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桦衍回到福宁殿后,一合眼便是江容澜的笑颜,辗转反侧,实难入睡。
距离册封礼还有一个月,他真有些害怕江容澜会反悔。
他想到这里,唤了御前内监康谷德,命他带人在椒房殿的宫墙上每隔一尺插一根削尖的竹竿,竹竿要有五尺高。再将这些竹竿之间用铁丝围起来,上下两根,中间交叉两根。
还让他叮嘱椒房殿门口的侍卫,每日进出椒房殿的宫人和水车等都要仔细查看。
康谷德是前御前内监的义子,老皇帝死后,义父便回了乡下养老,临走之前向贺桦衍举荐了他。
他自小入宫,与贺桦衍同龄,一直在宗学当值,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但是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怕是会被群臣说闲话。而且这女子是江家小姐,也算是他的故人,他多少有些恻隐之心。
“陛下,”他犹豫片刻,问,“您确定要这么做吗?江娘子她应该不会翻墙的,奴婢认为实在不必如此。”
“康谷德,你记住,你如今是朕的御前内监,不再是宗学的小太监了。”贺桦衍冷言道。
康谷德一怔,恭敬道:“陛下,奴婢知道了。”
他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福宁殿,着手去办此事。
贺桦衍坐在床榻边,按着额头,眉头紧锁,半晌,他唤人来更衣,索性在椒房殿四周转一转,看看有没有遗漏之处。
与此同时,江容澜也不写字了,在屋子里与宓盈打闹起来,二人脸上全是墨点。
二人推开门,跑到院子里,在院子里嬉戏,笑声回荡。椒房殿的宫人们见状,甚是欣喜。
“还以为江娘子关在这里会郁郁寡欢。”
“如今倒是好,她舒畅我们也能好过一些。”
“是啊,或许她心里是有陛下的。”
“可我之前听闻她想嫁的是前太子,不是陛……”
“嘘,她想嫁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未来的皇后。”
此时翠环走出来,她呵斥了宫人们几句,宫人们低着头散开。
翠环看向江容澜和宓盈,眉头紧锁,追了上去:“江娘子、宓盈,你们别闹了,江娘子……”
江容澜扭头瞥了一眼,朝宓盈递了个眼色,二人加快了步伐,窜进了一扇小门。
小门另一边原本是独立的宫殿,但被贺桦衍打通了,作为了椒房殿的偏殿,如此一来,椒房殿成为了后宫最大的宫殿。
江容澜和宓盈一边跑一边抬头瞅着宫墙,她们将偏殿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能翻出去的地方,全是密密麻麻的琉璃碎片,就连院子里的大树都不依靠在墙边,看来是贺桦衍命人专门移栽了。
此时,翠环追上了她们,一边喘气一边道:“江娘子、宓盈,你们歇会儿吧。”
江容澜拉起宓盈的手又穿过一扇小门,这里原本也是独立的宫殿,被贺桦衍改成了花园。
她忽然停住脚步,宓盈险些撞倒她。
“怎么了小姐?怎么忽然停下了?”宓盈关心道,“是倦了吗?奴婢背你回去?”
江容澜轻轻摇头,盯着面前冒着花蕾的枝叶,目光呆滞。
宓盈眨眨眼,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那些枝叶,恍然大悟:“这是……这是栀子花?只是还没绽放……小姐,是你最爱的栀子花!”
她激动地抓住江容澜的胳膊,却见她眼神暗淡。
“小姐,你……”
江容澜微微一笑:“没事,只是想起来一些往事。”
“往事?”宓盈微微皱眉,试探道,“是想起太子殿下了吗?奴婢记得,那年太子殿下送了你几枝栀子花,却被陛下打碎了……”
江容澜入宫伴读第二年,太子哥哥送了她几枝栀子花,她放进白瓷瓶小心翼翼呵护着,却被贺桦衍的皮鞠打碎了。后来太子哥哥说会再送她,却再也没有送过。
如今贺桦衍是想弥补她吗?
江容澜冷笑一声:“宓盈,我乏了,回去吧。”
宓盈扶着她缓缓转身,险些撞上翠环。
“江……江娘子,”翠环连忙后退两步,微微欠身,“奴婢唐突了,但容奴婢说一句,您还是不要乱跑……”
“怎么?”江容澜昂头,不客气地打断她,“我不能走出椒房殿,还不能在椒房殿内随意走动吗?如今我去偏殿、来这花园子也要经过你同意吗?翠环,你是掌事宫女,但我是未来皇后,你要摆正自己的身份。”
翠环连忙道:“江娘子误会了,奴婢是怕您摔倒了,擦了皮是小事,万一摔坏了腿脚就……奴婢绝没有越界的意思!”
