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行是提前回来,没带江阮。
商亭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江宴行发了信息,让他去江宅拿礼物。
他一溜烟跑出门,商母喊他:“别人家都拜年待客呢,你去哪玩?”
商亭实话实说:“江家。”
商父眼睛一亮:“江阮在家?你带点礼物过去。”
“人家看不上。”商母白他一眼,吩咐商亭:“你早点回来,晚上舅舅家会过来拜年。”
商亭装作听不见,上次他跟冯照不欢而散,指不定这回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烦他呢。
商珍听完全程,惊讶道:“商亭和江家关系这么近?”她刚离开时好像还没有这样,现在过年都要一起。
商父骄傲道:“亭亭人缘好,能和江少爷玩到一起去,未来说不定还能帮衬咱家呢。”
“江先生没意见?”
“他平时多忙,估计压根没把小辈的交际放心上!”
去江家的路上有积雪,商亭担心路滑,没骑车,直接小跑过去的。到达门口时,脸颊因运动显出健康的红润,嘴唇呼出雪白寒气。
席管家招呼他:“不着急。商同学,先生在客厅等您。”
商亭放慢步速跟在席管家身后:“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席管家慈祥道:“有些工作没处理,而且先生准备了很多礼物,估计想尽早送给你。”
商亭从这句话中听出来些不一样的意味,好像席管家知道他跟江宴行关系好一样。
果然,见他望过来,席管家眨眨眼,显出亲近感来:“我跟在江先生身边久了,多少能看出来他很欣赏你,不用紧张。”
商亭走进客厅,江宴行在沙发上坐着,因为屋内有供暖,上身只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贴身,能从轮廓下看到线条漂亮的肌肉,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一具工艺品般的、成年男性的身体。
从楼梯口到沙发上堆叠有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大小颜色尺寸皆有不同,看着像是从许多不同的店面中淘的,五花八门。
江宴行抬眼,气场沉静,如暴雨后收敛的天空:“小商来了。”
商亭把外套挂在进门处的衣架上,朝他一步步走过去:“江叔叔新年好。”
两侧,礼物高高垒起,等待人取。
这些由年长者提前准备好,规规矩矩摆放成堆,等着来访者拆开,再向他展示出惊喜和快乐的神情,以此获得慰藉和满足。
但商亭偏偏不拆,没按剧本来。
他几步站定在江宴行跟前,拿出一瓶香水和对应的研究手册,正经道:“江叔叔,这是我之前想法的落实成果,我称它们为安抚香。”
接下来,两人一坐一站,讨论正事。
年轻的那个站得笔直,脊背如挺拔新嫩的竹,认认真真介绍产品的理念、效果、需支持之处;
年长的一位倚靠在沙发上听,黑眸深沉,落在人身上重达千斤,让人自灵魂中畏惧而又想要臣服。
商亭介绍完了,舔舔干涩的嘴唇,说:“有些成本还能更缩减些,比如用工业制成的聚檀香醇来替代天然昂贵的檀香木。安抚香虽然控制效果比不上抑制剂,但从安抚作用上来说,已经足够了。”
江宴行听完,拿过他手里粗糙简略的研究手册翻看一遍,目光落到旁边的香水样品上:“这是成果?”
商亭点头:“嗯,目前还没有量产。”
江宴行说:“我闻闻。”
说完,却并没有主动拿的意思,依旧一手捧着手册,一手搁在腿面,稳稳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
商亭怀疑地看他半晌,自己拧开瓶盖,取试香纸蘸取,两手捧着弯腰凑过去。
江宴行歪一点脸颊,就他的手嗅闻香气,少顷笑道:“像小商。”
商亭这个姿势像是年轻侍者给大佬点烟,再近些就能直接倒进江宴行怀里。他因为这一瞬的思维发散而有些脸热:“主基调都是苦橙花,自然像。”
江宴行问:“怎样才能做到量产,需要研究室?工厂?”
商亭站直身体:“还要最终测试下效果,等没问题,我再向你汇报最新计划。”
江宴行感叹:“小商很可靠。”
商亭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有沈宿澜帮我完成药理的部分,而且要不是江叔叔你给我卡刷,好多香料没法这么快买到。”
“那也很厉害。”江宴行合上研究手册,注视他,声音低磁而温和:“可靠的同学有嘉奖,所有礼物都是给小商的。”
商亭却没第一时间过去,低头看脚尖:“只有我的?”
“嗯。”
“不给其他人?”
江宴行失笑:“哪有其他人。”
商亭抬头,乌黑的圆眼珠灼人,在经过理智思考应不应该说出口之前,直接呛声:“江阮说你要跟好多人相亲,万一里面混进给别人的礼物呢?
