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莫林今天赶着回到福利院，是为了给一个人庆生。
这是个很重要的人，以至于许多人都赶着回来，就为了讨开心。
归途中，伊莫林遇上了凯恩，凯恩又在和死对头菲尼斯斗嘴，但他们脚步未缓，和伊莫林一样，都在朝着同一个目的地疾走。
福利院外，一切平静。
可当人们走到内部，会看见走廊上散落一地的彩色气球；会看见瓷砖上用胶带粘起的手工彩条；会看见那些笨手笨脚的少年们熬夜剪出来的、他们给自己设计的卡通形象。
越是接近某个房间，越是密集的气球，几乎要将人淹没。
有个人刚从外面回来，她将行李箱放在大门口，发现那些装饰，疑惑地取下围巾。
她发现了走廊装饰的规律，一边沿着气球走，一边嘀咕：“是谁过节吗，这么隆重？”
她在墙上看见了林尔德的小狗，看见了凯恩的古董机器人，看见了菲尼斯的鸟……还有伊迩莎的馒头、克罗的螺旋便便、伊莫林的蝴蝶，丝丝娅的枫叶、艾乐的独眼幽魂……
每一个都那样鲜明，看见这些各种工具笔绘制的图案，仿佛有回忆跃然眼前。
她在横幅上看见了“生日快乐”，看见了“我们永远爱你”。
最后站在门前，清风抚走了阻挡她脚步的气球，好似在邀请她加入。
她的手放在门把上，像往常那样打开——
“啪！”
“院长生日快乐！”
漫天飘扬的闪纸自由下落，但是再华丽的装饰也灿烂不过这群年轻人的笑脸。
年迈的alpha脸上皱纹微折，眼里只有严厉的她，此刻填满溺爱。
今天院长很开心，当安抚大家睡去，她带着笑容回到房间，然后将门反锁。
精巧的小钥匙“咔嗒”一声，开启一个埋藏已久的秘密。
院长坐在书桌前，左手是花费高价冲印的照片，右手是一份陈旧的纸质文书，桌面还有她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迷你硅片。
心脏隐隐作痛，院长脸上的快乐不复存在，只剩台灯倾听她的苦笑。
“都是自找的……”
仿佛打开这个秘密仅仅为了这一眼，照片上年轻的自己穿着白大褂，身旁是笑容腼腆、也不敢看镜头的小男孩。
如果你还活着，应该有伊莫林这么大了吧？
院长将照片放在盒底，然后是星闪辐射病危通知书，上面再盖着泛黄的白手绢，最后放入储存她最新体检报告的硅片。
盒子“咔哒”锁上，再度回到那个阴暗的、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小角落。
院长将房门的锁打开，这样外面的人就可以直接开门进来。以防止夜晚突发状况，无法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虽然老了以后基本都是浅眠，但谁知道呢。
苏曼被扣了4分，理由是诬蔑同学。
4分扣完之后起码要做两周的公益才能补回来，而他苏曼，什么时候做过公益了？从来都是直接用学分往上叠的！
不同于耿直的柏利希，柏利希风评本就差，是年级有名的校霸，虽然都是他苏曼祸害的。每周扣个十几分对他来说如同毛毛雨，但也有勤勤恳恳把扣掉的分补上，即使是用钱的方式。
苏曼没有钱，只能亲自去做公益。
在一众环卫、扶贫等脏活累活中，他选了看起来最简单的登记任务：每天放学后两个小时，坐在规定的位置上登记到场人数就行。
他始料未及，这个地方是敬老院。他要面对的，是一些时而老年痴呆、时而疯疯癫癫，时而慈爱和蔼、又时而刻薄市侩的老家伙。
这个敬老院很大，但人均年消费不到两万，塞进来的都是一些无人看管以及患有各种老年病症的老人。人手不够，职工便让还有行动能力的老人去照顾那些更老的，还让同一个病的住一起，也不管是否会交叉感染。
从上到下，无比混乱。
苏曼没觉得这种管理有什么不对，他也不在乎。
但那些老家伙身上混着屎尿、消毒水、还有各种廉价药剂的呛鼻味道真的很令人作呕，顾面子强忍着才没在这个位置上吐出来。
至于讲话吚吚呜呜、一句话三个咳嗽什么的，都被味道比下去了。
第二天他再也不去了。
原本公益活动是个涨分的好机会，很多穷酸人都靠这个挣奖金……但这么恶心的事，爱谁干谁干！
他本来想拿个优秀学生评价来提升履历，但扣了四分，直接从第一梯队跌到良好。
成绩分要1000才能拿一个评价分，一个学期就两次大考，就算每次考试全部满分也只能考个1800分，一个学年顶多3600，他再怎么努力，扣掉的评价也补不满。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年级成绩前20%的学生，年级第一都考不到全满，他凭什么？
