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芷嘴角噙着苦笑,三分妒,三分贪,三分惜,一分无奈地拿指尖抚上张茂的眉眼,一边描摹一边呢喃:“我知你无意于我,可我想了你这么些年,总得到手了才放得下,对吧!”
张茂朦朦胧胧地看到有个女人靠近自己,以为是裴妍折而复返,急道:“阿妍快走!”
他感觉那只解自己纨绔的手一顿,既而报复似的,那只柔嫩的小手狠狠握上那处,张茂只觉既疼痛非常又舒爽至极,忍不住闷哼出声来。
可是,他还是存了一丝理智,千钧一发之际,他一口咬上舌头!
韩芷原想得不到张茂的人,能得个身子也不错,可抬头就见张茂吐出一口鲜血来!骇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茂已经疼得昏死过去,韩芷却怔怔地盯着地上的那摊血迹,再没了下手的兴致——原来,他宁愿咬舌也不愿要了裴妍!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真是,难得啊!她无力地仰倒在地,似哭似笑,似悲似喜,可惜,她一辈子也无法拥有!
另一厢,饮了玉露春的裴妍在车里就不正常起来。初春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此时天已黑透,外面凉意袭人。裴妍却浑身滚烫,身上的大氅也被她给扯散开来。
马车里裴娴又是抱着她,又是给她理衣服,花了好大的功夫,心里疑惑:阿妍酒量不小啊!怎么今天吃成了这样?难道是久别重逢,高兴得?
好在进了钜鹿郡公府后,裴妍只是靠在裴娴身上,由裴娴和婢女帮忙架着走,并未出声。
裴娴捏了一手的冷汗,生怕她突然发酒疯,把长辈们引来。
裴娴好不容易把人送进了内院,交到容秋手上,只觉累得虚脱,正巧婢子们端着热水进来了,裴娴便把裴妍交托给她们,自己告辞了。
然而她将将走出院子,就看到一人正立在院外的回廊上。
月黑风高,裴妡披着鹤羽大氅,手提孤灯,一身肃杀,身边竟无一侍从,也不知她是恰巧路过呢?还是特意候着自己?
裴娴本想与往常那样,与她打个招呼就走。
不料裴妡却先她一步挡住去路,半是质问半是讥讽:“我家阿姊可是吃醉酒了?阿娴姊姊竟不劝着她些?”
裴娴暗叫不好,她知道裴妡看不上自己,自己同样也不待见她。若在平时,她想答就答,不想答也不必理会。钜鹿郡公府权势再大,也不会为难她这个族长之女。
只是这回,她引裴妍与张茂密会,使得裴妍醉酒而归,她难免有些心虚:“今日高兴么,就与阿妍多饮几杯。”
今日为何高兴?裴妍又是与谁多饮了几杯?裴娴没明说,裴妡也猜得出来。
“呵!”她嗤笑出声,朝裴娴走近些,用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警告道:“你要怎样为你的夫君铺路我不管,但休想拿我阿姊当垫脚石!我阿姊虽无父,我阿耶却不会不管她。真要说起来,老家的族长换换人也不是不可以!”说罢鄙夷地看了眼裴娴,绕过她,径直离去。
裴娴何时受过这等威胁与侮辱?她只觉怒上心头,抬首欲自辩,却到底心虚,半天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何况,裴妡也没打算听她解释,说完就走,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自辩无门,只能瞅着裴妡渐行渐远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脚,无趣地出府了。
再说裴妍躺到床上后,只觉小腹处酥痒难耐,自己辗转反侧,却无从排解。
容秋以为房里炭火太足,她热得难受,便把她的外衣褪下,只留了单衣,又拿温水给她拭了脸脖子和手脚。
没想到被容秋划过的地方,更是激起了裴妍的一阵战栗。她一把抓住容秋的手,在身上乱揉着,似乎这样能舒服许多。
