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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来

建元七年冬,是阿昭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

那年,新朝初立未久,皇帝下诏重开太学,父亲被举荐入京。

十五岁的长兄卫固已通《论语》《春秋》,十三岁的次兄卫超箭术过人,皆在入选之列。于是,寒冬腊月,一家五口踏上千里赴京之路。

那天,岁末严寒,朔风凛冽,五岁的卫昭没能挺过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再次醒来时,芯子就变成了她卫照——一个来自现代的小白领。

晨雾弥漫的官道上,牛车吱呀前行。阿昭靠在母亲怀中,面色苍白,呼吸仍有些微弱——昨夜她才从一场大病中苏醒过来,身子还虚得很。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卷起细碎的雪粒,扑在脸上像针扎一般。卫家就在这样的清晨重新上路,走向了未知的未来,也走向他们注定波澜壮阔的人生——顺便说一句,这里是大夏朝,即使身为穿越者,也被完全杜绝了作弊的可能。

“马踏西风烈,人迹板桥霜……”她喃喃自语,把脸埋进泛着膻味的袄子。这味道……太难闻了,可要是不把脸也埋进去……可真他妈冷啊!

唉,怎么这么倒霉,穿越这么俗的事,怎么就落到了她这个普普通通的都市小透明身上了呢?卫照冷眼看着带着两个男孩子骑马走在牛车边上小老头——她这辈子的爹:那可笑的羊皮袍子,那可笑的饱含风霜的脸,脸上可笑的高原红——真丑!老头仿佛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回过头来冲她笑了一下——那满是皱纹的脸裂开了口,像盛开的菊花——更丑了!卫照把脸缩进羊皮袍子里,躲开了老爹的视线。

其实,她不是不惶恐不是不害怕的——这个带着竹简与家小奔赴京城的书生,这个小老头似的父亲,能保护她吗?一家子老弱,拿什么在乱世里安身立命呢?

远处传来卫超兴奋的喊声:“有兔!”少年利落地张弓搭箭,箭矢破空而去。不过片刻,他便提着猎物跑回来,献宝似的晃了晃:“给阿昭煮汤喝!”

大哥接过野兔,熟练地剥皮处理。父亲从行囊中取出小陶罐,架在临时垒起的石块上。汤沸时,油星在汤面漾开细碎的金光,映得卫照眼眶发烫。

“慢些喝,小心烫。”二哥跪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捧着陶碗。

一碗热汤下肚,身子总算暖和了些。可当牛车再次启程时,剧烈的颠簸还是让卫照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她死死抓住车板,小脸煞白。

“停车。”父亲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他伸手探了探女儿的额头,眉头拧成死结:“不能再坐车了。来,爹背你。”

“阿昭别怕,爹爹在……”对着女儿,小老头的脸上绽开菊花似的笑颜。

“阿昭别怕,路不好走,哥哥背你。”

——后来,在阿昭漫长的一生里,父兄在时,她再没受过一天的委屈。

父亲教她读书写字,兄长带她骑马射箭。她敢在春日宴上拳打太子表妹,敢在市集上为一匹病马跟高官之子叫板,敢拒绝皇家的提亲——因为她知道,无论闯多大的祸,身后永远有人为她撑腰。

“阿昭,别怕。”

这句话,父兄说了无数遍。

她在父亲的背上走过风雪交加的官道,在兄长的肩头看洛阳城的万家灯火。他们的脊背,是她此生最安稳的依靠。

——直到很多年后,父兄不在了,她才真正明白,这世间再无人能让她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那时候,她必须变成别人的依靠。

暮色浸染土地庙斑驳的檐角,卫照趴在父亲背上,随着马背的起伏轻轻摇晃。她眯着眼,数着马蹄踏在冻土上的闷响——这具五岁的身体太容易疲倦,初来的她在畏惧和迷茫中昏昏欲睡。

“要怎么才能回去……”她在心里琢磨。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突然被一阵颠簸打断。父亲立即收紧臂弯,羊皮大氅裹着她晃了晃,又稳稳落回温暖的怀抱。

