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金帐内,大王子阿埋已一脸焦急地对老郎主道:“大父!自拓都带着那对妖男妖女回来之后,将大巫彻底迷惑住了,他们现在又要蛊惑所有族人,这样下去早晚会对您不利的啊。”
老态龙钟的老郎主早已耳聋眼花,他一脸痴呆状地望着引以为傲的长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阿埋已见此情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愣了片刻,他朝老郎主身旁的贴身内侍官打了个眼色。
头圆耳大的内侍官刺廑眨了眨眼睛,随即俯下身子,对老郎主谄媚道:“禀报郎主!大王子说的没错,最近我也多有耳闻。拓都王子和那对妖男妖女不但蛊惑众人,他的两名手下遏怖、巴缪更是暗地里怂恿兵将,甚至还准备打您身边侍卫的主意。我尊贵的郎主!你可要及早提防啊。”
老郎主顿时皱起眉头,脸现惧色,他咋舌道:“怎么办?怎么办?这该如何是好?”
阿埋已与刺廑对望一眼,刺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献计道:“如今的局势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所以我们要在他们没准备好之前,先行动手,只需······”
老郎主一边倾听刺廑的密谋,一边频频点头。
阿埋已得意洋洋地站在一旁,自觉已经稳操胜算。
拓都偕同虞瀚东、柳樱刚从大巫那边回来,便见到妻子合安正焦急地守候在自家的毡帐前。
合安见拓都回来了,连忙上前禀报道:“刚才大父身边的侍卫长来寻你,说大父昨晚突发急病,召你速去金帐。”
拓都微一愣神,随即转身往金帐去了。
来到老郎主所居住的金帐内,步入起居的后帐,拓都见到老郎主的一众姬妾和大哥阿埋早已守候在床榻前,一旁还站着与老郎主形影不离的内侍官刺廑。他立即来到床榻前,望了一眼昏迷状的大父,跪下身子,俯首关切道:“大父!拓都来看你了。”
老郎主不闻不答,始终闭着眼睛。
几名姬妾呜呜咽咽地低哭了几声,阿埋已也是愁容满面,不断叹气。
刺廑在老郎主耳边轻声禀报,老郎主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望向拓都,低声道:“你来啦。”
拓都身子前倾,道:“孩儿来看您了。”
老郎主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抓着拓都的手,道:“我···恐怕不行了······”
拓都连忙安慰了几句,跟着问刺廑道:“这是怎么回事?前两日都好好的,今日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刺廑躬身,愁眉答道:“老奴也不知道啊。老郎主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一早便无法下床了,原以为是感染了风寒,后经族医诊治,也说不明白是什么病症,现在大家都不知所措。”
老郎主摆摆手,挣扎着道:“没用的,治不好的···除非······”
拓都见他欲言又止,又见一旁的阿埋已神色有异,心生不妙,沉吟片刻,他问道:“要如何才能使您康复,拓都必定竭尽所能去办到。”
阿埋已作出悲痛状,对老郎主道:“阿埋已愿为大父献上自己的性命,就别为难拓都了。”
话音刚落,阿埋已的母亲大妃惊叫道:“不可,万万不可。”她扑到床榻边,含泪对老郎主道:“阿埋已是您的长子,不可献祭,就让我代替他吧。”
说完母子俩哭作一团。
拓都惊闻“献祭”二字,顿时想起族中如有父辈病危,儿孙自愿献祭以消除灾病的传统,如果儿孙不愿献祭,将被视为不孝,大有可能被逐出家族。他镇定了下心神,这才道:“拓都愿为大父献上一切。”
阿埋已母子顿时止住哭泣。
老郎主似乎有了点精神,他喟然道:“你和阿埋已都是我的亲生骨肉,失去谁我都会心疼的,不如就让我这么去了吧。”
众姬妾和阿埋已立即劝说了一番,阿埋已更是义不容辞地非要为老郎主献祭。他现在的这番行为与往日贪生怕死的性格有着天壤之别,不得不让拓都有所怀疑。
刺廑见拓都神色有些迟疑,立即悲呼一声道:“尊贵的郎主!两位王子都是人中翘楚,大王子是您的长子,拓都王子刚为族人立下大功,他们都是族人未来的希望啊。可是···可是您的病情如此严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让族人如何是好啊?”说完掩面大哭起来。
大妃提议道:“不如拈阄决定由谁去献祭,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不会有异议。”
阿埋已连忙附和,在场的人纷纷同意。
老郎主见拓都一时没有出声,于是问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拓都现已成骑虎之势,由不得他不答应,他无奈道:“拓都自然没有异议。”
这时阿埋已等人仿佛松了一口气。
风静月明!
