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珍敲门,屋子内的声音听不出来异样:“进来吧。”
她将碗筷搁在旁边,看见商亭睡眼惺忪,正裹着一件西服睡觉。
西服比他人大一号,从质地和做工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商珍没忍住多打量几眼,商亭坐起来,打着哈欠说:“是江叔叔的。”
态度坦然。
商珍想不明白商亭怎么会和江宴行惹上关系。商亭便算了,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对年长者钦佩孺慕并不罕见;关键是江先生,怎么愿意接受的商亭?
倒不是商亭不好,只是那般的家世,什么人没见过,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商亭被蒙诓哄骗。
可刚才的争吵中,商亭提到的一桩桩事,加上直呼江宴行名字的熟稔,又不似作伪。
她想起手机里那段由江宴行拍摄的放烟花视频,一时确定不下来,只得坐到床边,问:“你和江先生的事,怎么不和我提一下,让我有心理准备。”
商亭揉乱头发,抱怨:“本来没什么,要不是今晚,我都不会想这些。”
商珍了然,商父本想通过批评让儿子回头,没想到反而促进对方明确自己的心意。
她犹豫:“你真喜欢江先生?”
商亭没直接回答,反问:“姐,你也想劝我?”
商珍瞪他:“我劝有什么用,谈恋爱而已,你还年轻,大不了不喜欢再分手。”
商亭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将呼吸埋在被褥中,闷声道:“我没想谈恋爱呢。”
“还没处理完,现在不行。”
至于有什么要处理的,不管商珍再怎么逼问,他都不愿意说了。
*
因为商父没收手机加禁足,商亭一连好几天没出门,每天唯一被允许的活动只有复习写作业。
这个世界的理论知识点跟他上辈子差不多,复习起来很好上手,商亭将近几年的真题卷做完校对,有些无所事事,随手调香玩。
因为漫无目的,香料都是乱加的,成型后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往雨季的气味上调,睹物思人,怪肉麻的。
商亭将香水倒掉,目光落在洗水池下水口旋转的水涡上,发呆。
过去和江宴行聊天,基本上是他主动发信息打招呼,时不时早晚安,遇到好玩的事情也一定要分享。
现在自己几天没露面,江宴行不知道他被关起来,也许会在意?
他用冷水拍脸以清醒,告诉自己不要被商父影响,赶紧收心好好完成任务,以后的事情以后说,不着急。
然而次日中午,江宴行登门拜访。
商亭顶着一脑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洗漱,看见矜贵的alpha进门,人都傻了。
商父脸色青白交加,浮现一种排斥和重视混合的复杂神情来,照旧安排商珍沏茶端杯子:“宴行到了。”
江宴行温声:“商伯父好。”
除了最开始朝商亭点了下头,其余时候目不斜视。
趁那两人进客厅,商母拉住也想跟过去的商亭,低声说:“你先别去,你爸会生气。宴行昨天给他打电话,说和你谈了一个关于香水的合作,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你才过来的,顺便拜个晚年。”
原来如此,商父居然一声不吭。江宴行既然说有合作,那就肯定有,不会空手而来。
商亭还要过去,被商母第二次拦住:“你干什么?”
商亭迷茫:“谈合作啊,不然多没礼貌。”
商母推他上楼:“先别管这些,你现在过去,估计能把你爸气死,先自己待着吧。”
商亭不敢安安稳稳待在楼上等待,上次商父那么火大,指不定这次对江宴行说什么胡话呢。他躲在楼梯拐角,偷听,被商珍看见,赶回房间去。
客厅内,江家助理最后进来,将年礼和昂贵名酒抬进商家储物间。商母本想帮忙,被对方拦住,亲和道:“夫人不用客气,哪能辛苦您来?我就是做这个的。”
谈吐优雅,语气和缓,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江家和他们家天壤之别,连随从的素养都极高。
商母勉强笑笑,心中关于儿子的担忧上下忐忑,禁不住胡思乱想:亭亭喜欢宴行,宴行知道吗?万一他知道且愿意,该怎么办?情感上喜欢是一方面,门第家世是不容忽视的另一方面。
江宴行没提起她担忧的话题:“小商有做香水的才能,成品很受欢迎,有工厂知晓后想和他合作,特意找到我,商量未来量产。”
商父脸色没好转,随便想想,能和江家搭上线的工厂,怎么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商亭?其中肯定少不了江宴行的助力。有钱又有势,能把初出茅庐的omega圈到死。
他摆摆手,拒绝道:“亭亭还小,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先不考虑这些。”
江宴行浅浅抿一口茶水,搁在桌上:“这件事要听他的意见,商伯父,你我做不了决定。”
“有什么决定不了的。”商父下意识反驳,注意到自己语气稍显急躁,连忙喝几口茶压下去,叹气:“宴行,你没做人父母,不知道我们的担忧。什么工厂量产的,都不如好好考试这条路靠谱。我家不像你们,能走的路就那么几条。他现在小,思想稚嫩,容易冲动,一切等高考后说。”
他嗓子发紧,刚才喝的几口茶很快干涸,话里话外隐含深意:“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宴行,总不能耽搁他。”
江宴行摇头:“伯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想耽搁小商。只是摆几条路在他面前,任他选择。”
商父坚决:“哪有这么自由?他一个omega,以后读完书遇到自己喜欢的、年纪见识相仿的另一半,就步入婚姻,这才是最幸福的。见识那么多条路没用,只会让他这山望着那山高。”
江宴行抬起眼,里面有淡淡笑意:“他是这样想的?”