“阿昭冷么?”父亲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

“不冷。”她简短回答,把脸埋进带着墨香的衣襟。这书生父亲总爱把竹简贴身放着,连衣衫都染上了松烟墨的气息。

前方传来马蹄声,是二哥举着火把折返。跃动的火光里,她看见少年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兴奋:“爹!前面村里……”

“嘘——”父亲突然打断,单手控缰转向左侧的枯树林。卫照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肌肉瞬间绷紧——那是军人才有的警觉。

林间隐约传来金属碰撞声。

“大郎,弓。”父亲的声音压得极低。

十五岁的大哥卫固无声地递上长弓,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卫照这才想起,这位看似文弱老迈的父亲,其实是河西的军务参赞——是个既能挽强弓也能注解《春秋》的男人。她忽然想起刚刚偷听到的对话:

“阿超,土地庙香灰可新?”

“祭台洁净,当可信赖。”

……

枯树林中寒鸦惊起,金属碰撞声愈发清晰。卫照感觉到父亲紧绷的肌肉,却仍保持着平稳的呼吸节奏。

“大郎,护住你娘。”父亲低声嘱咐,右手已搭上弓弦。卫照从他肩头望去,只见林间闪过几点寒光——是刀剑的反光。

二哥卫超不知何时已悄然下马,隐在牛车旁。他左手持弓,右手按在腰间短刀上,十三岁的少年竟透出几分老兵才有的肃杀之气。

“前方可是卫参军?”林中突然传来沙哑的喊声。

父亲弓弦未松:“报上名来。”

“河西军第三营校尉赵敢!”树丛分开,走出几个披着破旧皮甲的汉子。为首之人右臂缠着渗血的布条,却仍挺直腰背行军礼:“末将等护送军饷遇伏,弟兄们……”

话未说完,那人突然栽倒在地。卫照这才看清他们身后雪地上拖出的长长血痕。

父亲立即翻身下马,却仍将卫照护在身后:“大郎,取金疮药来。”他快步上前探查伤势,手指在赵敢颈间一按:“失血过多,还有救。”

“阿昭,”二哥卫超不知何时已蹲在呆怔的妹妹身旁,将一块饴糖塞进她手心:“不怕,是爹以前的兵。”

糖块在口中化开,卫照却尝不出甜味。她望着父亲染血的衣摆,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不是话本传奇,不是在演戏,而是真实的人生。

“赵校尉,”父亲声音沉缓,“将事情始末细细道来。”

那受伤的校尉强撑着坐起,哑声道:“回参军,三日前我等奉命押送军饷往金城。行至黑水河谷,突遇马匪袭击。那些人……”他剧烈咳嗽几声,“那些人进退有度,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假扮!”

“军队?可听出口音了?”

校尉瞳孔一缩:“参军明鉴……有人喊了句‘速战速决’,带着狄道那边的腔调……”

卫照看到父亲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转身望向东方,那里是陇西的方向,往西便是河西。如今……窦氏归顺朝廷未久,陇西就敢劫掠军饷,这背后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暮色渐沉,卫老爹将染血的帕子随手扔进篝火,他望着西北方向,嘴角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取我的私印来。”

卫大哥连忙从行囊深处取出一个乌木匣子。阿昭看见父亲取出的是一方赤铜私印,印纽雕着张牙的狼首——这是河西军中将校才有的信物。

父亲就着篝火的光,在膝上铺开一张薄绢。卫照瞥见开头“季融兄台鉴”几个字写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黑水河畔芦苇丛中,豺狗窃踞。此辈虽着麻衣,行止却似陇西猎户……”父亲写到这里突然停笔,转头对赵敢道:“那伙人用的兵器,可有特征?”

