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政一将锅里的荷包蛋翻面时，他突然意识到，他正和童话故事里出现的物种共处一室。
这种感觉很微妙，没有办法进行具象的描述，但又没办法否认其存在。
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许政一，在给童话里的人鱼做晚饭。
卧室里，已经完全恢复腿部直觉的许宾白盘腿坐在床上，闻到从厨房里飘进来的饭菜香气，“次啦”一下撕开手里的薯片包装袋，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为什么你家电视收不到少儿频道？”
“你是三岁小孩吗？”颠勺的许政一必须提高嗓门儿才能盖过炒菜声，“多大了还看少儿频道。”
“因为《花岛人鱼姬》啊，现在只有少儿频道在播，可火了，你没看过？”
《花岛人鱼姬》，是一部讲述生活在花岛上的三位美貌与智慧双全的美人鱼为了村民的安全与各种天敌斗智斗勇的动画片。人界确实不太火，至少许政一没听说过，小视频网站上也没刷到过关于这个片子的推荐或解说。也许在人鱼界很火吧。
其实许宾白也不知道这片子火不火，他只是不想听许政一的啰嗦，胡诌了这部动画片的热度。
许政一问：“你们人鱼族都爱看自己同类当主角的英雄片？”
许宾白想了想，点点头：“我觉得挺好看的。”然后又摇摇头，“其他人我不知道。”
他没见过其他族人，他自出生起就隐藏身份，只有许爷爷和许政一知道他是人鱼。当一个普通人在渔村生活还挺便利的，尽管他也不知道就算揭发自己的人鱼身份又能带来什么不便。
许政一又好奇起来：“你们会争论三位人鱼中谁最厉害吗？”
就像人类在网络上每年无休止的关于奥特曼、圣斗士星矢、美少女战士和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的争论一样。
许宾白没答话，咯咯笑起来。
许政一说的话戳中了他的笑点。越想越好笑。
“你好幼稚哦。”人鱼嘲笑人类。
“……我就随便问问！”
他们的对话隔着一堵墙，油锅发出的滋滋噪音也挡不住许宾白的快乐笑声，许政一把荷包蛋铲出锅，嘴角跟着墙外的笑声也不自觉地上扬。
晚饭做好了，许政一端着碗进卧室。
许政一讲究餐桌礼仪，按道理讲，吃饭应该在小客厅的桌子上规规矩矩地吃，但许宾白看动画片入了迷，死活不肯动，没办法，只好在卧室吃。
许政一坚守最后的底线，警告许宾白不准把饭粒和汤汁弄到床单上。许政一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人鱼吃饱饭，许宾白继续看动画片，他独自一人孤独地钻进厨房洗碗刷锅。
天色已晚，屋外漆黑一片。
许政一在厨房里从九点磨蹭到十点。
他一直在寻找时机，想问问许宾白“你真的要住我家吗”，但不知为何，他的嘴巴和大脑一直在抗拒他问出这个问题。
他还不能确认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终于，电视里的《花岛人鱼姬》播至尾声，许宾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仍然半点没有起身的自觉。
许政一来到卧室门口，倚着门框，看着许宾白的视线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视机，清了清嗓子，心里想的“你回家还是住下来”的问题，到嘴边说出来成了：“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许宾白抬头愣了一下，像是在判断许政一是否话里有话。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被赶回家。
因为想到自己一会儿就得走，平时爱看的动画片都味同嚼蜡，感觉今天的剧情也没平时精彩了，但他还是坚持看下去了，他的双眼牢牢盯着电视，一边发呆一边感受五光十色的画面流转，直到动画片结束。
却没等来许政一的逐客令。
许政一问他谁先去洗澡。
许宾白迅速从床上跳下，像是怕许政一反悔似的，灵巧地从许政一与门框之间的缝隙溜出去，雀跃的声音荡漾空中：“我先！”
许宾白在盥洗室乒乒乓乓忙碌的时候，许政一坐在床尾开了一局游戏排位。
半小时后，盥洗室的门打开，“咣”地一声巨响，许宾白裹挟着一身水气回来。
洗完澡的许宾白，就像是被奇怪的东西夺了舍，整个人都和洗澡前的许宾白不一样了。他的脸颊粉扑扑的，身上肌肤又泛起诡异的淡蓝光，他飘进卧室，无力地躺倒在许政一身边，然后翘起一只脚搭在许政一的大腿上，动作轻浮无礼。
至此，许政一还沉迷于推敌方高地塔。
“别闹。”许政一头也不抬，握着许宾白的脚腕，把他的腿放回床上。
许宾白努力支撑起上半身：“水好热啊，腿都麻了……”
已经开始进攻敌方水晶的许政一敏锐地捕捉到许宾白言语里的逻辑漏洞：水热为什么会让他腿麻？
许宾白的纤细胳膊如两条白蛇般缠住他的脖子的那一瞬间，许政一终于想起白天爷爷临走前嘱咐了许多话，总体意思好像是：“宾白的繁殖期还没过，别去海边，今晚也别让他碰水，实在不行你帮帮他。”