江宴行微微错愕。
商亭僵硬跟他对视,脑子里一片狂风骤雨。
不是,他突然跟江宴行提这种小事干嘛?无聊,轻飘飘,纯粹是情绪的发泄,跟任务或者拉近亲昵度之间毫无关联。还敢质问?名不正言不顺的,出师无名、无理取闹。
江宴行没再像平时那样温和又渺远,长睫之下,眼眸稠黑,是一对吃人的深井。
“原来如此。”他意味深长:“阿阮对你说了谎话。”
“原来小商吃醋。”
咚、咚。
心脏的频率如鼓点般奏起,商亭肉眼可见温度攀升,绯红如晚霞一路从脸颊烧到耳垂、脖子,使得声音都干哑紧滞。
脑子都晕了,心里话和表面话杂糅到一起,硬邦邦说:“你听错了,江宴行。”
江宴行。
直呼名字。
这回可不像分化理智全失时那般有情可原,江宴行挑眉,一言不发。
商亭咬到舌头,捂住自己的嘴,又捂住自己整张脸,发出忍痛的嘶声:“江、江叔叔,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这地方不能待了,越急越乱,越乱越错。
“不急。”江宴行随手拆开最近的一只礼物盒,里面是只手镯,他给商亭戴上,缓缓:“身体不舒服,不耽误拆礼物。”
拆礼物要用到短刀,剪子还有手,商亭被开封过的礼物盒和废纸堆围绕,在江宴行眼皮子底下,拆得手酸。
礼物花样很多,游戏机、塑料玩具、巧克力、饰品......应有尽有。他怀疑江宴行是哪天兴起逛集市,将所有感兴趣的东西都包起来了。
商亭拆出第五对发卡,粉色的,带丝制玫瑰和水晶。
他神情复杂,仰头看江宴行:“江叔叔,你还哄我说都是给我的。我是男孩子,你买那么多发卡干什么?”
江宴行喝下一口茶,反问:“是吗?我看小商发给我的照片中戴发带,以为你喜欢。”
商亭挫败地将恶趣味且价格昂贵的发卡扔到一边:“和我不般配。”
江宴行否认:“我倒觉得合适,小商戴上,好看。”
商亭:......
连拆好几十份,商亭从头发到手腕脚腕,挂满亮晶晶的饰品,甚至有几幅耳钉:他没耳洞,江宴行特意选的耳夹款。
商亭瘫倒在地,撂担子:“我不干了,你帮我收着,以后再拆。”
江宴行含笑看他,安排仆人将客厅打扫好,未开的礼物盒放进储物室:“累吗?”
商亭躺在地上看他利落漂亮的下颌:“累。”两辈子加在一起,还没有把自己拆脱力过的经历。
客厅暖气为了照顾他开得很足,商亭脑门上起一片汗,江宴行走近他,俯身,漂亮流畅如玉石一般的手垂下来。
——重度手控患者商亭眼馋,跟小狗一样主动抬头凑过去。
江宴行指尖落在他额头上,向上,穿入濡/湿的发根:“看来确实累了。”
“穿上外套,小商帮我放几只烟花。”
烟花。
那段由商亭发过去的放烟花视频,被江阮以炫耀为目的,在江宴行跟前来来回回展示过很多遍。
江阮说:“三叔,商亭真胆小,刚点上火就吓得跑开,是不是很没用。”
“三叔,烟花才几下,还这么普通,哼,要不是他专门发给我,我都懒得抬眼看。”
“三叔,你没有。”
......
江宴行想有。
商亭拆礼物用右手,现在要放烟花,换不酸疼的左手。
江宴行用的量词不对,那不是放几只烟花,而是小半个庭院。一排排一桶桶,跟刚才的礼物堆相比不逞多让。
江宴行搬来架躺椅,在上面喝茶:“别怕,小商,点燃后直接跑过来。”
商亭才懒得一趟趟来回跑呢!
他算是发现了,揭开江宴行最外面那层温和的外衣,里头的本性偏执、敏感、险象环生。不是吃素的,是凶兽,牙齿要时刻扣在猎物皮肉上,片刻不松。
烟花被一路从京城运过来,走易燃易爆品专属货运线,每一个都万元以上。
花样也多,绚烂的便火树银花直射而起,团圆的便轰轰烈烈占满夜空,五彩缤纷。
江家占地宽阔,在烟花下亮如白昼,如开了一场烟火大会。
江宴行眼眸深黑,映照出天空的光影绚丽,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商亭的背影。
少年鲜活,生机勃勃,又乖又贴心,仿若一枚鲜美的、充满魔力的诱饵,引人尝试。
他饿了,想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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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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