校尉忍着伤痛答道:“有三人使的是弧形马刀,刀背带锯齿,像是……”

“陇西的制式。”卫老爹点了点头,继续运笔如飞:“其刃如新月,背有狼牙,当为槐氏豢养之獠无疑。兄当谨防东墙之祸……”

写到最后,他用指甲在署名处划了一道细痕。卫照想,这肯定是他们的暗记。

“阿固,”父亲将信用火漆封好,“你带两个人,连夜送往窦公府上。记住,要亲手交给窦公的贴身家将窦勇,请窦公派一队亲兵来接应。”父亲将印信交给卫大哥,又补了句:“告诉窦公,黑水河谷的芦苇,该割了。”

暮色四合,篝火在渐起的北风中明灭不定。卫照裹紧羊皮袄,看着父亲将密信交给大哥时凝重的神色。

许多年后,当她坐在崇政殿上翻阅《河西志》时,才真正明白建元七年冬这场劫饷案如何改变了西北格局。

此刻的她尚不知晓,命运的齿轮已然转动。

“阿昭困了?”父亲用大氅将病弱的女儿裹紧。

“不困……爹,敌人会追来吗?”卫照有些害怕。

“也许……”卫老爹答道。话未说完,突然神色一凛。远处传来异样的马蹄声,不是大哥离去的方向,而是——

二哥卫超猛地站起身,箭已搭在弦上。父亲单手按住腰间佩剑,另一只手却仍稳稳护着卫照。

“卫公?别来无恙。”

树影里走出十余骑,皆着粗布麻衣,却个个腰背挺直如枪。为首之人面上横亘一道刀疤,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多年不见,卫公是愈发清减了。”那人翻身下马,皮靴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声响。

卫照感觉到父亲的身体骤然绷紧,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发白。“槐三?”父亲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是你?你不是在陇西……”他突然住口,“你还活着……”

那被唤作槐三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托参军的福,当年若不是您从乱军中把我刨出来……”他说着伸手摸向腰间,卫超的弓弦立刻绷紧。

“黑水河的事……是你做的?”父亲扫过槐三身后那些伪装成马匪的陇西兵,话锋一转,“你,是来追杀的?”

槐三的笑容渐渐凝固。他解下腰间水囊灌了一口,酒气顿时在寒风中弥漫开来:“参军还是这般明察秋毫。不错,黑水河那票买卖,是我们做的。”

卫照心想,完了……这些人凶神恶煞的,要杀他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再加上卫家这几口老弱,那还不得跟砍瓜切菜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呀。

“槐三,你还是这么心直口快,这些年,过得可还好?”卫老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故人重逢的感慨。

槐三一愣,显然没料到卫老爹竟不急着追问劫饷之事,反倒先问起他的境况。他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刀疤,哼道:“托参军的福,死不了。”

“陇西这几年收成如何?槐将军当初说要给军校们分地屯田,如今可兑现了?”

——这一问,直戳槐三痛处。陇西槐氏素来苛待部曲,军饷常被克扣,底层士卒怨声载道。

槐三身后几名陇西兵闻言,眼神闪烁,有人低声嘟囔:“分地?连饷银都拖了半年……”

“那……唉,陇西的待遇可比不上河西。河西窦公门下将校,凡立功者,赐田二十亩,宅一区……”

“立功的人,都能分吗?”槐三身后有人小声问。

“当然!此事一直由老夫主持,军功报上来,只要核实,立刻会有赐田下去,怎会有假?”卫老爹斩钉截铁。

得给老爹搭台!卫昭想,独角戏唱不下去……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槐叔叔,既然陇西连饷银都不发,你还在他那里卖命做什么?不如转投河西,只要立了功,房子和地都有了。”卫照突然从父亲背上探出头,用五岁孩童特有的清脆嗓音说道。

槐三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他又猛地灌了一口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小丫头懂什么!”他嗓音沙哑,却透着一丝动摇,“我们刚劫了河西的饷银,转头投奔?窦公第一个砍了老子的头!”

——这句话暴露了他的真实顾虑:不是不想投,而是不敢投。

卫老爹抓住关键,立刻接话:

“槐三,你劫的是军饷,可曾杀过河西士卒?”

槐三一怔:“这……”

卫老爹步步紧逼:

“赵敢他们只是护饷兵,以你槐三的勇猛,若真下死手,他们还能活到现在?”