容秋知道裴妍晚上是与谁出去的,因此,尽管她觉得裴妍醉酒后的样子不太对劲,依然没敢去长房禀报郭夫人,只是小心地伺候着。
至于掌家的王夫人,她到底是隔房的长辈,与长房的小郭氏本就关系尴尬,即便知道裴妍与族里的姊妹出去玩耍且醉了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厨下给她煮了碗醒酒汤。
醒酒汤很快熬好了,容秋小心翼翼地给裴妍喂了几口。汤里有催眠的药材,不久,裴妍便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见床帏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容秋这才小心地退了出去。
只是,这醒酒汤解的是酒,却不是玉露散。睡着后的裴妍依然燥热难耐。她不舒服地交叠磨蹭着双腿,不知应该怎样排解。
模糊之中,她似乎看见了张茂。只是不知为何,张茂的身上衣衫不整,中衣大敞,甚至露出精壮的身子来。
她却一点都没有羞躁,反而没脸没皮地贴了上去,“阿茂哥,抱抱我!”她忍不住道。
这声呼唤千回百转,中间夹杂着声声娇喘,媚意入骨。她的手在张茂身上混乱地抚摸着。张茂也狠狠地抱上了她,热烈地亲吻回应着。
从她的额头到嘴唇,到脖颈,到抱腹,甚至到了那不可言说之处……
一片混沌。
裴妍第二日醒来时,窗外已然天光大亮,刺眼的金光自帷帐的缝隙里射入,模模糊糊地分外晃眼。
她皱眉,欲举起手遮住眼睛,可是抬袖时,才发觉自己身上竟单衣混乱,床铺也凌乱不堪。
突然,偶有几幕荒唐的残梦映入脑中,她浑身一震,顿时两颊燥红。
天啊,她昨晚,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这……是梦是真?
裴妍顾不上穿衣,赶紧颤声唤容秋。
容秋端着洗漱用具,匆匆推门而入。
裴妍急着问她:“昨日可是茂郎送我回来的?她与我……”
容秋赶紧摇头:“哪能,是薛郎将的夫人送您回来的。您当时醉得不轻,夫人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阿娴送我回来的?不是张茂?她忐忑地看了眼身下,发现单衣虽然凌乱,却还是穿在身上的,只是有些汗湿而已。
裴妍一把捂住胸口,大大地松了口气,回过神之后,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她忍不住问容秋:“张家可有来人?”
昨日听张茂说,他这次回来只待一个月,而后又要回凉州了。
“听雨一早就来送了消息,说是张郎君昨夜与同僚畅饮,醉了一宿,今早才回的府。不过今日张郎君不得闲,晚些时候,还要去司空府拜访。”
听雨显然受了张茂的令,把行程全都告诉了裴妍。
醉了一宿?裴妍扶住额头,看来昨晚她和阿茂哥都喝得不少。自己被裴娴送了回来,阿茂哥干脆在酒馆睡了。他今日要去张司空家?张司空待他素来亲厚,少不得留饭。看来今日自己是见不到他了。
裴妍只觉无趣,恹恹地倒回榻上。张茂在外的时候,见不着人也就罢了。如今回来了,却还是见不着。
她很怀念当初张茂住在家里当清客的时候,那时自己随时都能去找他。哪像如今,见一面都要费好大劲!
张茂没有来,裴妍觉得做什么都无趣。
裴妡今日与河东公主有约,要去趟宫里,喊她同去,却被她推辞了。她与河东公主不算亲厚,去了也插不上话。何况最近宫里气氛怪怪的,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裴妍本想安静地在府里待一天,接近午晌的时候,东海王世子却来了。
自从贾后对外宣称有孕后,宫里的氛围就诡异起来。先是皇后以坐胎不稳需娘家人照顾为名,将娘家的妹妹贾午接进了宫里。继而又相继办了几场宫宴,让来往的命妇都看到皇后大着的肚子。
奇怪的是,宫宴上,贾午作为皇后的妹妹却从未出席。有传闻称,贾午也怀孕了,且与皇后孕期相似。
甚至有传闻说,皇后根本就没有怀孕,怀孕的是贾午,皇后这是准备李代桃僵呢!
