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哈喽,要不大哥你们先讨论着,我带着朋友先走。”考虑再三,米埃还是默默举手,“我没有各位那么强的战斗力,只是个被卷进来的吊车尾哨兵……”
可9号却再次将枪口对准了米埃。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既然已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还奢望脱身么?”
米埃眉心一跳。他觉得这三个精英哨兵之间应该还有更深的合作,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听到更不得了的事,那会儿才是真的无法脱身。他望向好友,却发现言诺神情恍惚,目光正盯着一处,却没有焦点,不知是因为老大的攻击还是单纯在出神。
“信号被恙潮阻断了……不如来聊聊真正重要的事,61号?”9号也将目光放到言诺身上,“你为什么要偷走向导素?”
“因为有更需要它们的人。”言诺的目光重新聚焦。
“你说的难道是安无岛……”
“嗯。”言诺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睛移向右侧,同时握住了米埃的手。
好友的手异常冰冷,而且在不住颤抖。米埃意识到言诺在害怕着什么。
“撒谎!”9号的语气骤然冷彻,目光中多了几分拷问的意味,“如果只是这个目的,你完全可以以言家的名义运一船向导素过去!”
“那什么……虽然不清楚白小哥您的年纪,但言诺今年也才刚刚成年哈。”米埃暗暗回握好友的手,示意言诺放心,“他家里的大人多着呢,肯定不能什么事都顺着言诺的心意,是吧?”
“哼,我们的110010号说到点子上了……”
米埃愣住,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中了哪个“点子”。
“你的母亲公然反对‘精神海优化计划’,61号……”9号意味深长,他这话让其余几个维安厅打扮的人纷纷坐直了身体。米埃下意识握紧了好友的手,和他坐的更近了些。
米埃还是向导时听过这个计划,而且正是从言诺父母的争执中听说的。这个计划大体可以概括为:将个别哨兵的精神海接入向导们的中央精神海中,经过一次彻底的净化作业后,哨兵的精神海将获得类似向导的自净能力,单纯的悲喜将不能对这些哨兵的精神海产生影响。
至于副作用,米埃还没有听说过。
“任何观点和计划都会有反对者。”
“我们要听的不是打太极的内容……”9号打断了言诺的发言,“我和恺是这个计划的反对者,这是你还没有被抓的原因之一。”
这是要逼言诺表态吗?米埃眨眨眼,其实他对这个计划是偏向支持的,但现在显然不是表明立场的好时机。
言诺深吸一口气,终于吐出实情:“……我发现有向导在扭曲哨兵的意志。”
这句话几乎让气氛冻结,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放在了言诺身上。
原来那张纸条是这个意思。米埃凉凉地感叹着,随即只是想知道更多。
“很好的答案。”9号干脆地点评道,“这次你们和恺先走吧。”
为什么是和恺?米埃又开始对一切不解发问,不过他的疑问很快被恺亲自打消。
脚下的地面陡然晃动,恺活动着肩膀,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彩:“很久没开了,先预热。”
米埃仰头望着在自己面前停留的恺,直到被恺抓去某个小房间打杂,米埃望着操作台上蒙尘的仪表盘,终于意识到:哦,原来这地方是个潜艇。
—————
之前被恺取章鱼卵的记忆还历历在目,米埃硬着头皮听恺交代了几分钟操作手册,最终在恺提起“你的精神体到底什么来头”时夺路而逃。
用冰袋敷着眼睛的言诺适时赶到,两人回到那个摆满缸状装置的房间。此时9号已经离开,维安厅打扮的人员聚在另一头,米埃终于能够问出心中的疑惑:“言诺,你和233号哨兵认识吗?”
言诺点点头:“嗯,张哥帮了我很多……现在他已经被救走了。”
“那之前的抓捕算是一场戏咯?”
“半真半假吧。”
米埃领会好友未说出口的话: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不能信任恺,只是顺路而已。
米埃想起从“老大”身上读取的记忆,顺口问道:“那‘东方’呢?”
言诺微微垂下头,刘海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投下阴影,赤色的眸子也跟着蒙上几分暗淡:“……如你所知,他被调去清理旧的能源中心了。”
“等等,旧的能源中心是为某个实验室供能的吧?”米埃捏着下巴,忽然联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那个污染了锈江的实验室……?”