当拓都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已经是三更天了,妻子合安见其愁容满面,不由得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拓都随口道:“大父病重,他们商议让我和阿埋已拈阄,由其中一人献祭天神,换大父身体安康。”
正帮拓都收拾外衣的合安闻言手不禁一颤,外衣掉落地上,她抓着丈夫的手臂,骇然道:“这···这怎么可以?你莫要上了他们的当,他们一直想着害你。”
拓都轻揉着妻子的手,安慰道:“你别紧张,我知道他们想要害我,但拈阄是由大巫委派神使主持,在公平的规则下,我不信我的运气会这么差。”
合安哪能放心,皱眉道:“昨日我去给大父请安,他的身体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不行了?”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道:“我今日一早听闻,阿埋已昨日下午曾在金帐中待了许久,这···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拓都一想起刚才阿埋已与刺廑眉来眼去的情景不禁心生寒意。
合安忽地道:“柳姑娘精通医术,可以让她为大父诊治,如能治好,可免去一场灾祸。如若不行,还可请虞兄弟为我们出谋划策,虞兄弟谋勇兼备,定能想到对策。”
拓都嚯地站起身来,道:“这就去请他俩过来商议。”
少顷,虞瀚东偕同柳樱双双来到拓都夫妇所住的毡帐内。
待坐定后,拓都将之前金帐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人。
两人听完后面面相觑,一时感觉不可思议。
合安拉着柳樱的手,急切道:“妹子!我担心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为万全起见,想求助妹子为大父诊治,如能治好,我们便能避免一场灾祸。”
柳樱沉思片刻后,问了拓都几个问题,都是些老郎主的气色、动作反应,及眼睛瞳仁的状态。
拓都一一回答。
柳樱听完后,颇具信心道:“据你的描述,老郎主只是正常衰老,应并无大病,现在的病况十之**是伪装出来的。”
拓都、合安闻言心中惊骇无比,现在几乎能确定老郎主、阿埋已、刺廑等人正谋划害死拓都。
合安急道:“有什么办法能揭穿他们呢?”
柳樱摇了摇头道:“如果是普通人,我们还有办法整治他,但老郎主身份尊贵,他硬要装病,谁都没有法子。”
这时虞瀚东忽然问道:“你们那个拈阄仪式是怎么样的?”
拓都没想到虞瀚东会问起这个,他沉吟片刻后答道:“拈阄仪式将会在后天举行,到时候先要向上天祷告,然后焚烧祭品,最后从事先由神职人员准备的木匣子中拈取布条,有的布条上会有记号,如果拈中有记号的布条,那就要献祭天神·····”
话还未说完,只听嘿嘿一声,虞瀚东竟笑了起来。
拓都、合安、柳樱都愣了一下,他们都朝虞瀚东投去古怪的眼神。
虞瀚东此刻心中暗忖,如此雕虫小技竟也有的卖弄,后又细想,毕竟自己至少比他们多了数千年的知识积累,所以并未将这些伎俩放在眼中。他镇定了下,随即赔不是道:“抱歉!失礼了。”顿了顿,对拓都道:“你跟阿埋已是否真的到了无法调解的地步了?”
