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犹豫了一下,似是心里紧张,回答问题也支支吾吾的:“我的名字不好听,爷娘都叫我小东西。”
刘弗脸上的笑差点被这名字给惊走了样,小东西,这也算是人名吧。不过转念一想,贱名好养活,她又是姑娘家,爷娘也是希望她能日后能寻个好主家吧。
她摩挲了下小东西的手:“你知道的还挺多的,是离知县大人近接触得多,还是平日里听得脑子活,所以知道的就多了?”
小东西还有些紧张:“我,平日里喜欢听他们嚼舌根,听得多了……”
说话的时候,小东西还战战兢兢地看着对面的那个侍女,那侍女一双眼正死死盯着她,眼睛里像要喷出过来。也能理解,一群人努力在瞒的东西,这一下就给秃噜了。
隔壁传来了几声粗野的嚎叫,两个侍女被吓得花容失色,一齐捂着耳朵蹲了下来。跟着是一阵叮呤咣啷的打砸声,像是衙役门跟那出声的人动起了手。
趁着乱,刘弗往前凑了凑,把一张银票塞进小东西的手里:“你听着,姐姐求你一点事情。”
与小东西的话刚说完,知县就带着人过来叫门了:“刘姑娘,我方便进来吗?”
刘弗拿了副阴阳的语调:“方不方便的你都敲了,我还能不让你进吗?”
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借着灯能看到人影空隙中的棍棒的轮廓,该是壮班的衙役,看人数得有十来人。降服一个疯子,需要用这么大的阵仗吗?
知县推门进入,时过傍晚,他已经换了一件便服,只是这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胸口几块破洞,肩膀腰侧也都有破损,刘弗抬眼一瞧,脸上竟还挂了彩。是怎么,这么多人都还打不过?
刘弗半是揶揄地笑了声:“呦,这是怎么了?知县大人要不要先去看看郎中?”
知县尴尬地摆了摆手:“那倒不必,刚刚隔壁屋闹了点动静,我这没控制好,惊着了您,来给您赔个不是。”
他抬眼看了下桌上的饭菜,见落了灰,便招呼外门:“还不赶快给刘姑娘换上新的饭菜!”
“免了吧,我也没什么胃口。”刘弗悠悠的玩起了自己的衣角:“知县大人,您这屋子墙缝太宽了,漏音啊,我刚刚怎么就听到什么,祸斗、疯子什么乱七八糟。我问一下,你是把那疯猎户关到我隔壁了吗?”
知县顺杆就下:“是的,这不是想着你们挨得近一点,您的那手本事就能更见效嘛,可你说这手下一个疏忽,该打的结没打好,让他把绳子挣脱了,这才……”
刘弗冷笑:“知县大人也不容易,一个疯猎户,你说说这闹得,可惜了你这上好的衣料,这么着吧!”她从怀里又拿出两张银票:“二十银元,你拿去重做一件衣服。”
“使不得,”知县连连推辞:“让您帮着查案子已经很冒昧了,我们还没有付您礼钱,再说了,这褂子也不值什么钱,不用这么破费。”
什么不要,分明就是相等动手之后要更多嘛。刘弗也懒得跟他再磨叽,收起银票结束了对话:“我这屋子墙壁破了,大人要么给我换间房吧。我的餐食,如果厨房做了,就赏给外面的衙役们。”
换了房间,送走了知县,又遣退了佣人后,刘弗拉上了窗帘,在襟衫内里一处补子上用力一扯,从中拿出两枚符箓。这是压箱底的东西,用了之后能保证她自由活动两个时辰,副作用是未来半月双腿软麻无力,与废人无异。
只能祈祷未来半个月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将符箓贴上双腿后,她便吹灯入梦,静候深夜。
叫醒她的是一道惊雷,雷击在院子里,劈倒了树木,快班衙差们正在救火,外面一阵嘈乱。睁开眼时,第二道闪电落下,屋里瞬如白昼,恍惚间,她在白光中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
是白天时候的另一个侍女?她在这做什么?她是怎么进来的?
刘弗心中大惊,赶忙闭上了眼睛佯装入梦。雷声到来之前,屋里寂静的可怕,她清楚地听到了那侍女的气息,可是,又不像是那侍女。
那个侍女不到二八,喘息平快,而眼下屋里站的这个人,呼吸绵长,以刘弗被帮中长老训练多年的耳力,竟然听不出这人喘息之间的间隔。
如此深厚的吐纳功力,非二十年不能练成。可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个影子,又分明是那侍女无疑。
难道是,被夺舍了?
对方来意不明,刘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勉强压住正在狂跳的心,尽量让气息如常。如果对手的确是位内家功夫高手,此时稍微的气息变化都能让对方觉出异常,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轰隆”
巨大的雷声掩盖住了屋里的一切细小动静,趁着雷动,刘弗在身侧一通乱转,又抓到了下午沐浴时出现的那支点翠银簪,而摸到簪子的同时,她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微妙变化。
那支被刺伤的右手突然失去了直觉,她用身子贴上去,感知到的是一种凉滑的触感,像是一块被打磨圆润的玉石。她想起了梦中见过的那男人的黑手,难不成,自己着了道?
