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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叁幕 尘埃落定

洛九臻并未急于追捕四散奔逃的喽啰,而是抓紧时间审问自己想要获得的信息。谁料几个头目听说洛九臻调查所抢劫的军粮款项时,皆是闭口不言。

既然已是阶下囚,难道还有什么需要隐瞒吗?洛九臻命人严加看守,自己则在各个营房搜寻蛛丝马迹。

只是这群家伙异常狡猾,尽管洛九臻仔细查看了每一处角落,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账簿和书信。他不甘心地翻找着,直到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按理说来,军粮被劫这类关乎国本的大案应该当年就被上报朝廷,而眼下几年过去清剿的军队才姗姗来迟,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恐怕这伙山贼同京城要员早已暗中勾结,共同瓜分利益。

想到这里,洛九臻当即决定先将这些头目押回京城再做打算。当他整理好为数不多的证据后,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人给你抓回来了。”

玉潋滟跨坐在马上,脸色依旧苍白。在他身后,方才逃跑的山贼被悉数抓回。“将军不该在驻地养伤吗?”洛九臻快步上前,语气中颇有些责备。

玉潋滟不以为意地耸肩:“这点伤对小爷来说算不了什么。”洛九臻看向跪在尘土中瑟瑟发抖的一众喽啰,淡淡开口道:“都放了吧。”

迎着玉潋滟难以置信的眼神,洛九臻并未改变自己想法。“他们也不过是为形势所迫才落草为寇,更何况放他们继续务农还能为朝廷增加收益,”洛九臻翻身上马,“有时候赶尽杀绝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解决完固原岭的麻烦,二人也没做过多停留,率军押着几个头目回京复命。难民们对洛九臻的仁慈感恩戴德,但洛九臻谢绝了难民的好意,只是让他们早日恢复生产,为国效力。

回到京城,洛九臻将头目扔进大牢命人好生“照看”后,便又开始往高处调查。根据自己的猜测,这次洛九臻将重点放在了与军粮有交集的高官身上。

但那些老狐狸岂是这么好拿捏,自从洛九臻的矛头对准与此有关的达官显贵后,他便不止一次受到威胁和警告,暗处的人早便将他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连极力想与洛九臻撇清关系的内阁首辅也再看不下去,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冲动而将整个内阁拉下水。因此当洛九臻再来到内阁时,他的办公地点已经被迁至了一处不起眼的偏殿里。

洛九臻面对如此情况却是处变不惊,他静静地在书案后等待,果然仅仅过了片刻,先前被他放归务农的山贼便传来消息。

权贵虽是手眼通天,洛九臻却将端了山贼老巢的事瞒得严实,是以他还能继续获得有用的信息。

“……将于子时突袭大人府邸”洛九臻垂眸看着纸上生疏的笔触,不紧不慢将它在灯盏上点着,随后他便命人请来了玉潋滟。

是夜,洛九臻守在院中高墙下,面上虽是不显,手中浸出薄汗的剑柄却无情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伴随几个黑影悄无声息跃上墙头,不待洛九臻反应过来,便有其余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怎么知道我们计划的?!”为首那人显然没想到洛九臻早有准备,对付起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们不需知道。”洛九臻不知何时闪到他面前,霎时间寒芒已逼上那人脖颈。

“本官不会杀了你们,”洛九臻平静地看着那人因惊骇而放大的瞳孔,收剑回鞘。“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最好在本官查明真相前束手就擒。”

洛九臻说罢往另一处黑暗比了个手势,随后便传来整齐的刀剑的碰撞声。

玉潋滟没有留下一句话,目送刺客远去后便带人消失在了黑暗中。洛九臻仍旧站在高大的院墙上,望着远方不知思绪飘到了何处。

洛九臻自知山贼那边会被盯上,便也没再打算利用他们。他摊开京城望族的名册,只粗略看了眼便冷笑不止。

“也不知做个假,就这么明摆着呈上来了。”洛九臻面对眼前的名册是越看越来气,不及看完便一把摔在地上。“简直胡闹!朝廷上下有这般不知好歹的蛀虫,也难怪无人主持公道了。”

“哟,小少爷这是有线索了?”玉潋滟的声音自房梁传来,带了些探究与揶揄。“嗯,”洛九臻虽被吓了一跳,但一贯的沉着却并没让他失了仪态。“本官要立刻进宫面圣,将军若是愿意便继续替本官守着罢。”