听闻这位江娘子十分柔弱,怎么现下倒觉得她有几分刚毅,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哦?”江容澜挑了挑眉,“那我还得多谢你的关心了。”
她内心冷哼,明显就是跟踪她怕她跑了,贺桦衍的人真是巧舌如簧。
翠环恭敬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保护娘子不受伤也是陛下交代奴婢们的。”
江容澜轻哼一声:“罢了,我现下乏了,要回屋歇息片刻,你不必跟着我了。”
翠环一怔,又道:“奴婢得近身伺候您呀!”
“我身边有宓盈,你既然是椒房殿掌事宫女,便不必亲力亲为伺候我,如果眼下你无事可做,便去西次间,将我写好的字挂起来,待墨干透了再卷起来。”
翠环应着,跟在了江容澜身后,待江容澜踏进东稍间,她便交代了别人去做此事,自己则趴在门口偷听。
但没多久,宓盈出来了,正巧撞上来不及逃走的翠环。
翠环有些尴尬:“宓盈妹妹,我是想问一问娘子要不要吃点心。”
宓盈也没了刚来时的胆怯:“翠环姐姐,不劳你费心了,我家小姐已经歇下了。翠环姐姐忙去吧,我守在这里就好。”
翠环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抓住宓盈的手腕,将她拉去了别处:“宓盈,你可别忘了陛下的叮嘱。”
宓盈用力挣脱掉,揉着手腕道:“翠环姐姐放心,陛下不让我说的话我一句也没说,说了怕是对我家小姐也没有好处。”
“你记得那便好了。”翠环瞪了她一眼,甩手大步离开。
宓盈挤眉弄眼,哼唧唧回了东稍间,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守着。
她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何贺桦衍不让她把那件事告诉江容澜,明明不是一件坏事,这不是增加二人的误会吗?
但主子们的想法也不是她能琢磨透的,或许不告诉自家小姐才是好的。
椒房殿宫墙外,贺桦衍驻足许久。
“方才那个笑声,是泱泱的吧?”他道。
身后的小太监低头道:“听起来,像是江娘子的笑声,看来江娘子并没有郁郁寡欢,陛下可放心了。”
贺桦衍仰头望着从椒房殿上头飞过的鸟儿:“她定是因为要做朕的皇后,才笑声连连的,定是。”
“那是自然。”小太监附和道,“陛下与江娘子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她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了……”贺桦衍轻叹一口气,“走吧,去垂拱殿。”
他背着手,转身大步离开。
垂拱殿是平日贺桦衍批奏折的地方,也会接见一下大臣们。
他刚踏进垂拱殿的大门,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尚书令赵宏宵和刑部尚书王度之。
贺桦衍冷哼一声,拂袖走进正殿,但那二人却未进去,毕竟贺桦衍没有召见他们。
御前内监康谷德交代完了那件事也回来了,在门口看见了王度之和赵宏宵。
他打开砚台,一边磨墨一边道:“陛下,奴婢瞅着赵大人和王大人站在外面,是否宣他们进来?”
贺桦衍不满地瞅了他一眼:“这两个老家伙,三天两头来找朕,还不是为了选妃之事,朕不想见他们。”
康谷德微微皱眉:“陛下,您是皇上,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左右他们也说不动你,不如让他们进来多费费口舌,也算是折磨他们了。”
贺桦衍眯了眯眼:“康谷德,你是谁的人?”
“奴婢自然是陛下的人!”康谷德连忙道,“但是您仔细想一想,赵大人先不论,可王大人是国舅,是太后的亲弟弟,若是此事传到太后耳中……奴婢算着日子,太后应该快回宫了。”
“是啊,她们就快回来了。”贺桦衍眉头紧锁,“罢了,让他们进来吧,朕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说出什么新花样!”
康谷德应着,站直身子大声喊道:“宣尚书令赵宏宵、刑部尚书王度之觐见!”
话音刚落,二人迈着小碎步出现在贺桦衍面前,行了礼。
贺桦衍一脸不耐烦道:“二位爱卿来找朕,所为何事?是觉得在朝上没能让朕同意选秀,又想私下来劝朕?”
“陛下,”赵宏宵道,“选秀的事情且不提,我二人来是有一事想问陛下。”
“何事?”贺桦衍低着头看奏折。
二人对视一眼,王度之开了口:“陛下带回来的那名女子当真是前太子少师江逢钧之女江容澜?”
贺桦衍一怔,放下毛笔,抬头注视着二人:“没错,正是她,江容澜,我明媒正娶的皇子妃,也是大宁未来的皇后。”
“万万不可啊陛下!”二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江容澜不能做皇后啊!”
贺桦衍怔然,很快脸色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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