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毕业答辩，叶眷已经请假暂停了自己全部的教学活动，专心致志准备，甚至熬了好几个通宵。等到答辩完照镜子时，叶眷只觉得自己的精气完全被吸光，像是行尸走肉。
果然，即便有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但真正等到博士答辩还是会脱一层皮。
叶眷觉得说不定自己还是幸运的，起码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她的同门结结实实被盘问了六个小时，简直比得上审讯犯人。
睡了一整天，但还是没能缓过神，叶眷的脑子已经完全停止运作，只觉得筋疲力尽。
为了防止自己烂在屋子里，叶眷干脆坐起身，换了一套运动服，让懒惰一天的自己彻底疲惫下来。
夏至日给北半球高纬度的英国带来了极其漫长的白日时刻，即使此刻是晚上八点多，天还是亮亮堂堂的。未曾日落，叶眷也就觉得安全。
刚跑到路口，叶眷就遇到一大帮青少年，个个戴着兜帽，边捧着披萨盒边往公园里走，擦身而过时，丰富的番茄酱味混合着芝士、意大利腊肠以及火腿的焦香味，完全把她诱惑住。
跑步暂停，先去吃个披萨。
叶眷想着，脚步不自觉地换了个方向。
披萨店里已经没什么顾客了，靠玻璃墙坐着个埋头吃饭的寸头黑人，除此之外连店员都看不见。
“有人吗？”
叶眷探身往里望过去。
“是的，请问吃点什么？”
还没等人影露出来，声音提前一步从后厨传来。
头戴厨师帽的男人随后走出来，黑色长卷发，深凹的黑色眼睛，相当符合对意大利人的刻板印象。
“一个pepperoni（意式腊肠披萨），一杯无糖可乐。”叶眷点了经典搭配。
“好。”厨师点点头，用浓重的口音嘟囔道，“前台出去打电话了，抱歉。”
“没关系。”
叶眷坐在角落里，插上耳机看手机里的视频，完全没注意到店里唯一的顾客也已悄无声息地离开。
门上悬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
伊桑匆匆跑进来，身上穿着橙红色的制服，心知自己耽搁了许久，便麻利地收拾起顾客离开的桌子。他的目光随意在店内瞟着，便一下子看到角落的叶眷。
心头一喜，伊桑刚想走过去，却被后厨的骂声制止了。
“走了这么久，有人来了也不知道。”意大利男人嘀嘀咕咕着，一边把热腾腾的现烤披萨放在叶眷面前，指了指饮料机示意她自己去倒。
“我来吧！”伊桑勤快地跑腿，很快回来，把加了冰块的纸杯放在叶眷面前。
叶眷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他。
“你怎么在这里？”她显然很吃惊：伊桑就业面还挺广泛，从酒保到披萨师，样样能做。
“我今天是被叫来帮忙的。”伊桑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显然，看到久违的叶眷，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欣喜感。
原本乔瓦尼让他来披萨店帮忙，伊桑多少还有点不满：和酒保的时薪与小费比，披萨店打工大概算得上是亏本买卖，但奈何他的确欠了老板个人情，也就不得不过来。
好在今天酒吧也不缺人。
伊桑看着面前的叶眷：现在想想，厨师兼老板乔瓦尼的确是他的贵人。
“啊，我还在想你到底打几份工。”叶眷笑了笑，客套问道，“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伊桑说，“披萨店绝对不会没吃的，只不过乔瓦尼只舍得给我吃芝士披萨。”
瞧这可怜兮兮的样子。
叶眷看着他习惯性卖惨，逐渐觉得自己已经有了铁石心肠。
很好，不要心疼男人，独立女性的第一步。
“所以，要跟我分享这个披萨吗？我应该吃不完。”她热情邀请，但内心希望伊桑拒绝。
“还是不了。”伊桑很有职业道德，“被乔瓦尼知道，会把我打死的！他可是西西里人。 ”
叶眷失笑。
“你已经有很久没有来当助教了。”伊桑忍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问出口，“你怎么了？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我跟丹尼尔是好朋友，他跟我炫耀过，现在你们很明显更喜欢他。”叶眷翻了个白眼。
丹尼尔是继任她的助教，也是比她低一级的博士生，一个相当幽默风趣的男人，甚至肖似哈利波特的演员，又偏巧和演员拥有同一个名字。
“……”
被戳穿的伊桑鼓了鼓腮帮，“好吧。大家想你，但是喜欢丹尼尔，这也并不冲突。”
虽然有些离谱，但伊桑的逻辑能自圆其说。
叶眷被逗乐了，又回答起伊桑的困惑，“这段时间我在准备博士答辩，没时间去给你们上课——不过昨天已经通过了。”
伊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又添了一句，“对你们来说，好消息是我并不会替代丹尼尔——因为我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
“天！”伊桑终于缓过神来，睁大了眼睛，“祝贺你啊！这可是超级好的消息！”
他的语气夸张中带着硬拗出来的洛杉矶口音，惹得叶眷有些尴尬。即便四处无人，她也还是提醒：
