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家公子是听君郎，是陛下亲封的。你们带着这么多人无理拦车，又不报上名来，好大的胆子！见了咱们听君郎，还不下跪？”林小业呵斥道。
林小业骂完，年轻男子身后一个下人便肃着脸，回喊道：“下跪？放肆，你知道我们公子是什么身份吗？！”
黎玉书从车上下来，望着他们，眉头微皱。
眼前这个死死地盯着他的这个男子，他没见过，也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望着自己。
此男子一身华服，打扮矜贵，长相颇佳。其身后所跟着的这七八个下人，眼神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其中两个，身材魁梧，目露凌光，看起来像是武功不浅的护卫。
什么身份？
黎玉书看着他们与普通北渊国人略有区别的服饰，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狗皇帝那里看过的奏折，隐隐有了个猜测。
许君堂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脸，嘴巴紧抿，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他，肯定是他。
这个所谓的听君郎，跟那人长得一模一样。
自两个月前做了几个梦后，许君堂便迫不及待地请求他父皇，让他出使北渊。没想到，他可能还是迟了一步。
在还没入皇城的路上，他已经打听到了些事情。听说，北渊皇帝傅冀近来对他新封的什么听君郎宠得很。皇帝见了他一面，便给他特赐官职，以让他在自己身边当值。在赐官后，皇帝不仅让他们北渊的礼部为其特制官服，在他第一天进宫当值时就与其共膳，还为他与皇太后发生了摩擦，因心疼其伤势而让他在宫中享受乘轿待遇，怒斥对其言论不佳的其他朝官……
总而言之，皇帝对这位听君郎很特殊，宠得很。
而这位听君郎，据说，长得很好看。
所以，才入皇城，还未入宫，他便迫不及待地让人打听消息，然后便离队，带人在路上成功拦截了黎玉书。
在看到黎玉书的脸之前，他心里已经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了。
结果这一看，他的心就立刻沉了下去。
有了猜测，黎玉书便暂且将自己的疑惑和不快压了下去，问他：“请问阁下是从西棠国来的吗？”
“正是，这是我们西棠国的五皇子殿下！”许君堂身边的下人一脸倨傲地回道，而后对林小业和黎府车夫抛了个白眼。
许君堂将万般心绪压住，收回目光，只对黎玉书淡淡地点了个头，一字也没说，便转身，带着他那几个下人一起走了。
黎玉书：“……”
西棠国皇子又怎么了？
皇子就可以在别人国土上这么无礼吗？
他好歹也是狗皇帝封的七品官呢。
这些人，好端端的，忽然拦了他的车，怎么反而搞得好像是他得罪了他们什么似的？
林小业冲他们离开的背影狠狠地瞪了几眼，骂道：“少爷，这什么西棠国的五皇子，跟他手下的人一样，肯定是脑子里进了粪！无缘无故的，这么欺负咱们，太可气了！”
“就是，他脑子进了粪，”黎玉书也忍不住骂道，“有病！咱们回府。”
等黎侍郎回府后，林小业便将方才的事，汇报给了黎侍郎。
黎侍郎便问黎玉书，是否见过或得罪过这个西棠国来的皇子。
黎玉书摇头。
“爹，我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感觉不太友好。”
黎侍郎皱眉。
西棠国的五皇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五皇子好像在五年前跟着西棠国主来过一次北渊。
但那段时间，玉书正在白云寺，根本没下山。
他也想不通。
飞影和流影两人回到皇宫。
自从听君郎那次被陶皇太后抓去后宫杖罚，养好伤回来当值后，皇帝便派他们两人每日暗中看着听君郎，除了晚上。每次等到听君郎回到黎府后，他们便可立刻回宫。
两人将西棠国五皇子拦下黎玉书的过程，和他们讲的话，对皇帝复述了一遍。
“他们认识？”傅冀问。
“……臣觉得不太像。但那五皇子殿下，看起来就是冲着听君郎去的，他似乎不太喜欢听君郎。”
“哦？”傅冀眯了眯眼。
晚上，傅冀正站在窗台前，望着外头，黎玉书攸地从后面飘来。
“狗皇帝，这什么破西棠国，他们来的人有病。”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跟皇帝吐槽道。
傅冀正走神，差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望着外边，继续聆听。
