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钟摆
梅雨季的第七天，我在正厅梁上发现架古老的机械钟。
铜制钟摆结着绿锈，齿轮间卡着片干枯的苔藓——和萧霁送我的星星藓一模一样。当我用镊子小心翼翼夹出那片标本时，听见身后传来盲杖点地的声响。
「别动它。」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那是母亲的钟。」
我转身，看见他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浸在从破瓦漏下的雨光里，苍白得近乎透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进入修缮区域。
「我只是想清理齿轮。」我举起戴着手套的手，「机械钟长期不运作会锈蚀得更严重。」
他沉默片刻，摸索着靠近，指尖停在钟摆边缘：「她去世那天，钟摆就是这个角度。」
我这才注意到，钟摆停在偏左十五度的位置，像道凝固的泪痕。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雪松香，他袖口蹭过我手背，极轻地说：「别让它走起来。」
那天傍晚，我违背了他的意愿。
当修复好的钟摆重新开始摆动，铜制指针指向十七点十四分时，他突然出现在门口，盲杖「砰」地砸在门框上：「谁让你——」
话音戛然而止。他听见了，齿轮转动的轻响，钟摆规律的「滴答」声，像极了母亲心跳的频率。我看见他喉结滚动，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却倔强地抿着唇，不肯露出半分脆弱。
「下雨了。」我轻声说，递给他一把伞，伞柄上缠着我亲手编的银星绳结，「这次没打雷。」
他接过伞的瞬间，指腹擦过我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瓦刀留下的痕迹。他突然转身，伞骨在门框上撞出清脆的响：「修缮费从你工资里扣。」
但我听见，他离开时，脚步比平时慢了许多，像是在贪恋那渐渐清晰的钟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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