“话虽如此……”槐三踌躇。

“爹,我听说战场上各为其主不算仇怨!槐叔叔是奉军令行事,又不是私人恩怨,劫饷的事,怪不到槐叔叔他们身上来吧?”卫照插话。

“当然,要怪,也只能怪下这个军令的人!”卫二哥脆声应道。

槐三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同样面露动摇的陇西兵。他攥紧酒囊,指节发白,最终长叹一声:

“卫公,你说得轻巧……可我们手上沾了河西军的血,窦公岂能容我们?”

“河西军规第七条——‘缴械不杀,降者不究’。你若愿将功折罪,窦公非但不会追究,反而会重赏。”眼见槐三动摇,卫老爹再接再厉。

“功?功从何来?”槐三问道。

“军饷可还在你们手上?”卫老爹锐利的目光直视槐三。

槐三一怔:“自然……在的。藏在黑水河那边,有人守着。”

“那便好办了。”卫老爹从怀中取出私印,“我写两封信。一封给窦公说明你们是被迫执行军令,另一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槐三,“你们带着‘夺回’的军饷,送去河西大营,我来给你们请功。”

“如此……”槐三沉吟。

“槐叔叔,那饷带回陇西的话,发到你手里,可能买二十亩田一区宅?”阿昭故做天真的问道——话说,为了能从这伙伪装的贼兵手中逃出去,她调动了前世二十多年人生中的全部智慧。

“当然……不能。”他犹豫的看向身后的陇西兵,“你们……”

“槐校尉!咱们现在就在河西……若回去了,就再没有机会!”陇西兵中一人高声喊到。

槐三犹疑的看向眼前的河西伤兵和卫家一家老小,以及……几辆装满行李的牛车。

“槐将军有所有知,卫参军在咱们河西,一言九鼎!卫参军的话,就是窦公的话。且卫参军对你槐将军既有救命之恩,他又怎会害你?”倚在一旁养伤的校尉赵敢突然开口。

卫老爹咳嗽一声,目光扫过槐三腰间的刀:“槐校尉,窦公的刀……可从不砍自家人。”

“老夫在此……”他轻笑一声,目光钉住槐三握缰的手,“……静候将军佳音。”

寒风卷着细雪掠过枯林,火把的光影在槐三阴晴不定的脸上跳动。他最终缓缓抬起手,示意身后的陇西兵放下武器。

“卫公,”槐三嗓音沙哑,眼底却燃起一丝新的希望,“若窦公真能既往不咎……”

“老夫以性命担保。”父亲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一柄出鞘的剑,锋芒内敛却不容置疑。

卫昭望着父亲的侧脸,火光映照下,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容竟透出几分铁血峥嵘。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平日里最爱对她露出笑脸,看着人畜无害的书生,骨子里沉淀的却是“下马草军上,上马击狂胡”的热血与气魄。

槐三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槐三,愿听卫参军调遣!”

他身后的陇西兵面露喜色,随即纷纷丢下兵器,跪倒一片。

父亲下马,亲自扶起槐三,低声道:“军饷务必原封不动送回,此事关系重大,切莫走漏风声。”

“参军放心!”槐三郑重点头,转身对部下喝道,“听我号令……”

“槐将军且慢,”卫老爹抬手,“带上赵校尉同去。如此,夺回军饷之功,方有见证。”

槐三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抱拳道:“参军深谋远虑!末将这就安排。”说罢亲自扶起赵敢,将卫老爹的亲笔信郑重收进怀中。

卫照蜷缩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望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原来无论在什么时代,为了生存下去,人们都要如此费尽心力、绞尽脑汁。这乱世之中,活着本身就是一场需要耗尽全力的博弈。

在此后的岁月中,卫昭经历了无数次危机,却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直面敌人的屠刀。看着父亲面不改色地与敌人周旋,不但救下全家性命,还能策反敌人,她第一次对小老头似的父亲有了信心。那是孤弱无依、初来乍到的女孩对力量和智慧的崇拜。

夜风掠过枯枝,此时的卫昭不会想到——这场“劫后余生”,不过是老天给她的第一份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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