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作回退。
天界彩虹断裂、祥云破碎。
一股黑气冲上云霄，将天宫杂谈编辑部的彩文仙子手中的访谈纪要冲了个烟散云消。
“哇啊啊啊~”
彩文仙子向后仰倒在地。
“有鬼啊啊啊~”
这样强悍的煞气，若刚刚直接撞在她身上的话……
天兵分作两队，一队迅速将彩文仙子围了起来，等待太上老君门下医仙赶到，另一队则向着黑气流窜的方向追去。
“枕霞姐姐！”见到枕霞元君，彩文仙子立刻要扑上去，却被天兵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枕霞元君单手结印看了看彩文仙子的元神，见并无不妥，朝天兵们托手道：“劳各位费心，彩文仙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只服一味丹药便好。”
彩文仙子迅速吞下枕霞元君递去的丹药，稍作调息，神色果然即刻转好。
“既然仙子无事，还请枕霞元君帮忙照看，我等还要速将此事回禀天帝。”
正说着，天边雷声隆动，云霄又是一阵翻滚。
天兵托手一礼，化光而去。
原来是雷部天尊见有妖邪之气侵入天界，出手消弭了飞窜的黑气。
眼见天兵们赶来，雷部天尊面色凝重，亮出指尖环绕的一点黑气残余：“这黑气主体已被我消灭，这点残余我会亲自上交天帝定夺，诸将可不必再特地去回禀。只是这黑气来的古怪，它所流窜之处众仙或许多有不适，还请诸将多做留意。”
“是。”
天兵们略有不解，不过一缕黑气，雷部天尊既然出手，为何不将它彻底消灭？
但以他们的位阶，尚未到能参透天机的程度，于是只好应声而退。
他们还未走远，便听到太白金星呼唤雷部天尊的声音。
“文天尊！”
紧接着，又是四位护法神的声音。
“文兄！”
“这回可大事不好啦！”
众神的声音吵嚷成一团。
“天界时令官昏迷不醒，听说是被一股黑气冲撞，莫非就是刚刚你出手的原因？”
“九幽神已经赶到天枢殿了，我们也赶紧过去！”
天枢殿内。
掌管天界调时的令官时迁躺在大殿正中，昏迷不醒。
多少年没出过兜率宫的太上老君带着几位医仙立在一旁。
九幽神幽篁站在时迁另一侧。
三步玉阶上，天帝端坐。
众人皆是如出一辙的眉头紧锁。
见雷部天尊文霆由远及近，天帝神情稍缓：“文天尊可截住那股煞气？”
文霆点点头，将残存的黑气裹在一团雷光中，上呈天帝。
众仙视线随之移动，屏息宁气，心中都在期待天帝能做出与他们猜测不一样的答案。
“归墟。”
然而天帝的推论与他们并无不同。
“九幽之外的魔界确实发生了一阵异动。”九幽神托手行礼，又道，“但魔界和九幽却都没有发现归墟气息。”
“不过，臣询问了几位魔神，他们又都说感应到了归墟内的异常。”
“归墟十二魔神能够并立，除却各自疆域不同外，也有他们互相之间缔结了某些秘密契约的缘故。”太白金仙慕白道，“方才天界的异常和这一缕黑气都是归墟重开的证明，但它能如此迅速地寂静下来，大概是某位魔神出手了。”
“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位魔神的力量能够对抗归墟……”九幽神又道，“不过太白金仙如此说，或许我同剩下魔神一一打探一下，便知是哪一位出手了？”
天帝摇头道：“一入归墟，万寂无踪。”
“归墟会消弭掉落入其中之人在这个世上的所有痕迹，无论人妖仙鬼魔，皆是如此。”
“好吧，不管他是谁，眼下既然归墟已然关闭、无需我们再出手、世上还少了位魔神，我们岂不是省去不少功夫？”北方护法神道，“天帝，还请先借由归墟残存的这一缕煞气，看看该如何救治时令神吧？”
太上老君默默摇头。
天帝起身下阶，一手托着拘束黑气的雷光小球，一手结印查看时迁的元神，耳边听到太上老君与慕白传给他的密语。
两者都只有一个意思——时迁已是神仙难救、无力回天。
但他还不能任由时迁就此陨落，还不到时候。
天帝用雷光球中的黑气引出时迁体内残存的煞气，而后给时迁注入神力堪堪吊住他的命。