雷声过后,她清楚地听到屋里人挪动的脚步,来不及去想手的事了,她左手紧握簪子埋进了身侧,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如果对方是来传达什么消息是最好,如果是要对她动手,今夜大不了就开个杀戒。
五岁受训,二十年来,帮里大大小小所有男性高手没一个能在她手下走过二十招,敢对她动手,对方只怕是打错算盘了。
那人的步子一步步挪近,刘弗听到了床帘被掀开的声音。
要来了吗?刘弗摇了摇牙,默默运劲于左臂,可谁料,这是右臂却突然一阵吃痛,一股被烈火烧灼一般的剧烈痛感梦的入侵刘弗的意海。
该死的!她心中咒骂了一句,不至于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犯病吧!
她强忍着疼痛,左手努力攥紧了簪子。以现在的身体状态,生擒对方只怕不现实了,唯有奋力一击以定生死。无暇判断对方的来意了,她告诉自己:杀便杀了,这个时间闯她寝房的能是什么好人!
正当她准备奋力一击的时候,额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冰凉的触感,像是被戴了一个箍子,以感觉判断,该是金属材质。
箍子戴上之后,她那原本灼痛的右臂一下舒服了许多。那像是个能针对她如今状态对症调整的法器。这么看来,对方是来治病的?
“叮”
一个金属交击的声音传来,额上的箍子变得沉重了许多,像是被挂上了什么装饰。说来也奇,那装饰挂上之后,右臂的痛感瞬间全无,右手甚至有了明显直觉。
对方应该没有歹意,许是哪路知道自己境遇的江湖朋友专程过来相助。如果是这样,等事情过后找到对方,一定要厚礼相谢。
正当她盘算备什么样的礼答谢对方时,眼皮突然又感知到了一股白光。刘弗知道,是又要打闪了。
等等,一股不安的感觉猛地涌了上来。她现在额上戴的什么?金属?
如果这个时候一道雷劈下来!
好家伙,你是打算电死我!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刘弗腰上势力弹起身来,跃起的瞬间用力一甩,赶在雷劈下之前把那箍子甩了出去。
那人未走,刘弗这一下起身把她也吓得一怔。趁着这个当口,刘弗眼疾手快,飞起簪子就朝那人射了过去,紧跟着挥出右臂一拳打出。
“轰隆”
伴随着惊雷响起,那人重重摔在了墙上,在刘弗准备上一拳时抢身夺窗而出。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借着白光,刘弗看到了墙上的那块凹陷,心中不免一惊。
这是我打出来的?她看了看自己的右臂,有些不敢相信。她练武走的是以柔克刚的路子,擅长偏门黑手,从不以力量取胜,刚才纵然是她全力一击,也不至于打出这种破坏力吧?
她想到了先前那股奇怪的烧灼感,难道是那伤口的作用?
来不及细想了,她念诵口诀,在雷电落下之前闪出了屋子。与她所料不差,门外两颗树木被劈倒,衙役们正在全力救险,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房间。
这小东西虽然胆小,做事却不出岔子,她腾身一跃,来到了那间偏房的屋顶。与她所料一致,屋顶的瓦片排列并不是正常建筑的排列方式,而是错落叠放,从整体来看,像是一张镇兽用的符箓。
她挪动了两片瓦片的位置,然后飞身下楼,本欲一举跃进房内,可触及外壁时却突然被弹了回来。外壁也被加了禁制吗?这里头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状态行动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她只好贴上窗缝,努力去敲屋里的情状。看布局,整个屋里倒像是间牢房,一侧是恭桶与碗筷,另一侧是供躺卧的草席。
那草席上躺着的人……刘弗有些不敢相信,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几眼,确认了就是在梦中见到的那个村长儿子。
难怪他能隔空与自己对话!原来他也被关在这里!可如果他也是被关在这的人,那这障术与法阵又是谁设的呢?
她又仔细看了眼,那人的状态似乎又有些不对,眼珠像死鱼一样外凸,没有任何的神采。他脖子上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片,像是某一种咒印。
刘弗又揉了揉眼睛,准备再看一眼。
闪电再次落下,那人的脸却突然出现在了窗缝前,像是发疯一般对着她喊:“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你是来救我的!神仙姐姐!你救救我吧!不,你救救他们!他们都会死的!”
眨眼之间的变故,让刘弗心中大惊,还好雷声马上落下盖住了男人的声音。惊魂未定的刘弗只得收了法术先行回到房中。
过了许久,她的心才从刚才男人骤然呼喊带来的惊慌中平静下来。想到刚刚的窘态,她轻轻掐了自己一下,堂堂一代掌门,竟然被吓成这个样子,真是丢脸。
可那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神仙姐姐?他又是怎么被关在那的?如果被关在那的是他,那这些天又是送书又是送簪子的那个声音又是谁?
太乱了,乱到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她看向被刚刚杀手撞坏的窗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她清了清嗓子,夹着嗓音,用尽了这辈子能用出的最大力气猛喊:“杀人啦!救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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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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