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许君堂想起来了。
姜云泽死后,无为大师对他兄长说过,阵法启动后,他和姜云泽都能在另一个时空中降生。只是,到时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想起他们前世的事,也相互记不住对方曾经的存在。
兄长居然要抛下他了!
许君堂不甘心,在最后一刻,也跟着冲进了阵法里。
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他。
就这样,他也跟着一起来到了这个跟上辈子类似的异世界。
结果,他兄长,上辈子的大将军,在这世,成了北渊国的皇帝傅冀;姜云泽,上辈子的七皇子,在这世,成了北渊国一个侍郎的儿子,如今被他兄长封了个什么听君郎;而他,这世则成了西棠国的五皇子。
从他兄长方才跟黎玉书的互动来看,他觉得,他们应该都没有记起彼此。
但是,兄长也没想起自己。
方才他甚至还偏心着这黎玉书,如此随意夸他,却不肯夸自己一句。
可是,兄长明明就应该是他的啊。
上辈子,他被姜云泽抢走了兄长,难道这一世,他还要输给他吗?
许君堂委屈至极。
如果是这样,为何又要让他梦到上辈子的事,想起前世呢?
许君堂心里的念头,转了又转。
最终,他只能将满肚子的委屈咽下肚,岔开话题,对傅冀道:“陛下,我在北渊国这段日子,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您吗?”
傅冀挑了挑眉,说:“可以。不过,朕可以给你安排个专门为你答疑的人。徐德,你让——”
他话没讲完,许君堂就忽然指着黎玉书,问:“他可以吗?”
黎玉书:?
傅冀望了黎玉书一眼,说:“听君郎需要在朕身边办事,五皇子殿下,朕还是另外给你找一个吧。”
他的听君郎,怎么可以去服侍别人?皇帝如是想道。
黎玉书默默松了口气。
他一点儿也不想去为这位五皇子办事,他总觉得,那过程肯定不会太妙。
他还是宁愿呆在狗皇帝身边。
许君堂望了眼黎玉书,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假意顽笑道:“陛下是舍不得吗?”
没想到,他这么一问,傅冀却还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眯了眯眼,道:“是啊,五皇子慧眼,朕确实离不得黎爱卿。”
离不得黎爱卿……
傅冀这句话,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了许君堂身上。
砸得他全身发疼。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说:“对不住,方才是我不妥了。那、那便有劳陛下安排,我先回去驿馆处理些事。”
“嗯。”
许君堂被送出了亲政殿。
回到驿馆后,许君堂整个人摊睡在榻上,望着梁顶,沉默着不说话。
他的贴身宫人何兴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是皇子,那什么听君郎,不过是北渊国一个小小的七品官而已。咱们西棠国,也是能跟北渊国相匹敌的大国。论身份,您可比他高贵得多了。此等人物,就算一时得了北渊皇帝的宠爱又如何呢?先不说,北渊皇帝究竟对他有没有那份心思,就算有,难道皇帝还会给他什么名分?就算给他名分,他一个男子,在后宫又能风光到什么程度?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殿下,您跟他不同,可别气着了自己啊。”
何兴说完,过了一会儿,一直沉默着的马青忽然开口,狠声道:“殿下,要不,臣找个时间,将此人……”
说着,他做了个割颈的动作。
许君堂没看他,但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没说话,只是继续呆呆地望着头顶。
——
等许君堂离开后,黎玉书偷偷瞪了眼皇帝。
呸,方才说什么离不得他?
狗皇帝是嫌那什么大家对他的偏见还不够深吧?
傅冀转头,恰好揪住了他这个小眼神。
“爱卿怎么了?生朕的气了?”
黎玉书轻咳一声,低声道:“没有,陛下,您看错了。”
“朕方才夸你长得好看,爱卿不高兴?”
“没有,臣高兴得很。”
“那朕方才拒绝了西棠国皇子的请求,把你留在朕身边,爱卿不高兴?”