“时令官受伤甚重，神魂几乎破碎，如今我引出他体内煞气、勉强将他神魂拢住，还请老君将他置于天池中，多加看护。”
太上老君避开天帝视线，只挥挥手，让身边医仙带走了时迁。
“老君似乎仍有话说？”
文霆看看太上老君，又看看天帝，最后望向时迁离去的方向：“如今众仙皆在，老君不妨直说。”
太上老君略侧目看向天帝，将话柄丢给了太白金仙，笑道：“老道专修丹术多年，对神力护命及天道运筹之事已经生疏，恐怕胡言扰乱众仙心神，不如还是请太白金仙为诸位解惑。”
未等他话音落下，天帝先道：“罢了，还是由我来说吧。”
“诸位有所不知，与我等各修其道、渡劫成神不同，每位时令神都是时族后人，诸位可曾想过这是为什么？”
“因为时族身上有一条特殊的‘天道’，只有他们能在不做任何修行的情况下在世间拥有数百甚至上千年的生命，所以他们才能承担调和天界与人间不同时分的责任。换言之，他们是用自己的寿命和后来修行得到的神力一起，每时每刻弥补着天界与人间的时差。”
“如今时迁重伤难愈、新的时令神又还未选出，意味着我天界与人间的时间流逝速度将越来越接近，各位要维持或者提升神力所需要的修行时间也将大大延长……如果我们的整个天宫最后没有坠入人间的话。”
“什么？”
“天宫坠落？这怎么可能？”
“我们不是渡劫飞升到天界来的吗？为什么还会落到下界去？”
众仙喧嚷间，文霆看到天帝眉宇间有一丝疲惫之色。
太白金仙则冷眼看着众仙，仿佛对一切早已知晓。
他心中生出某个大胆的猜测……莫非天帝对今日之事，不，或者对众仙即将面对的厄运，都早已知晓？
可是，若已知晓，为什么不加以阻止？
“与其说是渡劫飞升，不如说，我们拼命修行百年，才堪堪进入了这座时族在漫长生命中打造出的天宫。”太白金仙慕白轻声道，“诸位道友仙家切勿惶恐，不说这天宫一时半刻还坠不下去，就算我等脱离了天宫，这一身神力也不会在人间消失的。”
“只要我们不妄入人间因果，便是在人间，也不会轻易堕入轮回。”
“而且就算到了人间，我们神位仍在、庙宇仍在、职责仍在，不是吗？”
“太白金仙说的是。”太上老君道，“只不过，在这清静天界食清气饮甘露，求长生容易、用仙法容易，若落入滚滚红尘，你我便不知是度年入日、还是度日如年了。”
“时令官神魂尚在，身上的天道也尚未破碎，吾身为天帝自会倾尽全力托举住天宫的。”天帝厉声道，“诸位若真心在乎自己的道行，就不要自乱道心、继续守住职责。”
众仙默然，垂首而立。
“慕白。”
“臣在。”
“着你下界调查归墟开启一事，不得有误！”
“臣领旨。”
文霆心中微动，托手道：“天帝，臣请与太白金仙同去。”
“归墟开启非寻常人物能做，太白金仙并非武神，臣又刚好与归墟内的煞气交过手，多少对对方实力有些估量。”
“还望天帝应允。”
天帝点点头：“你能知晓此事利害，但天界武神众多，你身为雷部天尊，还是不应随意下界走动。”
文霆笑道：“若终有一日要落到人间，臣还是想早些下去看看。”
“是啊，也不知人间如今是什么朝代了？不如我们也……”
“咳咳咳！”天帝赶紧压下众人蠢蠢欲动的念头，“下界之事非同小可，诸位不要玩笑。好吧，文天尊，既然你关注此事，就同太白一起下界，也好一并速去速回。”
…………
闹哄哄了半日，天枢殿终于再度恢复清净。
众仙大多各归其位，只有九幽神幽篁被天帝嘱咐让她多多关注魔界情况，顺带利用九幽与人间接壤的特点找找下一任时令官的踪迹。
慕白自然是出门没走多远就又折回来继续同天帝商量下界的事情了。
雷部天尊则回自己的殿中思量了许久，才小心避开巡逻天兵和众仙，化作云层中一道不起眼的电光来到太上老君的兜率宫。
没成想宫内童子早已在门口等候。
“天尊放心，师父命我们提前支起了芦棚，棚下之谈任何神仙都谈听不到的。”
文霆稍稍松了口气，又疑惑道：“老君怎知我要前来？”
童子只是笑笑，引着文霆进入宫中，下到芦棚，默然离去。
棚内有一茶桌，文霆探手去摸茶杯，温度正好。
他向太上老君托手行礼，坐下道：“老君既知我要来，是否知道我想问什么？”
