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到楼下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沸反盈天了。
掌山会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堵住大门,另一拨把大厅里的十余名官差打扮的人围在当中,几个年轻的堂主正在跟他们领头的推搡。
为了维持人前形象的一致,刘弗还是选择了拄着拐杖,并让下人背着韩烟,从后门经厨房再潜进大厅。
人头攒动中,根本看不清楚中心正在发生什么,只知道是掌山会的人占优。
三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刘弗饶有兴致的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当家的在身边,前面又有人顶着,孟仁峰就不着急上去了,而是跟最近的几个人打听了一下情况。
几个堂主看过孟仁峰的热闹之后,下二楼时发现了隔壁楼有人盯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香山堂的堂主苏炳义,也是他部署人把那两个探子抓了过来。
这一抓,拔出萝卜带出泥,附近的探子们索性不装了,直接聚成队伍上门。三两句话没说好,骂出来了一句“山贼聚会”,堂主们急了,两伙人就爆发了冲突!
又是苏炳义带头指挥,先堵门后动手,这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山贼也是正经营生嘛”刘弗看热闹般做出了点评。
这话一出,前面推搡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大当家的下来了!
各个堂主自觉退至两侧,让刘弗直接对上了正在动手的苏炳义跟那官差头目。
那头目见正主来了,一把推开苏炳义,上前拱手作揖:“可是掌山会的刘大当家?”
一时间举座皆惊,刘弗心中则是疑问多过了惊讶。
她这次北上,只以总坛的名义跟沿路的山首们通了信,并未留下姓名,许多堂口甚至都不知道来的是大当家,可这官差竟能准确问出她的姓氏。
电光石火之间,韩烟抢过了话问:“你认识我?”
那官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把头转向了韩烟:“风闻掌山会新任大当家是为年轻漂亮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是花容月貌不同凡响,小的是九门提督载荷大人麾下,奉载大人之命请小姐入府一叙。”
“谁信你!”听到别人要带走大当家,苏炳义又不干了:“谁上门请人带着枪啊!你们是请人还是杀人?”
“就是啊,你说是提督衙门的,有什么凭证!”
“我们大当家的刚到,今天是我们内部聚会,谁愿意赴你们什么大人的约。”
众堂主们随声附和,一副要把这些官差生吞活剥的架势。
香山靠近京城,是历来皇室郊游的首选,乾隆爷更是在那设过行宫。作为香山堂的堂主,苏炳义在洋毛子进犯京城的时候立过战功,又跟旗内多位王爷大臣有着深厚交情,京中官员对掌山会知道多少,他最是了解。
刘弗小声问了孟仁峰一句:“这些个堂主里,有多少山户,多少山匪?”
孟仁峰低声答:“入会前,基本都是山匪出身,会里虽然禁止打家劫舍,但这年月……”
因着“两王不相见”的帮规,帮里对顺天府各州管辖一向不严,堂主们上要交贡献,下要养伙计,偶尔做点打家劫舍的生计,帮里也不会怪罪他们。只是刘弗没有想到,这些堂主们底子竟然都不干净,还真是灵山脚下妖怪多呀。
眼看事态要进一步激化,刘弗忙出声打圆场:“苏堂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年月匪盗横行,人家出门带把枪防身,也在情在理。”
刘弗这话虽然是在打圆场,但以她的身份对堂主们说出来,却多少有点阴阳怪气,显得是帮主在教训属下立威一样。
苏炳义莫名挨了顿抢白,心里委屈,头一低退到了一边。
那官差见状,趁机又上前一步:“刘小姐,咱们大人知道您来,连朝会都没有参加,专门在府里备下了上好的果子蜜饯,已经等候多时了,您看……”
韩烟向刘弗递了一个眼神,刘弗一笑,反问:“连我们当家的爱吃蜜饯都知道?”
那官差露出了一丝得意:“既然是上门请人,总要了解一下客人的习□□好。”
“既然连这都准备好了,那我不去反而显得不通道理了。”韩烟指了指自己的腿:“只是,我是个瘫子。”
官差大包大揽:“不妨事!马车已经备好,您如果觉得咱们的手脏,也可以请会里的同仁们扶您上车。”
主人家有意,那官差一下有了底气,说话都硬气了几分:“这位掌柜的,烦劳你安排下人扶你们当家的上马车。”
刘弗轻点了点头,孟仁峰马上招呼人忙活起来,又是清道探路,又是检查车驾,生怕人家看不出来他有多上心。直到把韩烟送走,孟仁峰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刘弗身边请示:“当家的,咱们是不是派人跟上?”