黎玉书果然继续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认识那五皇子啊？我坐车里，他直接在外头问我，问我是不是陛下新封的听君郎。他跟你很熟吗？
“我爹说，他五年前来过一次北渊，那时你们就认识了吗？”
“可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那西棠国的皇子真无礼。”
“……”
黎玉书也不知为何，特别想跟傅冀吐槽这个五皇子。
虽然他听不到。
也许是受了那个五皇子的“传染”，他也觉得，自己好像跟他八字不合。
傅冀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也以为，自己跟那什么五皇子好像真的很熟似的。
——
西棠国来宾被安排在鸿胪寺的驿馆后，向皇帝递了会见的文书。
皇帝允了。
第三日早朝，许君堂便携着西棠国两个使臣以及若干随从和礼物，一同上朝觐见皇帝。
在北渊国大臣们向皇帝问好后，西棠国来人也给他行了礼。
皇帝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五皇子许君堂。
嗯，这便是前日将听君郎拦在路上，似乎不喜欢听君郎，也同时令听君郎不喜之人？
他眯了眯眼。
“拜见北渊王陛下。我等乃西棠国使臣，特奉皇命，拜访贵国，以商讨我国与贵国通商之事宜。我君西棠王对陛下久仰，特令我们替之向您问好。”其中一个使臣说道，又望了眼许君堂，“此乃我西棠国五皇子。”
许君堂便望着傅冀，接道：“我是西棠国五皇子，父皇令我向陛下问好。陛下可安好？”
傅冀这才回道：“不必多礼，众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朕甚安。朕亦对贵国国君久仰，望尔等日后亦代朕向之问好。五皇子殿下，在北渊国这两日，食宿贯否？”
“回陛下，一切皆好，多谢陛下关心。”
两方就这么你来我往地问候了一番。
黎玉书在底下，默默地瞪了眼那位五皇子。
这会儿，他倒是看起来彬彬有礼了。
傅冀的目光，似不经意地往他这边扫了眼。
黎玉书余光触到，立刻收回瞪人的目光，低头望地。
咳。
而此时的许君堂，正望着龙椅上熟悉的面孔，心底怦怦直跳。
这就是他前世的兄长。
五年前，他随着这世的父皇来到北渊国。只是那时，在宴会上，他虽见了兄长，但还没梦见上辈子的事，因此也没能认出他来。
但五年后的今日，他已经确认了，这就是他的兄长！
如今在这里，他是北渊国的皇帝。
只是，看兄长的模样，他似乎没认出自己。
许君堂目光微闪，将眼底的种种情绪掩下。
他让随从们将几箱礼物给皇帝献上，道：“陛下，这是我父皇托我送给您的礼物，望陛下喜欢。”
一排箱子被打开，里面多是金银珠宝。
傅冀的眼神，忽地亮了下。
嗯，这西棠国主，还挺有诚意？
“贵国国君有心了。这，朕怎好收下？”他推却道。
尽管皇帝嘴上这么说着，但黎玉书还是看出了他眼底稍纵即逝的的一抹光亮。
他想起了前日狗皇帝说的那句什么肥他的裤腰带的话。
狗皇帝怕是想立刻把人家这些金银都揣到怀里吧？
他又望向那五皇子。
这位面对狗皇帝时，跟昨天完全不同，变了个人似的，一直微笑着。
“陛下莫要见外。我父皇说，此等区区小礼，代表着一份心意，只愿咱们西棠国与北渊国两相结好。”
五皇子说完，其随从大臣也道：“北渊王陛下，这是我们的诚意，咱们西棠国日后如与贵国通商，还望贵国多多通融。此诚意，望陛下收下才好。”
傅冀听罢，这才“勉强”地将东西收下了。
“既然如此，那朕不收下，似乎也不太好？五皇子殿下，那朕便谢过你父皇了。”
“陛下不必客气。”许君堂望说着，对他露出了个甜美的小酒窝，“我来前，我父皇说，北渊国地大物博、民风好、趣事美食多，让我在这里多玩一段时日，到时可能还要多多麻烦陛下。因此父皇便又添了些谢礼在内，陛下莫要客气。”
哦？
要在这儿多玩一段时日？
西棠国之前送过来的函里，可没有提过此事。
不过，他眯了眯眼，脑中立刻飞快地计算着，假如这西棠国的五皇子等人在北渊国呆几个月的话，大致要花他们多少招待费。
粗略算完，他余光又扫了眼地上那几箱金银珠宝。
这收入远大于支出，还是挺划算的。
他便点头，大方道：“嗯，既如此，那五皇子殿下便安心在我北渊住下吧。”
许君堂听此，嘴角弯起的弧度更高了：“谢陛下。”
众人说完，鸿胪寺卿便出列道：“陛下，迎接西棠贵宾之宴，已设于今晚，一切已安排妥当。”
傅冀便点头，让四品以上大臣都参加。
与西棠国通商之事，皇帝之前就跟几个重臣商议过许多细节。
于是，散朝后，皇帝在亲政殿里将他们聚到一起，又商讨了几点要事。
待粗略商讨完后，林左相等人散去。
徐德便上前，给他汇报：“陛下，西棠国五皇子殿下求见。”
哦，不是设了晚宴吗？
怎么这会儿来见他？
傅冀望了黎玉书一眼，问：“爱卿，跟朕一起去见见？”
黎玉书点头。