对于后一条传言,贾后大发雷霆,杖杀了不少宫人。
以至于再开宫宴时,命妇们多战战兢兢的,生怕不小心触了皇后的忌讳。
在这个节骨眼上,裴妃作为宗室命妇,自然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宫里的交际。如此一来,她来钜鹿郡公府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司马毗倒是来过几次,不过他是外男,进内院找裴妍的时候不多。即便来了,往往坐一刻就走。总体而言,裴妍还算自在。
往日司马毗忙得很,今日不知什么风把他吹来了,且在外院没待多久,就径直来内院找裴妍了。
裴妍只好强打起精神陪着他在东湖的画舫上煮茶观景。
已是二月底,春风吹拂着抽枝的嫩柳,簌簌地拍打着木窗,一只白肚皮的燕子自二人头顶急急掠过,飞快地蹿上枝头。
裴妍烹茶的手一抖,沸腾的茶汤撒了不少在手背上。
“啊!”她吃痛地捂住手。
司马毗也吓了一跳,见她被烫,赶紧拉着她的手检查伤势,所幸画舫紧挨着东湖,离席不远就是一汪湖水。他引着她走到岸边,将那只被烫到的手伸进冰凉的湖水里。
刚解冻的湖水凉盈盈的,甚至带点冰寒,裴妍灼热的手背立刻得到安抚。
待那阵不适过去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还牢牢攥在司马毗手心里。她脸上一红,想将手抽出来。腕上却一紧,司马毗不仅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攥得更牢了!
她趴伏在岸边抬起头,就见司马毗半跪在身边,也正深深地看着自己,透亮的眸子里全是她临水的影子。
裴妍一愣,尴尬地扭过头,对着湖水照了照,顾左右而言他:“我早上脸没洗干净吗?”
司马毗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好笑地摇头,只是仍旧盯着她的脸挪不开眼。
原来裴妍醒酒后,脸上还带着宿醉的春情,在东风的吹拂下,更显娇媚。
裴妍见司马毗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深,脑袋也渐渐凑了过来。她突然意识到不妙,拜张茂所赐,她对男女之间的情事了解了不少。她没给司马毗进一步的机会,而是使出全力抽回了手,逃也似的回到了水榭中的席上。
因抽手太急,撩起的水花有不少溅到了司马毗的脸上,好似当头一抔冷水,把意乱情迷的人瞬间浇醒。
司马毗尴尬地擦了擦脸上的湖水,有些迟疑地看向身后。裴妍好似未觉,依旧沉默着烹茶。
司马毗剑眉微沉,心里疑窦丛生。
若说过去,裴妍不待见他是俩人长期分离,人情不熟所致。可如今,他回京已近一年,阿妍待她为何还是这般冷淡疏离?
他也跟裴妃说起过此事,裴妃总以阿妍还小,女儿家难为情作为托词。然而,一年过去了,再不熟也熟起来了吧?
何况今日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裴妍何至于对自己如此疏远?
他想起去年自己来钜鹿郡公府拜见裴侍中。临出书房时,二房的裴妡突然追了上来。
“阿姊近日无聊得很,世子得空不妨多来陪陪她。”
他知道这对堂姊妹素来交好。他满以为是裴妍特意嘱托裴妡来交代自己的。
毕竟自己朝事繁忙,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为此,他还欢欣雀跃了很久,觉得裴妍只是面上冷淡,心里还是惦念自己的。
可是今日,他特地推去公务,抽出空暇来陪裴妍。可裴妍似乎并不愿与自己待在一起。
那她托裴妡传那句话做什么?莫非这当中另有隐情?
司马毗静静地看着画舫里煮茶的未婚妻,终于,从裴妍的身上嗅出了一丝反常。
裴妍的茶烹好了。她抬头想唤司马毗,却见对方长身玉立于湖畔,背着手垂眸看着自己,不辨喜怒。
裴妍的心口狠狠一跳,心虚、愧疚再度席卷而来。
她没有张茂和司马毗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也不像裴妡和裴娴那样擅长伪装遮掩情绪。
她就这样,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在了她的未婚夫面前。
司马毗看着这样的裴妍,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紧。他就这样原地站了片刻,在裴妍越想越慌,浑身冒冷汗之际,他终于信步回到席上,神色如常地拿起裴妍分给他的茶盏,浅啜一口,微微一笑,品评道:“味道怎生与上次不一样?”
“啊?”裴妍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上次给他煮茶是什么时候?煮的什么茶?是什么味道?她全然不记得了。或者说,她对司马毗的一切,从来就没有上心过。
好在司马毗未再多言,将茶吃完就起身告辞了。
春风撩拨着新柳拍打在东湖岸边,裴妍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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