“没有,臣也高兴得很。”
傅冀睨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爱卿为何方才还偷偷瞪朕?看来,那五皇子说得也没错,是朕太宠你了。”
“陛下,臣没有瞪您。”
“那难道方才是朕瞎了?”傅冀反问。
狗皇帝咄咄逼人。
黎玉书只好低头认错:“是,臣错了。”
傅冀听罢,这才放过他,叹道:“算了,谁让朕宠你呢。黎爱卿——”
“臣在。”
“朕罚你将这里的花都端出去外面晒太阳。”
“好的,陛下。”
黎玉书转头,无声地骂了傅冀几句,才抱起一盆花,望外头走去。
徐德在一旁,偷偷捂住嘴,笑了。
陛下这个惩罚,可真是太严重了呢。
您就宠吧。
不料,他正偷笑时,傅冀忽然转头望了他一眼。
“徐德,你在笑什么?笑朕?”
“……陛下,奴才没有。”
“你有。朕罚你去御膳房,给朕和听君郎做两碗奶羹,做得不好吃,不许回来。”傅冀一口气说完,完全没有要给他继续辩解的意思。
“……是,陛下。”
徐德说完,只好委委屈屈地走了。
傅冀轻笑一声。
终于没有碍眼的人,妨着他慢慢看听君郎干活了。
黎玉书搬完一盆花后,又走了回来。
傅冀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话本,转头望了他一眼。
“爱卿,好好干。方才徐德胆敢笑你,朕已经罚他去给你做好吃的了。”
黎玉书:……
“还是朕宠你吧?”
黎玉书微笑:“陛下您说得对,臣受之有愧。”
傅冀摆摆手:“不必自愧,朕给你的,皆是龙恩。爱卿加油。”
“好的,陛下。”
狗皇帝。
黎玉书说着,搬起第二盆花。
接着,他搬了第三盆、第四盆……
很快,亲政殿外面地上,摆起了两列花盆。
宫女太监们,暗暗望着这一切。
有不明情况的,想上前帮忙,被黎玉书拒绝了。
狗皇帝就在窗边监督着呢。
也不知道,狗皇帝今日吃错了什么药。
呸,这样的宠,他一点儿也不像要。
又不是给金子银子。
傅冀望着黎玉书蹲下、起身、流汗,目光偶尔落在他那小腰和翘起的部位上,嘴角微翘。
果然还是不能太宠小混账。
他都好久没能看小混账干活的模样了。
还好,今天他终于有了个不错的借口。
傅冀微微露出了个满足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叫停了。
傅冀站在窗边,对黎玉书招招手:“爱卿,累着了吗?快过来,朕给你擦擦汗。”
黎玉书轻轻锤了两下腰,才慢慢走过去。
等他走到窗前,傅冀掏出一块帕子,在他脸上擦了擦。
“爱卿辛苦了,方才可心疼坏朕了。”他说。
黎玉书听着他这虚伪的心疼话,此时此刻,只想立刻掏出一根打狗棒,给狗皇帝狠狠地来一棒。
真的太狗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宫女太监们瞄着这一切,彼此偷偷地交换着眼神。
这就是陛下和听君郎两人之间的乐趣吗?
他们不懂。
但他们觉得大开眼界。
傅冀擦完,立刻对附近宫人道:“还不快点把黎爱卿扶进来?”
哦哦。
宫人们立刻将黎玉书扶了进去,给他斟茶倒水,捏肩锤背。
又过了一刻钟,徐德终于从御膳房那边回来了。
“陛下,奶羹来了。”他笑眯眯道。
傅冀立刻接道:“听君郎今日累坏了,快端来给他尝尝。”
“是,陛下。”
徐德手脚伶俐地将东西从食盒里拿出,放在皇帝和黎玉书面前的桌上。
“哎哟,听君郎,陛下可心疼您了。”他对黎玉书说。
黎玉书:“……”
不,狗皇帝不是心疼他,只是单纯的有病,想要折腾他而已。
徐公公,你何时能睁开你被蒙蔽的那双眼?