老君摇头，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淡定道：“天尊稍安勿躁，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天尊若有事问我，不如先等我为天尊讲个故事可好？”
文霆深吸口气，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是我唐突了，老君请讲。”
“嗯——”太上老君放下杯子，正要说什么，忽然间感应到什么，指尖掐算两下，眉头微皱，“这归墟煞气可不是平凡之物，天尊纵用雷法控制住了它，未来也难免招致祸患，还是尽早将它毁去为妙。”
文霆面色微变，再度托手：“不过一时心中疑惑，所以藏了一缕气息。”
“我想着这缕气息下界或许还有用，不知老君是否介意？”
太上老君未置可否，只道：“罢了，天尊自有天尊考量，我还是不要浪费口舌，先将那故事讲来。”
“不知天尊可知晓我等在人间话本中是何形象？”
见文霆不语，老君又道：“未卜先知、呼风唤雨……”
“相互倾轧、阴谋诡计。”
“要我说，那归墟之地才是真正的天外天。但凡还留有一点痕迹在这世上，哪怕渡劫飞升到这天界，也总免不了受天地大道的算计和轮回因果的牵扯。”
“还请老君明言。”文霆隐约想到什么，“莫非归墟的开启和时令官的受损并非巧合？”
老君笑起来：“巧合，这世上哪有什么巧合？我看到的只有天界的权欲滔天肆意妄为，和人间的紫微星衰颓罢了。”
“听闻这次下界历劫的，正是紫微星君慕晞。”
“嗯。”老君点点头，抬手将杯中茶饮尽了，沉声道，“天尊，我且问你，我等众仙既然已是历劫飞升之身，又为何要再度下界历劫？”
“若说是我们寿数太长违反天道，自然有天道化出种种劫难考验我等。到时被你那一道天雷击碎道行再入轮回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被同为天界仙官的天帝安排再入世历劫？”
“这……”
“我曾问过天帝此事。”老君道，“天帝竟将事由推到太白金仙身上，说这些都是众仙在下界未完的因果所致。”
“太白金仙……也曾多次到人间历劫。”
“那是自然。”老君点头道，“以他的道行，若强行留在天界，恐怕要日日靠丹药续命。下界既能提升修为，还能让紫微星君替他干活，他坐享香火收成，何乐而不为？”
“如今攒够了道行，想要回天界当个清闲的神官了，便随口胡诌个理由将紫微星君赶了下去。”老君轻笑一声，“真是难为他们兄弟两个联手做局。”
赶下去，真的只是赶下去吗？
还是，希望他直接在这次历劫过程中，灰飞烟灭？
但同为天界众仙，就算你贵为天帝，又岂能如此随意残害他人？
“我明白了。”文霆神情凝重，“此次下界，我必会将归墟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太上老君自顾自又倒了杯茶，随后从怀中掏出个葫芦递给文霆：“我的故事已讲完，看来天尊也没什么可问的了？那么，全当谢过天尊肯陪我这个老叟浪费珍贵的天宫半日，一点丹药，还望天尊收好。“
”在这天宫落到地面前，这样的丹药，怕是再难炼出来几颗了。”
“再劝天尊一句：既然渡劫飞升者并非全都心无杂念，那么人间魔界，也不是没有澄澈之人。”
本章已修，可安心食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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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煞气冲霄断天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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