“是是是,您大人快去忙,小爷过阵便找人给你全偷了。”玉潋滟翻了个白眼,缄口不言。

“陛下倘若不信,洛某大可将百姓找来做见证,”书房内,洛九臻将名册呈在皇帝御案,不卑不亢回应皇帝的质疑。

“且不说那陈家兄弟是京城有名的混混,便是论才学也担不起这正三品的职位。”洛九臻并未抬头,锐利的眼神却好似能将脚下织锦穿出洞来。

“请陛下明鉴,他们能为子嗣用远超自己俸禄的银两谋求官位,这其中只怕藏着猫腻。”洛九臻点到为止,呈上证据便退出了大殿。

洛九臻如往常般命车夫驶去内阁,自己则靠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他并未察觉马车行进方向不对,以至于四周响起不合时宜的嘈杂声后才猛然睁开眼。

刺客将马车团团围住,逼得洛九臻不得不拔剑应战。对方人多势众,显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因此没交手几个回合洛九臻便感到力不从心。

敌人只增不减,洛九臻败退到一堵断墙下,手中本该轻巧的长剑此刻也沉重无比,连眼前也出现了重影。

“今日……当真要交代在此处了么?”

洛九臻脱力地闭上眼,黑暗中他似乎听见敌人的惨呼声。洛九臻只当是自己离世前上天赐予的幻想。

一切都安静了。洛九臻浑身染血静静地靠在断墙边,手中还紧握着染血的长剑。他感觉到自己被人费劲架起来,随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喂,他睡了这么久怎么还没醒,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男人震怒的声音在洛九臻耳边炸开,使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迷迷糊糊将眼睛撑开条缝,极轻而冷淡地开口:……安静点。”

洛九臻端坐在书案前研读卷宗,与之不符的是连寝衣都撑不起的瘦弱身躯。他本就尽心尽力,而今又因此事惹来祸端,原本对他避之不及的大臣纷纷倒戈,上书进谏无所不用其极,终于使得皇帝重视起洛九臻搜集来的证据。

整个朝堂被重新洗了牌,世家望族砸钱安插的混吃等死的子孙被一一拿下天牢静候处置,而各世家所贪污的钱财也被尽数充公罚没,人民欢天喜地,齐声赞颂明君。

皇帝从世家手中收回权力,一举两得的好事也让他龙颜大悦。当玉潋滟再次进谏增加军饷时,不仅获得了远超规制的军饷,还同时受到大量封赏。

洛九臻近些日子一直在府中静养,连他的未婚妻也不曾见上他一面。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由远及近,停在洛九臻府前。

玉潋滟代替皇帝传旨,将属于洛九臻的封赏亲自送到他手中。待其余人都走光后,洛九臻也准备转身离开,却被玉潋滟拉住衣袖:“喂,小少爷,过几天赏脸吃个饭?”“容后再议。”洛九臻扔下这句话后便将人关在了门外。

话虽如此,隔天洛九臻还是在自己书案上见到了写得歪歪扭扭的请帖,看字句也像是很难得才凑出来篇。

洛九臻向来没有表情的脸松动了几分,不着痕迹地将请帖藏进书架上锦盒里。

当天洛九臻应邀来到酒楼,刚至楼下便见到二层一个激动不已的身影。洛九臻没忍住笑,上楼在玉潋滟对面坐下。

席间二人相谈甚欢,全然没了先前剑拔弩张互相不待见的架势。玉潋滟自回京以来便克制着自己的酒量,眼下尘埃落定,他也算抖落了大包袱,因此便毫无顾忌地只管叫人添酒。

“将军还是少喝些为好,醉酒误事。”洛九臻想出言相劝,谁料玉潋滟拿起酒壶也给他斟了满盅酒:“无事……小爷我再过十日便要离开京城回鄞都去了,”

玉潋滟醉得不成样子,却仍然强撑着要与洛九臻碰杯,“今日便当是与你再聚一次……下次也不知是何时去了。”

话音刚落,只听酒杯落地的清脆响声,玉潋滟没待喝完杯中酒便栽在了桌上,晶莹的液体映得闪闪发光。

洛九臻将人送回后便回了自己府邸,左思右想给玉潋滟送去了些易于携带的小物件,又托人带去封信,无非是些离别赠言。

就在他快忘了这事时,下人突然送来玉潋滟的回信和一屉糕点。洛九臻展开信笺,格式并不规整,但写信之人定然花了十二分的心思:

“喂,小少爷,没想到你还挺讲究嘛。既然讲个‘礼尚往来’,小爷我也送你点什么好了。

这我亲手做的糕点,照着你那书上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真麻烦。”

与下段的交接处滴上了墨水,但并不影响阅读。

“……那个,‘我与君相邀,携手赴荣盛’小爷应该没记错,下次回来小爷还请你吃顿饭。”

洛九臻放下信,沾墨替他续了诗的下半段“君共我白首,百世无分离。若有天作难,道是情难摧。”

“……呆子,看了一句就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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