伊莫林，你害我扣了4分！4分！！
伊莫林的小九九没有奏效，班主任在放学铃响的那一秒，请他喝了办公室里的枸杞茶。
凉凉的，微甜，还很多籽。
伊莫林不爱吃有小粒籽的东西，觉得像在吃沙子。
班主任坐在他对面，板着脸：“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吗？”
伊莫林拿不准班主任的意思，心虚问：“要不，给我透露一下？”
班主任“啪”地往他跟前拍了张纸，伊莫林一看，坏了，这不是那张考试时写的虫族草稿！
昨天这玩意还在柏利希手里公开了不少。
如果说大部分学科能考95上下，个别考80 ，那《虫族》便是伊莫林唯一、且必定能拿满分的科目。
虫族是今年才增加的学科，一起增加的还有政治、生理、物化等；与其他由浅入深的循序渐进不同，虫族一上来就塞了不少内容。
学生要记人体五腹六脏的同时，还得背虫类的六种常见体型；要背咬文嚼字的政治，还得记虫族的社会结构。
伊莫林·真·虫族本虫，毫不夸张的说，他全都会。
虽然很多细节不同，但也有很多相似部分可以快速理解，伊莫林翻完整本书，直接当成奇幻故事设定集看了，一目十行，记得特别牢。
看完整本书，伊莫林已经不怕自己被识破。但是比起识破，自己可能要先挨一顿臭骂。
“伊莫林，你为什么要故意考低分？”
嗯对，就是以此为开头的臭骂。
……
伊莫林最后是哭丧着脸回家的。
不仅一门考试作假被禁止，其他作假也被揭穿，最后所有授课老师都过来苦口婆心、耳提面命，以后能不能老老实实考试，别故意考低分！
伊莫林只能：是是是，我一定改。
然后被老师揪着重新写了试卷，把差分最严重的三门试卷补了回去。
走之前，老师说明天还要把剩下的也补了。
伊莫林简直大喊救命。
回到福利院，看见林尔德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林尔德去年便进了军校，他和凯恩的军校不一样，凯恩每个月都能回来，林尔德一年才获得一次探亲机会。
昨天院长生日都没见到，今天却出现了。
林尔德看看伊莫林特别惊讶，他说：“凯恩说你长得老快，我还不信，没想到一见面，你都有我高了。”
一米八的林尔德比了比，伊莫林起码有一米七。
林尔德又说：“你就光长个子没肌肉，浪费了这么漂亮一张脸。”
伊莫林没明白他想说什么，林尔德又表情一变，扣着伊莫林的肩膀，托着他往里走：“我一回来你就留堂，是不是看不起兄弟？饿坏了吧，走，我给你留了饭，我亲手做的，保管你爱吃！”
番茄炒蛋，酿苦瓜，红烧茄子，蒜炒空心菜。都是特别简单的菜式，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但好巧不巧，伊莫林爱吃。
还是最爱吃的那几样！
伊莫林用优雅的姿势风卷残云，长身体的阶段让他能一顿五碗饭，吃相特别津津有味，厨子林尔德也看得开心。
食堂里其他人都在写作业，唯一从军校回来探亲的林尔德坐在伊莫林对面，笑吟吟的看着他。
林尔德：“怎么样，好吃吧？”
伊莫林拿筷子的手伸出大拇指：“香，太香了。”
林尔德嘿嘿一笑：“喜欢就好。我集训期提前结束，接下来要去军队里了，期间每周都能回来一次，之后再给你做。”
没想到伊莫林听后紧巴脸：“你怎么还给自己立旗的。”
林尔德弹了他的额头：“瞎说啥，又不打仗。”
伊莫林眼珠子一转，又觉得不对劲：“你不是在国都上军校么，那么远，过去就得一周，你还能一周回来一趟？”
林尔德瞬间不乐了：“画个饼不行么，教官说我成绩挺好的，估计会进巡航队。每个省都有个巡航队，万一我被分配到这边的呢？而且军航和民航根本就是两个世界，民航慢吞吞，还要排队，但军航有专线，帝国那么大，想去哪里最多只要三天！”
“三天！”伊莫林惊呼。
林尔德很受用，随即听见：“很快吗？”
林尔德：“……”
伊莫林很无辜，他是真不清楚这什么概念。
饭后，厨娘早已下班，伊莫林只能自己洗碗，林尔德闲着也是闲着，分走了一半碗筷。
“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我一边操心作业等下怎么写，一边还得挤在一群比自己高大的alpha中间洗碗。”
“你现在也才十九岁。”
“……别毁气氛！小鬼头！”
伊莫林昨天才考完试，今天老师没布置作业。
时间也不早了，两个人琢磨了一下，决定不打扰食堂写作业的，而是绕福利院走几圈消消食，然后直接洗澡睡觉。
走着走着，林尔德看着这颗星球上很难看见的星空，想起了自己在军校时，熄灯后眺望窗外看见的星空。