徐德便将许君堂迎进了亲政殿，带他去了会宾厅。
许君堂在会宾厅里坐着，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跟皇帝见面了。
但等见到皇帝和黎玉书两人一同出现，他微微激动的心，一下子便冷了下去。
只是他面上并不显，而是对皇帝微笑道：“陛下，我没有打扰到您吧？”
“怎会？”傅冀挑了挑眉，拉起黎玉书的手，轻轻拍了拍，对他说，“这是朕的听君郎。朕听说，你们前日见过面了？”
听皇帝这么一问，黎玉书和许君堂都一愣。
不过，前日黎玉书是当街被许君堂拦下的，皇帝能知道此事，也不算奇怪。
黎玉书便没有多想什么。
他刚想开口，许君堂便先对他露了个抱歉的笑容，说：“这位听君郎，对不起。前日我贸然把你的马车拦下，你没生气吧？”
你没生气吧？
呵呵。
“……怎会？”见他如此，黎玉书脸上也挂上了标准的微笑，“只是，当时五皇子殿下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不知在下是否做错了什么？”
许君堂望了眼傅冀，像做错般地微微垂下头来，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拦你的。我只是……我听闻，陛下跟我父皇一样，施政仁德，因此在来北渊之前，便对陛下十分敬仰。结果临到北渊国，我就听到有人说，说陛下新授的听君郎，恃宠而骄，魅惑君心，便有些生气，所以当时才、才忍不住拦下你的车子……”
黎玉书：？？
他怀疑地望着这位西棠国的五皇子。
就算是他真的恃宠而骄，魅惑君心，这又跟他一个西棠国之人有何关系呢？
这位五皇子，对狗皇帝的态度也太自来熟了吧？
而且，他当时看到自己的脸后，那反应明显就很不一般。
难道，是自己长得太好看了，以至于让这位敬仰狗皇帝的五皇子联想翩翩，以为自己跟狗皇帝有一腿？
黎玉书这么想着，便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嗐，自己这张脸，就是太过于争气了些。
傅冀好笑地望着他发傻，轻咳一声。
黎玉书这才回过神来，将手放下。
“咳，那五皇子殿下，您前日看到我的样子，为什么好像很惊讶呢？”他问。
许君堂暗自恼怒。
不要脸！
他果然还是像前世一样，总想着用他这张狐媚脸，勾引自己的兄长！
他忍住心底的不快，违心道：“因为听君郎比我想象中的，长得还要好看。”
说完，他看了眼皇帝，静待他的反应。
结果，傅冀却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目光从黎玉书的脸上停了停，笑道：“朕的听君郎，确实长得很好看。”
这并不是黎玉书第一次听到狗皇帝夸他长得好了。
但跟往常不同，这次他立刻挥挥手，假意道：“陛下过奖了，臣也就长得一般般而已，五皇子殿下才长得好看呢。”
他总感觉，这位五皇子今日在皇帝面前所说的话，不太真实。
既然如此，那他也还是应该装装模样才好。
傅冀听了，只是笑而不语。
很显然，在他的审美顶层上，只有听君郎一人。
在这方面上，他一点儿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去附和些什么。
而许君堂的脸色，几乎要绷不住了。
皇帝居然顺着他的话，真的去夸这位听君郎了。
而且，他同时也明白了，在这听君郎夸完自己后，皇帝这个微笑的敷衍含义。
许君堂一下子便委屈了起来。
再好看的脸，也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
仅此而已。
他记得，在梦里，有次这人流着泪质问自己兄长，问他“难道我不好看吗？为什么将军你不喜欢本殿下”时，兄长就是如此回答他的。
那时，自己偷听到了，还暗自高兴了好久。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没想到，这辈子，他的兄长，却好像变了。
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他不仅没认出自己来，同时也不再是那个稳重、不苟言笑的威严大将军了。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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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待修，莫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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