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肖霖就收到了一份厚礼。
刚从睡梦中醒来,他双目恍惚,视线中隐约出现一个跳动的小团子,声音软糯又清丽喊着“哥哥”,跌跌撞撞地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席柠和白禹紧随其后,多多不肯撒手,劝了好久后才不舍地回到自己爸妈的怀抱中。
“打开看看吧。”白禹指了指他手上的礼物。
纸盒子不大也不重,被包裹得十分严实,晃动一下,里面似乎有个硬物。这是一双联名的限量球鞋,光是防盗扣就足以证明诉它不平凡的身世。
肖霖先是一愣,呆呆看了好久,直到手上的重量越发的真实后才爆发出一声喜悦的惊叹,踩在人名币上的感觉极其舒爽,一抬脚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白禹张口就是抱怨,说:“悠着点!破鞋死贵死贵的!”
明明就是他一早定好的,现在也不知道好什么面子,席柠反过来打趣道:“少听你白哥瞎得瑟。肖霖,祝你生日快乐。”
肖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除此之外还有一桌丰盛的早餐,从盐水鸭到美玲粥,席柠几乎将老门东的小吃街都一并搬到了酒店,琳琅满目,光是看着就足以吸引人。酒酿圆子香糯可口,吃进去是红豆的沙砾感,带着豆类特殊的腥味,甜而不腻,盐水鸭是重头戏,肥亮的小半只鸭子不一会儿就被搜刮干净,而这些只是肖霖生日的前奏曲。
席柠舀起一碗粥递给肖霖,以他们俩能够听见的音量说道:“多多都跟我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您别这么见外,白哥也帮了我很多。只是,我想说的是……”肖霖说,“别骗他,久了就成真了。”
席柠点了点头,她说当年为了生多多差点搭进去半条命,等临盆了白禹才急忙赶来,她时气得咬牙,但醒来看见华表柱一般硬挺的大男人在床前和多多一起哭时,就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说话时止不住瞥向那边的多多和白禹,眼睛尽是温柔的微波,转头又摸摸肖霖的头,说:“十几岁就这么懂事,一定也吃过不少苦吧?”
肖霖低头默默喝了一口粥,这时多多“吧嗒吧嗒”地又向他们两人跑来,嘴巴上挂满了酥饼的碎渣,说话间掉得整个领子都是,“爸爸答应我了!”
“答应你什么了?”
“他说等我长到十岁就接我去柏州学相声!”多多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三哥啦!”
肖霖一把托起多多,走到夏瑞卿和白禹身旁,停下,笑道:“这,啥时候的事?一不留神家里又添一个?”
“就刚刚。”夏瑞卿往多多嘴里递了一块麻薯饼,“多多,我是谁?”
“狮虎!”多多含糊不清地答道。
“他是谁?”
“狮鸽!”
肖霖哭笑不得,“这辈分好像不对吧?”
“什么对不对的!”白禹从他手里接过多多,“他是你师父,也是你师哥,那多多自然就是你的师弟也是师侄,应该管你叫……算了!咱家这点谱都不够你们俩乱的!”
一阵风卷残云,主办方才姗姗来迟。白禹放下多多,三两步赶上前去,说:“来得不巧,没给您留点。几位都吃了吗?”
这几位主办方倒不是印象中的那种大腹便便的成功人士,有两位看起来比肖霖大不了几岁,十分年轻也没什么架子,上来就一拍肖霖的肩,说:“你就是肖泽翎?我看了你的演出,效果很好,能先给我签个名吗?”
肖霖知道他在开玩笑,推托了一下说没带笔,下次再说。
戴兜帽的一直没讲话,倒是那个大高个嘚啵嘚啵,嘴不停,介绍道:“我姓季,这是我同事,Eddie。今天是你生日,晚上我们组织了一个小活动,也算是宣传的一部分,希望你能来参加。”
两方打太极一般地互相寒暄了两句,对话无不是成年人之间的恭维与捧赞,肖霖顿觉无趣,看到旁边的夏瑞卿也开始无意识地摆弄手指,于是凑过去问道:“今天的我可以有机会拥有卿哥的礼物吗?”
“可以考虑一下。”夏瑞卿说,“想要什么?”