言诺点点头,镇定地迎上对面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难道说,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些了吗?”
“怎么会……”言诺叹了口气,风吹乱了那头红发,他有些粗暴地把发丝别到耳后,“那时我只是想做些事情证明自己罢了。所以才会寻找言笑不愿意学的领域、不愿意触碰的资料。”
米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友。他自己没有兄弟,没办法切身理解言诺的感受。
“米埃,你应该还有其他的问题要问,不是吗?作为……向导的问题。”
那双眼睛红得刺眼。明明是无比坚定的神色,米埃却从中解读出一丝脆弱来。
“只是出于好友的立场……我对此很好奇。”米埃扶住言诺的肩膀,“你说的那个向导是谁呢?那个意图扭曲哨兵意志的向导。”
“白鬼。”
“你知道这人的编号吗?”
言诺转向“000001-2”的装置,声音飘忽不定:“我不知道啊,米埃。”
意料之内的答案。米埃想了想,依旧继续追问:“那么,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言诺垂头盯着地面的苔藓,眉头微蹙:“米埃,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米埃将好友的神情看在眼里,点点头:“当然记得了,你那时还怪让人讨厌的呢。”
“那时的我太害怕了,又急着去追求些虚无缥缈的真相。”言诺无奈地笑笑,“这么说起来,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一部分了。”
米埃走到言诺旁边,胳膊挂住围栏,歪了歪脑袋:“一点点?至少我还记得和你有关的事。”
他想起自己之前给言诺发出的消息——
110010:话说,阿诺……
110010:为什么我们能成为朋友呢?
110010:明明刚见面那会儿你对我的敌意还挺大的?
是啊,米埃也很困惑。
我们的关系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
无论从哪种角度提到言诺,他的堂哥,2号哨兵,言笑,都是绕不开的话题。
在认识言诺之前,米埃先认识了言笑。
那时的米埃还没有像后来那样质疑向导们的集体意志,14岁的年纪,无忧无虑,每天恶补完向导的进度后就撒丫子搞行为艺术,放眼整个中台都是显眼包的存在。而16岁的言笑虽然顶着2号哨兵的名头,但也没成熟到哪去,最大的爱好就是放空大脑玩极限运动,或者和哨兵好友们聚在一起闲聊些对于未来的想象之类的。
某次结课后,米埃照例在中台乱窜,恰好看到一个红发少年和维安哨兵打扮的家伙聚在训练室。
和大多数把“苦大仇深”写在脸上的哨兵不同,红发少年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一边捏起飞镖对着20米处的靶子比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着低级维安哨兵制服的家伙聊着天。
维安哨兵的气场就阴郁得多,墨镜终端和那身笨重的防护服似乎要将他压垮,即使从身形和下半张脸看,他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仿佛背负了什么无法言说的苦难,接言笑的话时也显得格外勉强。
这俩人居然都能聊到一起啊?
出于对红发少年的向往和某种好奇心,米埃决定上前打招呼。
“哎,东方,你说现在的小孩儿是不是都有叛逆期?”
“嗯……不太清楚,我很久没和小孩子接触了。”
“你不是有个弟弟吗?”
“是义弟,很多年没联系过了……而且上次见面他还只有十来岁。”
“十来岁啊……好像也差不多?言诺的心理年龄应该也在这附近——要不给我也传递点经验呗?”
“……我义弟比较‘人来疯’,和言诺的性格差太远了。”
“诶,那你义弟方便过来这边吗?我感觉让言诺多和活泼点的同龄人接触应该不错。”
“我的义弟是普通人,不在塔里。”
“啊……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玩伴了。”言笑一只手捂脸,一只手将飞镖随意投掷了出去。
飞镖正中靶心。
维安哨兵抿了抿唇。
米埃不可置信地喊了出来:“卧/槽,这都行?”
这一声惊呼成功吸引了两个哨兵的注意。
红发少年眼前一亮。
“哟,小朋友,你是哪家的?”
“什么哪家?”
“嗯……就是你的姓氏?比如我姓‘言’,这位小哥姓‘东方’~”
“哦,我姓米,叫米埃。”
维安哨兵猛地转过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但他很快恢复镇定,语气平静地问道:“不是大族的孩子,这样也可以吗?”
