠檬味的沐浴露,突然觉得有些渴。
林欲在客厅等沈程出来,躺靠在沙发扶手上做高数题。茶几上放着一杯温凉的柠檬水。
那枝放在浴室镜子前的红玫瑰被温暖的水汽养的娇艳欲滴,好像也醉在这片暖洋洋的空气里似的,花瓣上都凝起了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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