“我想要……”
白禹咳了一声,他们两个的秘密谈话被告破。
等人走后,他又花了一些时间反复强调接下来的上海站也不容轻视,但实际上也没多少人在认真听他讲话,就等着晚上的那顿大餐。
上前一步握住季榆的手,语气恳切,要麻烦他接下来的巡演也要多费心了。
期间夏瑞卿又被叫去开会,白禹带着多多和席柠离开,剩下的人就地解散,该补觉的补觉,该出门的出门。严惊羽岔开双腿,架起胳膊站在大门口,刺眼的阳光下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冲肖霖一昂头说,“走,新街口一日游?”
“游啥游,满脑子是水,都是浪。”
思来想去,肖霖还是拒绝了,在欢声离去的人群中逆行上了电梯,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嗡嗡作响的空调机缓慢而又朦胧,像一首柔和的安眠曲,每一个音符都如约而至,又潺潺而去。
直到下半夜,有人摇晃他起来,给他戴上生日皇冠,又在昏暗的走廊里一路奔走。晚宴厅前立着两张巨大的易拉宝,一左一右在站岗,其他人早已先到,所有的话全都淹没在嘈杂的生日歌中,肖霖像个大型吉祥物一般见人就点头,拍两张照再说句玩的开心。
等了很久,夏瑞卿始终没有出现。他怅然游荡在觥筹交错之间,一句“未来可期”换一杯酒,三四桌下来后就开始晕头转向,脑袋里盛满了酒精,重得像个酒桶。又有人说,你小子以后成角了可别忘了咱兄弟几个,但那时他已经意识迷糊,仰头喝完最后一滴酒后便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就像是一场梦,再醒来时还是在这个房间里。轻微的沙沙声响起,有一双手托着他的后腰将他轻轻扶起。空调抽干所有的水分,肖霖足足喝了两大杯水才缓过来,但仍然头晕目眩,眼睛里只有大致的影子。
“头还疼吗?怎么喝了这么多?”
熟悉的声音从那些叽里呱啦的噪音里脱颖而出,肖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的热泪盈眶,眼角先是一片阴凉,继而是大量的液体喷涌而出,一把抱住夏瑞卿,“你终于来了,你怎么才来,你去哪儿了啊?”
夏瑞卿也被吓得一怔,安抚着他的后背,说:“怎么了?做噩梦了?我在这儿呢,没走。”
在十九岁的第一天,肖霖居然哭得像一个在百货商场门口走失的小孩,固执地将脸埋进去,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开他。
两个人以这种姿势僵持了很久,直到肖霖的哭声渐小,他抬起头,眯缝起眼睛,半分钟后又如聚光灯般瞪大,满嘴的酒气,“我、我……”
没等他说完,温暖的怀抱又一次袭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一次一次地道歉,眼泪又一次上涌,肖霖竭力忍住,但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失败了,也忘记了自己哭泣的初衷,只凭借着本能在宣泄。
贪凉的初夏、窗户上慌张的倒影,以及紧张又期待的心跳,他想着再多一分钟,就在多一分钟就好,本来组织好的话到了嘴边又全都散碎在齿间,“我本来想等到巡演完了以后再说,但是我又怕中途出现点问题,忘词啦,串活啦,还好这次的巡演还算是顺利,虽然没能和阿荣一起上台。我想说什么来着?哦对……”
“我想说的是,我就想告诉你。”肖霖推开夏瑞卿,感觉嗓子被人揪住,变扭又难听,“我想说,那个,我……”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几乎将未来几十年的路程全都在脑子里走了一遍,明晚吃什么,他们会养几只猫,休假的时候去哪里旅行,以及以后台上的左手边再也不会落下空白。但这张靠说话吃饭的嘴,纵使会背世界上最曲折难记的贯口,也无法清楚地讲完一句话。
“闭眼。”
夏瑞卿说。
他们缩在光与影的夹缝中,明暗交替总是给人一种模糊的错觉。肖霖并没有闭上眼睛,一切发生的很突然,但又像放慢了无数倍的慢镜头,在脑内无数次播放一遍又一遍。贴得太近了,他从来不知道接吻的感觉可以柔软到不可捉摸,生怕自己的心脏尖叫着破壳而出。
他将夏瑞卿过长碍事的刘海全都拢了上去,万分期望酒精的后座力可以在猛烈一些,呼吸声渐渐浓重起来,他们恋恋不舍地放开又再此靠紧,好像从未如此眷恋过这样漫长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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