“当家的?”众堂主们闻言一阵惊诧,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一出李代桃僵。
苏炳义脑子转的最快,先是招呼了一声“备马”,随后目测了一下距离回来汇报:“快的话,一刻钟一准能追上。”
刘弗仍在不紧不慢地嗑着瓜子,住进阳台山客栈两天,这盘子瓜子是她最满意的东西了。直到桌上被她嗑出了小山一样的瓜子壳,她才问出了第一句:“孟堂主,我刚看后厨的备料,怎么只够一天的?”
孟仁峰赶忙邀功:“当家的,咱自从知道你来的消息之后就关店清了库,从这月十五开始,每天进进来的都是当天最新鲜的,最上好的食材,为的就是让你随时都能吃到最好的。”
“那如果我没来,当天的食材你怎么处理?”
“都散给了镇上的百姓。”孟仁峰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您可不知道,为着这事,镇上的人这些天都管咱叫孟菩萨,咱干多少年山贼能听着这话呀,为这,咱都得念帮里的好。”
刘弗脸色陡变,语气也突然严厉了起来:“这么说,跟你合作的菜商,旗里的王爷贝勒,镇上的百姓包括他们的七姑八婆,都知道我要在这落脚的消息喽?”
孟仁峰本是半跪着,一听这话,脚上哆嗦,仰面摔在了地上。他也顾不上失态,起身后就连连磕头求饶:“当家的,我小的一时疏忽,没注意到这一茬,但我是一片好意啊!”
刘弗很看不得这副太监相,撇了撇嘴:“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阳台山堂劳苦功高,这次又出了大力,我会安排从总坛给你调精锐人手过来补充。对了,瓜子不错,再给我炒两斤。”
跟着,她又给苏炳义下了命令:“苏堂主,烦劳你找几个底子稍微干净一点的兄弟,用我们的切口去试一试蟒山的那些官兵。先不着急行动,有任何不对都记录下来,等我吩咐。”
安排完后,刘弗朗声道:“这伙人不会这么轻易罢手,各位堂主,傍晚之前,各自从堂里抽调二十名最精干的兄弟到这里集合,随时听候安排!”
“是!”众人齐齐答应,苏炳义跟着小声问了句:“当家的,山棱大人那边,咱们真不安排人接应一下?”
刘弗笑了笑:“你们啊,对山棱这个位置,也太不了解了。”
马车驶出白坨镇后并未去向京城,而是减慢速度拐上了阳台山。
这是一个三十余人的马队,左右两列把马车护在中间,前后各有两人护卫,最前方的领队的便是方才与刘弗他们答话的那个官差。
马队越走越慢,车前的一个护卫便上前询问:“怎么了?”
领头眉头紧锁,不住地观察四周:“你看。”
护卫环视四周,山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雾,山路两侧的林子不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带出了一阵烟尘,烟尘混着薄雾,让人难以看清林子里到底是什么。
“上面只说镇子里会有雾,没说这山上也有啊。”领头面色凝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马车。
接这趟活之前,他就听说这次的目标是个狠角色,有点歪的斜的,现在看来所言非虚。护卫领会了他的意思,当即抬手示意停车。
路上一片寂静,林子里的响动愈发清晰,这绝不是山鸡兔子之类小块头的东西,也不像是蛇之类的爬行动物,而是山彪野猪之类的凶兽。
不能再拖了!领头的当即下令:“动手!”
所有官差立时下马,取下配枪对着马车便射,一轮射击过后,马车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厚实的木板上多出了几十个孔洞,雾气从一侧穿透,又从另一侧孔洞散出。
车里只有雾气,没有血气。
“去看看。”
护卫领命下马走进车子,刚欲掀开车帘验看,林子里却突然生起了巨大的烟尘,紧跟着,里面传出了一声苍劲浑厚的长啸。
那啸声怪异的很,比虎啸尖利,比狼嚎厚重,倒像是老一辈人所传说的龙吟声,如黄钟大吕一般摄人心魄,那护卫只感觉五脏六腑血气翻腾,颅内似是被一道道炸雷劈过一般头痛欲裂。
似是为了响应那啸声一般,一阵尖利刺耳的嚎叫又从林子里传来,林子里的异动也剧烈了起来。
失去意识前,那护卫只看到自己的兄弟一个个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隐约间,他瞧见了林子里冒出来的两束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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