拓都眼神坚定,道:“我忍让他多年,他却屡次要害我性命,阿迪赛也因此而死,做兄弟做到这份上,我已然问心无愧了。”
合安在旁说道:“拓都与阿埋已并非一母所生,拓都母亲是大父的姬妾,身份低微,生下拓都后便撒手人寰了,拓都自小凭借自己过人的毅力和善良族人的施舍得以存活下来。阿埋已则仗着自己是大妃所生,身份尊贵,他从小就欺负拓都······”说到此处她已泣不成声。
柳樱连忙扶着她,连声安慰。
虞瀚东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这次阿埋已是自寻死路。”
三人闻言,俱都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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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旭日初起。
祭坛上早早备下了一只用来焚烧祭品的祭鼎,四周也已打扫干净。
大巫身体不便,勃合里则要照顾大巫,所以两人均无法参加拈阄仪式,在老郎主的建议下,大巫委派了另一名弟子撒斡主持拈阄仪式。
在仪式开始前,周围已经围满了前来参观的族人,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来为拓都祈福的,他们迷惘地望着祭坛,希望天神今天能够显灵,千万不要收走令他们爱戴的拓都。随众前来参观此次拈阄仪式的遏怖、巴缪均忐忑不安,他们脸色憔悴,显然这两天都担心的没有睡好觉。
随着鼓角齐鸣声响起,大妃代替老郎主坐着轿椅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大王子阿埋已、二王子拓都,三人在众多的仆人和侍卫们的簇拥下来到祭坛边。
作为主持人的撒斡谦顺地向三人施礼,大妃破天荒地朝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神职人员点了点头,这已是莫大的荣宠了。
撒斡面露喜色,随即打起精神走上祭坛,首先开始祭天。他在台上念念有词,同时又手舞足蹈,台下的人都虔诚地跟着垂首祈祷。过了好一阵,他终于停了下来,闭眼仰头对着上天默念着什么,然后取出如黍稷梗般的物事投入燃烧着的祭鼎内。
祈祷仪式结束后,终于轮到今天的重头戏了,台下无数双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今天的两位主角身上。
当阿埋已听到撒斡宣布拈阄仪式开始时,他喜不自禁地左顾右盼,随后昂首阔步率先走上祭坛。
拓都先向大妃施了一礼,然后神色凝重地登上祭坛,与阿埋已分站于撒斡左右。
一旁的随从双手高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紫黑色的精致木匣子。
撒斡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宣布了拈阄的规则,他指着托盘上的木匣子道:“这匣子中有两块布条,其中有一块布条暗含花纹,另一块则没有花纹,如果拈到带有花纹的布条,需代老郎主献祭于天神。”他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王子现已清楚规则了吗?”
阿埋已挥了下手,颇不耐烦道:“知道了,快开始吧。”
拓都不慌不忙道:“已然清楚。”
撒斡捧起木匣子,对两人道:“请两位王子拈阄。”
拓都主动让阿埋已先拈阄。
阿埋已迟疑了下,满脸堆笑道:“二弟这次为我萨娄族立下汗马功劳,为兄应礼让你先。”
拓都谦让道:“长幼有序,还是大兄先请。”
如果放在以前,拓都如此礼让,阿埋已早已笑纳了,可是今日阿埋已就像个贤良的长兄,再次微笑着对拓都客套道:“你平日里一直让着为兄,今日也该为兄让你一回了。”
拓都嘴角不觉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同时他看了一眼台下的虞瀚东,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
这时,撒斡开口道:“两位王子!不如这样。”他将木匣子放回托盘,从衣袖中摸出一枚铜钱,道:“我们抛铜钱决定先后,如何?”
阿埋已抢着道:“如此甚好。”说完望向拓都,眼中透露出渴望的神色。
拓都不以为然道:“这样也好。”
随后阿埋已选了铜钱上有字的一面,拓都自然只能选另一面。
撒斡站在两人中间,屏气凝神,用力抛出铜钱,台下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半空中飞速旋转的铜钱,待铜钱掉落的一瞬间,撒斡一把将它捂在手心里,他的左肩微微抖动了一下。他看了两人一眼,缓缓松开手掌。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撒斡手心中的铜钱竟是刻着鱼虫图案的一面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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