“可以什么?”米埃望向这个阴郁的维安哨兵,这个距离能清楚地看到他袖标上的序列号:2开头,剩下的数字被褐色的痕迹遮盖,但能看出是四位数。
而言诺的袖标上大大咧咧地躺了一个单独的“2”。
米埃眨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位数的数字意味着什么。
……
不对!
他反应过来了:卧/槽,佬!
而且是巨佬!
米埃心脏狂跳,周身简直要幸福得开出粉色小花朵:这下又有牛/逼可以吹了!好耶!
言诺摆摆手:“没什么,话说你也经常来这里吗?”
米埃赶忙让自己从兴奋的状态里脱身,解释道:“倒也不是经常……无聊的时候我哪都逛来着,只是这边打枪之类的比较好玩儿,所以来这边的次数会多一点?”
“哦~你倾向拉开距离作战啊?”
嗯?我算是作战人员吗?这年头的向导一般不是都管后勤吗?
虽然有这样的困惑,但“试试也不错”的念头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米埃于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距离,你一般能扔几环?”
这个距离……
米埃默默望着对面的靶子,他们之间宛若隔了一道海峡。
不是,大哥,谁家扔飞镖要站十米远啊?
“我一般脱靶!”他做出掷地有声的回答。
这个回答显然有些过于“普通且自信”,连维安哨兵都“噗”地笑出了声,言笑更是“哈哈哈哈”个没完,还说些“要是我弟的性格也这么开朗就好了”之类的话。
在那之后,“个位数的2”和“四位数的2”就成了米埃私教一般的存在,米埃在大部分向导们眼中的印象也从“满世界乱窜的显眼包”变成了“安分的危险分子”——依旧“恶名昭著”,但是“恶”的程度下降了不少。
总的来说,言笑是个没什么架子且粗神经的家伙,从始至终都没询问过米埃的身份,米埃也不打算自曝——他记得有些哨兵对向导的敌意蛮深的,据说有个白化病的哨兵还曾经对一些向导施暴。
不幸的是,那位维安哨兵小哥是个细心且敏锐的家伙。
某天三人正在进行射击练习时,言笑忽然接到一则消息,一脸焦急地提着外套就往外冲。
“忽然有点事,东方你别跟过来,我一个人去!”
“遵命。”
于是偌大的场地里就剩下米埃和维安哨兵两个人。
“你的袖章呢?”
妈呀大哥你怎么这么突然?
米埃汗流浃背:“我忘记放哪了。”
“你,不是哨兵吧?”
“呃,那又有什么关系吗?”
“……也是,没什么关系。”
之后维安哨兵便再没开口,一头雾水的米埃在沉默中煎熬地继续打靶,直到言笑火急火燎地回来,才把米埃从这奇怪的氛围中解救出来。
“东方,我不想负担那些责任。”
“……”
“不怕你笑我,如果言诺的情况能更稳定一些,我想把他推上来。”
“……”
维安哨兵死死捏着枪托,全程没有回答。
而米埃抹着汗,竭力保持安静,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大大大大哥,这种话是我可以听的吗?
不知是否出于恶意,维安哨兵幽幽开口:“这种话被外人听到也无所谓吗?”
米埃更加汗流浃背。
言笑却挠挠头:“啊,反正除了你们,也没有更好的倾诉对象了。”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知道这么多。”
“啊!”言笑才反应过来似的,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随即笑道,“哈哈,那大家就当作没听见吧。”
可事实就是我们都听到了啊!米埃暗暗吐槽。
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并没有影响米埃和言笑的交往,米埃猜测言笑压根不在意别人的身份,毕竟在序列号2的位置看,绝大部分哨兵都是“众生平等”的。
彼时的米埃还不懂“和2号哨兵成为好友”这件事的含金量,只觉得听言笑吹完牛后再把吹牛的内容搬运到向导群里是件面上很有光的事,而且看到几位年长的向导露出微笑,他自己的心情也会一并变好,就像孩子得到了父母的夸奖那样。
或许是集齐了“两位当事人臭味相投”、“全体中台向导默许”、“言笑的长辈并不阻拦”这三大条件的缘故,米埃很快和言笑熟稔到能一起勾肩搭背溜出中台四处乱晃的地步。
某次外出时,他见到了极其冷硬的言笑——很快他知道那是另一个名叫“言诺”的少年。如果米埃没记错的话,那天恰好是精英哨兵们集体到中台接受精神海治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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