“对。”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对面的alpha在笑,商父却总觉得身上冷涔涔的,如冰刀割肉。他生硬道:“亭亭懂事,乖,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收心了。”
江宴行平静半晌,突然丧失对这话题的兴致般,叹息:“伯父不了解小商。”
商父一愣。这语气怎么怪怪的,隐约有恶劣嘲弄的意思,跟江宴行过去一直表现出来彬彬有礼、有分寸的模样大不相同。还有话的内容,我不了解,难道你了解?
江宴行起身,已经恢复温和的模样,仿佛刚才都是幻觉:“我上去看看小商。”
商父还没从那种憋屈的挫败感中恢复过来,思来想去,咬咬牙道:“小商还没喜欢的人,等他上大学,宴行你要是认识适龄的孩子,麻烦帮我家留意下。”
江宴行似乎是笑了:“好。”
商亭坐在二楼楼梯口,恰好将最后一段对话收入耳中。
抬眼,江宴行站在拐角处跟他对上视线,似笑非笑。
他手脚在寒冬腊月的天气中硬生生热出一身汗,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人带回房间的:“江叔叔,我们来聊正事。”
江宴行陪他聊正事。
他这次带来三家工厂的信息:“都是有生产抑制剂经验的小规模工厂,沟通方便,领导可靠,这是他们各自的信息,小商自己对比看下。”
商亭脑子想着事,不太能静下心,看见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信息就眼晕,勉强选中一家:“就这个吧。”
江宴行没立即敲定,叹息:“我本不想影响你的决策,可小商不认真看,下决定太草率。”
商亭脑子发飘。这里是他的房间,江宴行第一次来,跟周围布置格格不入却又异样融洽,任由香料的味道裹挟他全身、倾占原本的气味,对自己的包容度极高,好似能任意索取。
他盯着江宴行嘴唇下颌,嗓子干,异食癖好像又发作了,想亲。
然而余光看见商母悄声上楼,站在窗户外露出两只眼睛,怕他们干坏事。
商亭:......
他默默压下心头的渴饿和冲动:“江叔叔,我不会看数据,你教教我。”
江宴行失笑:“倒是聪明。”
他用月年度报告等为商亭教学,声音低磁温和,极有耐心。
商亭敲定一家工期安排合理、售后服务最全面的:“这家可以交流一下,不过就算正式合作,也得六月后,在这之前,要辛苦江叔叔帮我把关。”
江宴行点头:“听小商的。”
定完,起身,准备要走了。
商亭眨眨眼,连忙拉住他手腕:“你真的只是过来定工厂啊?”
江宴行垂眼看他:“哦?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商亭卡壳,嘟嘟囔囔不敢看他,手倒是攥紧没松:“江叔叔,我被关在家里,好可怜的,每次都是我找你,你就没想来看看我嘛?”
江宴行恍然:“原来是被关着,我还以为小商是遇到哪位适龄的心上人,忙得没有时间发消息。”
怎么还借商父的话阴阳怪气啊?商亭挫败低下脑袋:“......没有。”
“没有心上人?”
“心上人没有适龄。”
这句话说完,商亭心脏咚咚跳,更不敢抬头了,握住江宴行手腕的那块掌心汗津津的。
随后,被一只手抬起脸,强迫对视。
江宴行指腹压他唇角,视线幽幽。
商亭像一只亟待被进食的猎物,高高吊起、无处遁形。他胸腔紧张到要爆炸,呼出一口潮乎乎的热气,突然问:“江叔叔,你为什么来找我?是不是也喜欢我?”
直线逼迫,反守为攻。
江宴行沉默而平静,眸光如入深潭。
商亭再次呼吸,冲动了,这时候确认感情跟攻略任务没关系,甚至会阻碍任务,哪有让男朋友哭着下跪的。
但话都说出口了,他目光熠熠,不想收回去。
房间内一时没谁说话。
江宴行将手从他唇角挪到耳垂,煽情又克制地揉了揉:“我被小商吓到了。”
片刻后补充:“等你毕业。”
对江宴行来说,这是给予随意进退或变心的自由,不耽搁年少者的未来;
对于商亭,这是约定。等毕业,考完试,就在一块。
他亲亲颊侧的手:“好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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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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