“你小声些吧！”
“不！你现在吃什么披萨啊！”伊桑看了看盘子，恨铁不成钢道，“吃米其林也不会过分的。”
“好啦好啦。”
叶眷实在受不住，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晚上我去请你喝一杯，怎么样！”伊桑看向她，小猫般圆溜溜的漂亮眼睛里满是期待，“求你啦！”
受不了。
叶眷受不了他撒娇，也受不了自己吃这套。她分明知道这小子是故意露出这副神情，也故意拖长了语气，使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有攻击性的。
她好像被拿捏了，但是她没有办法。
人总是会为了这种瞬间而妥协的，叶眷自欺欺人地想。
天色渐暗，灰青色的云密布在砖石墙壁划分的狭窄天空里，似是风雨欲来。
叶眷跟着伊桑在巷内乱走，很快就来到一下小pub门口。无论是否是周末，这样家庭风格的酒馆总是人头攒动——英国人总是以此为娱乐。
点完一杯Cider（果味啤酒）后，叶眷倚在椅子上，一边眼神失焦地盯着电视上的网球比赛。
“你来过这里吗？”伊桑兴冲冲地捧着酒杯走过来，巨大的玻璃杯彼此撞击，淡黄色的酒液彼此融合。
叶眷摇摇头。
“比起bar或是club，我更喜欢在这里，有种在花园里聚餐喝酒的氛围。”伊桑喝了一大口，泡沫残留在他的嘴唇上，被他的大拇指揩掉。
服务生端来一大盘薯条，热腾腾的焦脆的端过来。叶眷拿起一根塞进嘴里，却被烫得直吐舌头。
伊桑看了过来，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后掩饰般地四处张望着。“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他的视线落在电视上，忽然来了个主意。
“我们就来赌，下一个球是谁得分。”伊桑仰头，默不作声挖了个坑，等待叶眷往里跳。“输的人必须回答一个问题。”
真心话大冒险的另一种形式——
叶眷也起了兴致，盯着场上的运动员，随后陷入一种难得的苦恼。
她完全不看网球比赛，也几乎不认识这些风靡全球的运动员——对叶眷来说，网球就是在地面的乒乓球，没什么特别的。
面前的两个球员都是白色的上衣和短裤，甚至连中筒袜、球鞋和发带也都是白色的，相似的中长发，让叶眷有些苦恼。
“我选这个无袖背心的。”她分辨了许久，终于找到两人的不同之处。
“他叫纳达尔。”伊桑把薯条快活地丢进嘴里，“我选白色短袖，费德勒。”
“这两个人我都听说过。”叶眷道，“但总是对不上人脸。”
伊桑盯着屏幕。
一个精彩的高压扣杀，白色短袖费德勒拿上一分。
这是伊桑的提问机会。
他喝了口酒，似乎陷入某种纠结。不过很快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了：“既然在酒吧，就问点有意思的，怎么样？”
叶眷双手抱胸，睨视着他，随后欣然同意。
“不过——”她悄悄耍赖，“你已经把你的问题用掉了。”
伊桑愣住，随后耸耸肩，“好吧。”
虽然爽快答应了，但是伊桑还是提出个要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用力摁在桌面上，“谁先拍到这个便签，谁就有优先选择权，游戏会更公平一些。”
有点像抢牌游戏，规则很简单。
两个赌徒同时盯着电视——
“纳达尔！”伊桑迅速出手。
一个成功的高吊球，纳达尔得分。
伊桑看向叶眷，第一次露出野心勃勃的神情，“你现在处在某段关系里吗？”
一个是非题。
叶眷看着他，眼角的笑意忽然浓了。“不，还没有。”
还没有……
这个回答很灵魂，伊桑咬了咬下唇，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我问完了。”
他的眼神重新转向电视。
尽管不懂网球，但叶眷相当懂人性。她准确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伊桑是有备而来，并且他笃定自己不会输。
“还是纳达尔。”伊桑再一次开口。
果然如此。
叶眷眯了眯眼睛，托腮等待着下一个问题。
“你的初恋，是多少岁的时候？”伊桑决定循序渐进：他能问的问题还多着呢。
伊桑的小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了。
叶眷的指尖点了点桌子，刚想回答，却看见他叫了杯shot，“如果不乐意说的话，可以用喝酒来换哦。”
“十八岁。”叶眷回答，“是我的大学同学。”
伊桑挑挑眉，显然对如此短小的回答不满意。
“是个热衷游泳的计算机男，有六块腹肌，肩膀线条超级漂亮。”叶眷轻描淡写道，“不过很快发现他同时在约别人，也就分手了。”
她看上去并不在乎——实际上也的确不在乎。
随着岁月的流逝，其实叶眷对这个初恋的印象已经很淡很淡，无数崭新的回忆覆盖上去。
伊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多少有些沮丧。
他可没有六块腹肌。
等待了几轮，下一个问题终于轮到叶眷了。
她勾了勾唇，不愿意再拖泥带水，而是直接开大。
“我想知道你的body count（性/伴侣数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