那里的臭氧层更稀薄，地理位置更高，星图位置更好，更容易看见璀璨繁星。
而不是郊区的偏远星系，周围没什么引人入胜的星云美景，也没有近在咫尺的奇特卫星，只有一条光芒很很弱很弱的银河。
“你有什么梦想吗？”林尔德突然问。
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伊莫林脑内即答。
“没有吗？”林尔德没等到回应，重复了一遍：“孩童时的梦想也行啊，说给我听吧？”
伊莫林也看着这片星空，没有他刚来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那么美丽，但也是虫群宇宙里看不见的景色。
伊莫林说：“大概是……吃饱吧，四五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虫巢已许久没有捕获到像样的星球，虫皇可以吃小行星中栖息的宇宙野兽，而他们只能每人分到一块婴儿拳头大的营养凝膏。
“后来过了几年，我想要的是世界和平……不过很难啊，到处都是战争。”
雌父上了战场再也没回来，雄父带着他的雌侍跑了，连同他的亚雌。
独留自己待在那个满目疮痍的虫巢里。
“再后来……”
伊莫林低头，但脚下的土地太过无聊，又看向辽阔无垠的那一边。
“现在想的，大概是希望娶个老婆，生俩孩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吧。”
原本会成为阶下囚，没想到还能有机会转正式公民。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老老实实过完自己平庸的虫生。
拿几份社保奖金，然后做一个不搞事、不家暴、还对老婆好的快乐米虫。如果能找到合适他的工作就更好了，不过以雄虫不能劳苦疲累的社会态度，应该很难找吧。
虽然他们都说雌虫的钱是家庭共同财产，但他也想要给自己建立一个不为人知的小金库啊。
吃饱，可以理解为荒星求生的本能，他在垃圾星被抛弃时也是做梦都想每天能吃饱。
和平，可以理解为知道自己身世后，对虫族的憎恶与和平的向往。
可是娶老婆？生孩子？
林尔德听到这句话直接瞠目结舌。
林尔德抓住眼前的人：“伊莫林，你没有别的愿望了吗？！”
伊莫林仔细思考了下，回答他：“目前没有。”
林尔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了半天，还是开口。
“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伊莫林摇摇头：“没有。”
没有你还老婆孩子热炕头！
林尔德：“那有目标吗？不是说哪个人，我是想问你未来想娶的老婆是什么样的。”
伊莫林回忆曾经的虫群审美，斟酌之后回答他：“omega或beta吧，毕竟想要孩子。”
谁知林尔德反而舒口气：“不是alpha就好，就你这身板，恐怕会被alpha各种欺负。”
伊莫林：……？
林尔德开始给十三岁的伊莫林开始超前恶补恋爱知识。
“我和你说，想要娶一个omega，必须有一个强壮的身体，身体越强壮，信息素分泌越浓烈！气味改不了，起码要把量堆上去。你现在虽然快有我高了，但还是太虚，信息素浓度低于平均水平，会在alpha竞争中不堪一击。”
伊莫林闻不到信息素，对这话将信将疑。
伊莫林：“可是我不想用信息素来刺激别人。”
林尔德理所当然：“那也得练，omega都喜欢强壮的人，beta也不例外，这样会带给他们安全感。试问漂亮、柔弱又保护不了自己的omega，是会选择强大的alpha，还是会选择一个身材单薄，什么都做不了的alpha？”
伊莫林：“……”
好像，很有道理啊。
夜幕下，林尔德看不见伊莫林的表情，但不妨碍他趁热打铁：
“你别把alpha都当一回事，现在只是在读书而已，我知道你比他们成熟，学校看到的都是幼稚小孩。实际上到了我这个年级，军校里操练的个个荷尔蒙爆炸，信息素弥漫不散，即使是没有性易感信息素的beta，放外面都极其受欢迎。”
“所以呢……”林尔德抛下最后一个诱饵：“不练白不练，和我一起读军校呗？现在开始练还来得及哦！”
伊莫林突然反应过来，无奈的瞪他。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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