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给最后一个患者开了药，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今天的工作。但他赶回家时陈晰已经累倒在地。王平赶紧脱下外套，走过去的时候不忘用酒精棉片给手消毒。
他蹲在地下轻扒里语的眼皮，一边观察一边问：“陈晰，他刚才真的动了？”王平觉得这状态不像。
陈晰再三确认：“活的。我骗你干嘛？”
陈晰后退一步：“喂，你又看我看嘛？！”
王平嘻嘻一笑，故作神秘：“没什么。现在你可能不方便在这里了。”
“嗯？？？”
“陈晰，谢谢。”王平拍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最近心情不好，看到你心里舒服很多。”王平说话总会留半句，这是他的风格。
陈晰拍胸脯：“害！有啥事跟兄弟我说啊！有事找我！”
“多谢。”
“没啥。你说不让我来，是这小子要醒了？！”
王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兴许吧。”但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
陈晰一只手勾上外套，另一只手肘碰他，哼道：“你这家伙。”他越过王平就去门口换鞋，准备离开。
“谢啦。”王平随手从厨房柜子下拿出一叠药，给陈晰塞手里：“可以随便吃的中药。”他时不时空闲无聊会拿出中药包成一份一份的，时刻准备送人用。
陈晰哈哈一笑，指着他：“你这家伙！还是喜欢拿这些糊弄我！”
王平看着他渐行渐远，声音大了几分：“都是好东西！不够再来拿！”他笑着看陈晰离开，突然听到玻璃打碎的声音，立即拔腿跑回房间。
“里语？”他按住房门，看到里语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沙发一边，一旁茶几上的一个六棱玻璃杯打碎在地，果茶一股股地溢在木地板上。
王平装修的时候特意加了这层木地板……
他顾不得心痛，先蹲下来收拾，转身去找垃圾桶的时候又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王平转身，里语没动。
王平走过去捡起打破的玻璃杯，火气也一下子上来：“行，你能耐！”
里语在他身后，悄悄睁开那一双透彻又冰冷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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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上学怎么样啊？”里宁宁正在擦桌子，瞧见孩子回家下意识温和地笑。
张潜书扔掉书包穿上拖鞋蹦蹦跳跳过来，搂住里宁宁：“妈！我想去看看哥。”
里宁宁心里一暖，感动地说：“好，我问问王医生。小书真是懂事了。”
张潜书没有说话，搂紧了里宁宁，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戾与执着。
“喂，王医生，对，我是里语妈妈，小书……我的另一个孩子想去看看他，您看方便吗？”
王平在另一边看着满地狼藉：“方便……就是不太方便。”
“啊？？”
王平微微一笑：“挺方便的。”
“好。谢谢您。”
张潜书在一边激动地揪着里宁宁问：“妈！可以去看哥了？”
里宁宁把切好的水果从冰箱里端出来给他：“是。先吃点东西，妈妈带你去。”她感叹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并没有因为里语的特殊而彼此疏离。
可下一刻里宁宁就笑不出来了，张斌回来了。张斌解开领带：“送过去又要看！里宁宁，你折腾他干什么！”
里宁宁看着他，一下子堵住。她无声地端出温好的菜，干巴巴地道：“饭还热着，做了你最喜欢的西红柿炒蛋，过来吃……吧。”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张斌坐在饭桌上，嫌弃地挑起一根蛋丝，一脸不可思议：“你一天就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
里宁宁从这句话里感到张斌对自己的不满和…瞧不起。她仍然像没事一样，僵硬地笑：“是。”做了一个小时的菜，炖了一天的汤，她付出的所有时间、精力、真心，都入不了他的眼。
张潜书看情况不对，拉着里宁宁的胳膊，站在她这一边：“挺好吃的爸，比饭店好吃不少。”
里宁宁看向张潜书，莫名想流泪。这孩子真的太懂事了。
张斌：“可笑！你见过哪个高档饭店做这个？”
张潜书挺胸抬头：“怎么没有？”
里宁宁不想让、也不会让孩子替自己出头，自己服软道：“你们别吵了，我…有点难受，老公，我先回去睡觉。”
张斌吃着热腾腾的饭，喝着口感醇厚的白骨浓汤，无情地道：“地很脏。”
里宁宁背对着眨巴眨巴眼睛，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转身，声音微哑：“老公，我，我去再拖两遍。”
“拖地也拖不好，还要拖两遍。”
张潜书：“你有本事自己试试？”
张斌站起来，抬手打了张潜书：“敢对你老子这么说话？！”
张潜书也站起来，狠狠瞪着张斌：“你只会欺负她！”