细数今天干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可以说，对于爷爷的嘱咐，一句都没往心里去啊。
许政一现在才终于开始思考爷爷的话。
为什么不能碰水？为什么帮他？
帮什么？帮他洗澡吗？
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因为我没帮他洗澡吧？
肯定是因为他年纪太小还不会自己洗澡，累到了，哎呀，真是我的错。
总不能是因为碰了水就又繁殖期了吧？
不可能，人鱼族怎么可能会这么脆弱？
许政一绝望地在大脑里一遍遍否定着现实。然而现实是，许宾白已经悄悄绕到他的背后准备偷袭，并且企图让他把屁//股撅起来。
雄性人鱼被色/欲冲昏头脑的时候比人类更可怕，许政一算是见识到了。
他哭笑不得，用了好大力气才阻止了许宾白的行动，并把他反按在床板上，用自己的重量强行控制住人鱼的身体。
“别乱动。”许政一低声威胁道，“再动把你扔大海里三天三夜不管你天天只能捡死掉的臭鱼烂虾吃。”
许宾白不动了，开始哼唧。
从他的嗓子里发出混沌的咕噜声，还有气息不稳的呼吸声。
许政一的膝盖抵在许宾白大腿之间，眼睛向下瞟了一眼，问：“是不是很难受？”
这种关键时刻，人鱼和人类有着一样的反应。
许宾白猛点头。
“自己能解决吗？”
许宾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的瞳孔湿漉漉的，两鬓凝汗，表情却只有茫然。
哦，都快忘了，许宾白根本没到应该了解繁殖期知识的年纪，他是被许政一的血影响，被迫进入繁殖期。
是许政一造的孽。
许政一认命了：“我可以帮你解决，但是你不可以再对我的屁//股有想法，也不准自己动。”
许宾白显然对他提的条件不满意，疯狂挣扎起来。
许政一稍提膝盖，面不改色，严肃道：“答不答应？”
许宾白难受着呢，只能委曲求全，猛点头。
“行。”许政一松开腿，把卧室灯关了，然后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躺平，裤子脱了。”
许政一在脑海里构思好了理想画面：许宾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没有生命的玩偶，而许政一用自己的一只手优雅且礼貌地帮他，夜色笼罩他们俩，谁也不会看清谁的脸。他已经做好了“权当是帮双手骨折的弟弟实现愿望”的心理准备，这样的理由合理且伟大。
可是人鱼怎么可能听人话呢？
许宾白很快就忍不住了，他嗅到了许政一身上能让人鱼产生反应的味道，时隐时现，不够浓郁，他想要再靠近一点，顺着呼吸的方向攀上许政一的脖子，在最靠近呼吸的地方，把嘴唇凑了上去。
下一秒，他突然哇哇大叫。
原因是许政一的手突然加速，硬是把许宾白刺激到再没有嘴对嘴的想法。
许政一想起来大学室友们聚众打枪的场景。当时他出于舍友情谊，为了合群，也凑过去看了几次，可是那些哼哼唧唧和哇哇大叫只让他觉得吵闹。现在，耳边就是哼哼唧唧与哇哇大叫结合的3D环绕立体声，他竟然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兴奋。“妈的，好想干他”的想法在他的大脑里稍纵即逝，真的只是稍纵即逝而已，很快他就恢复了原本的优雅与严肃。
机械的重复令他逐渐疲惫。疲惫让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许宾白的结束就像一场盛大的典礼谢幕。
无数颗大小不一的异形珍珠便是谢幕用的礼花，从许政一的指间喷涌而出。它们安静地落在床单里，被夜色染上了一层荧蓝，在不开灯的房间里流光溢彩。前有人鱼与人类共处一室，后有象征着高雅与纯洁的珍珠实际上是人鱼的繁殖期产物，一时不知道该说哪件事更离谱。
但眼下还有比这两件事更离谱的事情。
在许宾白结束时，许政一开始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缓慢地挪动下床，屈膝坐在地上，靠着床沿。
许政一低头看一眼，表情木讷。他对自己的身体反应感到难以置信，以至于亲眼目睹珍珠的诞生都暂时没能惊讶到他。从前，他单纯以为自己不近女色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谈恋爱而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连续两个晚上对着一个男的有了奇怪的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他这种情况，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男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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