黎玉书泪目。
因着这茬,黎玉书这天心里都对狗皇帝骂骂咧咧的,甚至都差点忘了那西棠国的五皇子,直到晚上。
今晚的晚宴,是设来迎接西棠国的来宾的。
应皇帝的命令,北渊国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参加了宴会,除了近日“身体抱恙”的陶右相。
陶皇太后也抱病在身,没出现在宴会上。
皇帝坐在主位,右下位坐着肖太后,左下位空置,再往后,便是西棠国五皇子,以及北渊国其他大臣,依次按等级排坐。
黎玉书到皇宫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入座,开始敬酒了。
他飘到黎侍郎的座位边上,无所事事地望着全场。
上方皇帝正和西棠国的人相互敬酒。
他望了眼那位五皇子。
对方正专注地盯着狗皇帝。
哦,果然是狗皇帝的忠实崇拜者。
过了一会儿,他往上座飘去。
许君堂一边偶尔跟北渊国的朝官搭话,一边不时将目光投到傅冀那边。
黎玉书飘到傅冀面前,见他正和西棠国使臣说话,便笑道:“喂,狗皇帝,那西棠国的五皇子殿下正望着你呢,跟个小狗似的。”
说完,黎玉书便认真地盯着许君堂看。
说来,他还是觉得很奇怪。
今日看狗皇帝跟这位五皇子说话的模样,他能大致推测得出,狗皇帝应该跟这位五皇子以前是没有什么交情的。
然而,这位五皇子面对狗皇帝时,眼里似乎有着某种依赖、亲近的情绪。
而面对他时,又有着一种隐隐的敌意。
真的会有人对只曾见过一面、之后听说其施政仁德的人,产生如此深的敬仰之情吗?
黎玉书迷惑眼。
晚宴的案上,摆满了各种好吃的。
黎玉书飘到皇帝身边,在每盘食物上,只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
至于别人面前食盘里的东西,他如今不敢乱吸了。
吸完,黎玉书拍拍屁股,又飘走了。
他不耐烦听他们讲的事,也不太想看到那位五皇子的脸。
黎玉书飘了出去,飘到屋顶上,用手托头,翘着脚,望着天上的星星。
不知过了多久,正微眯着眼的他,忽然听到了徐德和狗皇帝的声音。
“陛下,天凉,您还是披着这披风吧。”
“不用,朕就这里走走,很快就回。”
黎玉书在屋顶上转过身来,望了他们一眼,懒洋洋道:“徐公公,你管他呢。这天气,冷不死狗皇帝。”
傅冀:“……”
小混账,原来是躲这里来了,让他好一顿找。
正在此时,忽然有宫人兴奋地前来汇报:“陛下,御花园里的昙花开了!”
傅冀一听,轻咳一声,重复道:“昙花开了?”
“是的,陛下。”
“那便去瞧瞧吧。”说着,他便迈开步伐,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黎玉书一听,便从屋顶上飘了下来,跟在皇帝身边,一起前往。
昙花一般只在晚上开,它开的花很漂亮,但同时开的时间又很短暂,这碰上了,便是缘分,不得不看啊。
傅冀和黎玉书赶到时,刚好又有一朵昙花正在绽放。
紫色的外衣慢慢打开后,里面如仙女般纯白的花朵也层层绽放。将灯笼照近后,柔黄的光晕从花蕊处散发,穿过花朵,像一盏发光的层叠小仙灯,看起来美极了。
黎玉书忍不住感叹了下:“美。”
傅冀嘴角微翘。
过了一会儿,他才侧头对徐德道:“赏。方才发现昙花开的人,赏一两。”
黎玉书:“……”
他一下子被狗皇帝这“大方”的口吻唤得从美的沉浸中回过了神来。
看完昙花,黎玉书跟皇帝往回走。
快走到林和殿时,他看见殿门口处站着西棠国五皇子。
许君堂不知是否喝多了,脸红红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迷离。
“殿下……”其身边的宫人扶着他。
许君堂看见皇帝走来,忽然挣脱了身边宫人的手,往皇帝这边冲了过来。
“兄长!”他喊道。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扑倒,傅冀快速地闪开了。
黎玉书差点就目睹了他摔成狗屎的惨状。
还好徐德眼捷手快地揪住了他。
许君堂扑了个空,挣扎着回头望了眼傅冀,委屈巴巴道:“兄长,你为何躲开我?为何不抱住我?”
傅冀轻咳一声。
“五皇子,你认错人了,朕不是你的兄长。”
听到他的回复,许君堂更委屈了:“你就是我的兄长,你是霍城,也是傅冀!你是曾经的大将军,也是如今的北渊皇帝!”
众人听了,被吓了一跳。
陛下的名讳,他人怎能随便讲?