里宁宁走过去捧起张潜书的脸，看到明显的一个大红印，心痛得要死，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张斌看到他们母子俩人报团，嫌恶地说：“他一个男人，还不能忍疼？”
里宁宁没有说一个字，拉着张潜书往外跑，自始至终没有理张斌的叫嚷。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理会他。
坐在车上，张潜书：“妈你别气，他就那样。习惯就好。”
里宁宁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正在看书的张潜书，心想：习惯吗？可这么多年了该习惯早习惯了………算了，为了孩子。
里宁宁觉得，有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房间里王平盯着里语：“……你其实早就醒了。”装得真像！
里语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座石雕。王平也不逼他反应，只是回到房间里继续工作。他刚打开一个文件夹，又听见刺耳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王平觉得耳朵格外清净，走过去看，发现里语的脸颊上带着一道泪痕，眼睛无神地垂着，嘴角耷拉着，整个人毫无生气。
正巧这时，有人敲门。王平捡起地上的一个抱枕，塞到里语手里，起身去开门。
“王医生，您今天休息啊？”里宁宁带着笑。
“不是。”
“真是打扰了。”
“没事。”王平没有邀请，里宁宁也没有迈步。
两个人僵持着，张潜书跳进来，看到一地狼藉，下意识喊：“哥！”
里宁宁想起上次来时王平的家是极其干净的，能造成这样的只有……里语。里宁宁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王平看着里宁宁：“对。他醒过。”
里宁宁眼中带泪：“谢谢您！”
张潜书摇晃里语：“哥？哥？你能听到吗？”
王平走过去查看，遗憾地说：“抱歉，我想，他应该不愿意见到我们。他醒的时候总在我离开的时候。您仔细想想，他是不是有这种偷偷醒来的情况？”
里宁宁想了想：“好几次，我发现他桌子上的杯子打碎了，我以为是我没放好……小语，他真的一直醒着？”里宁宁蹙眉盯着里语，半晌抱住他，“妈妈只想让你醒过来。”
王平：“………”
里宁宁看到一地残渣，伸手去捡。王平先她一步，说：“我来。阿姨，我想再观察他一段时间，顺带进行脱敏性治疗，这些操作还是放到医院比较合适，您也方便照顾，等到康复您再接走，可以吗？”
里宁宁：“当然。”
王平：“我不保证他……”
里宁宁赶紧说：“我明白、我明白，我们看过很多医生了，要不是您细心，我也不知道小语居然间断地醒着…………”
“谢谢。”王平站着拍拍一动不动坐着的里语的肩膀，“我会把他送回医院里，随时看顾。”
“麻烦您了。”
王平眯着眼笑：“不。里语这种患者我也没遇见过，接触他是我的荣幸。”
半夜，王平家里一如既往地安静。里语像个活死人，现下彻底没了动静。王平一个人随手抱着一本法医的书，时不时倒杯水给自己和里语，整个2101安静到落针可闻。
过了很久，一片寂静被打破。王平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拿起来用修长的指尖轻触滑动，接听陈晰的电话：“嗯。”
陈晰那边很吵，他声音也很大：“王平！双诗诗！我女朋友！唉……我跟她吵架了！诶你刚干嘛去了怎么不接电话啊！”
王平把一片雕刻镂空的金属书签夹在看到的页数，合上安静躺在一双长腿上的书，言简意赅：“看书。”
陈晰鼻音很重，像是没醒一样哼哼唧唧的：“诶，我今天穿了你的白大褂，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这个职业，可是我女朋友，你知道的，她不乐意啊。”
王平知道她女朋友经常因为陈晰朝九晚五、随叫必须随到的这个职业闹别扭，可又不会劝，只道：“你或许可以分手……？”
陈晰突然大声：“你给我找不痛快呢啊！”
王平捂住放音口，余光看到里语，站起身几步走到卧室轻声关上门：“抱歉，我只是觉得，她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说的轻巧！你是不知道，她说，她考虑我，我就不能考虑她！说得好像我什么都没付出一样！她不喜欢异地，我每天坐地铁导好几条线也坐到她旁边，她不习惯我这工作，我二话不说辞职！我做的够了吧！我现在都没找到像样的工作！她还说她都是为了我！是！她做了很多！她做饭洗衣……她做家务，她大部分时间都温温柔柔的………可她怎么就不理解我呢？！”陈晰一边肝肠寸断地诉苦一边叹气。
王平靠在门后，微微仰首，轻喃：“世界上，没有人会相互理解。”
没写完但裂开了，一般不会超过一周不更
这个故事很普通，但我觉得有时候挺深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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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王平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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