这位五皇子殿下,也醉得太离谱了,不仅把陛下的名讳说了出来,还满口胡话。
许君堂的贴身宫人赶紧上前,捂住了他的嘴,说:“殿下,您喝醉了。”
许君堂想推开宫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他们拦住了。
傅冀开口道:“送五皇子回驿馆吧。”
“是,陛下。”
黎玉书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目露疑惑。
兄长?
霍城?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黎玉书忽然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但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之前在哪儿听过了。
——
白云寺
某个房间内,一道光忽然亮起,在蓝色圆盘上突兀的一处白上淌过。几息后,蓝色圆盘白点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蓝。
门忽地被打开,一个和尚走了进来。
他将圆盘从柜中拿出,望了一眼。
只见阵法被人破坏的那角,已经开始自我修复了。
应该是破坏者终于无意触发了修复密匙。
如此,便好。
他将东西放了回去。
——
龙宸殿,龙床上,傅冀眼睛紧闭,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书房
霍城正伏在案前写着东西,外头忽然传来了几个匆匆的脚步声。
有人敲着他的门。
“将军,皇上来旨,请您现在去前厅接旨。”
“嗯,知道了。”
霍城起身,打开门,走向前厅。
宫里派来的人,已在一旁候着了。
见到霍城,他们便道:“请霍大将军跪下,接旨。”
霍城便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子七皇子姜云泽,行正孝重,德才兼备,气宇轩昂,今已弱冠。霍城霍将军,忠心爱国,英勇骁战,文武双备,今二十又五。今朕特赐汝二人婚配,择日成婚。日后,望汝二人举案齐眉,百年修好。钦此。”
听罢,霍城沉默了片刻,才道:“谢主隆恩。”
他起身,接过圣旨。
颁旨公公将圣旨递给他,道:“恭喜霍将军,贺喜霍将军。那奴才便不耽搁,先回去复命了。”
霍城淡淡地唔了一声,将他们送出霍府。
“兄长,皇上为什么会给您和七皇子赐婚?您真的要跟他成婚吗?”霍阳急急问道。
“皇命难违。”
霍城说完,便拿着圣旨,径直往书房走去,面无表情。
身后霍阳眼睛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跟着霍城,进了书房,小声而又急切道:
“兄长,要不,咱们这将军不干了!我爹和霍伯父,分别为皇上这江山牺牲了两条命。您这些年来,也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皇帝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皇上不仅总是猜忌您,如今还硬要给您赐婚,强人所难,实在太不值了。兄长,要不,咱们逃吧!这将军,谁爱做,谁做……”
霍城静静地等他说完,才道:“这些话,日后不要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逃到哪去?”
“可是,兄长,难道您喜欢那个七皇子姜云泽吗?跟一个不喜欢的人成婚,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兄长,您甘心吗……”
霍城皱眉,用手势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吧,别说了。”
见此,霍阳无法,只能坐在他对面,默默流着眼泪。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一个月后,霍将军府前,贴上了喜联。
在一片热闹欢喜的吹锣打鼓声中,坐着七皇子姜云泽的花轿,进入了霍将军府。
随着花轿进入霍将军府的,还有一箱又一箱的嫁妆、皇室的添礼。
那一天,霍将军府上,宾客满座,热闹至极。
唯独新房,似乎少了几分喜悦,多了几分冷清。
霍城推开房门,只见床上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身穿红色婚服的人,头被红色的头盖遮住。
霍城关上门,走了过去,从喜桌上拿过喜杆,将他的头盖掀开。
四目相对。
霍城看到了一张绝色的脸。
“霍、霍大将军。”
他听到对方轻声细语道,似乎带着一丝羞涩,手足无措。
霍城沉默了。
半晌,他才冷冷地回了句:“嗯。”
窗外,天色昏暗。
傅冀从画面模糊的梦中,猛地苏醒过来。
原来是一场梦。
他睁开眼睛,唤了两声:“徐德,徐德,掌灯。”
“陛下,怎么了?”徐德很快便提着灯,小跑了进来。
傅冀揉了揉眼睛。
见鬼了。
他方才竟然做了个梦,梦里的东西看起来总是模模糊糊的,直到最后,他看到了自己新娘子的脸。
是小混账那张漂亮的小脸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鱼鱼鱼 10瓶;莲 7瓶;子书瑾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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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待修,莫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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