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父裴宏,是百花村唯一的教书先生,平日里兢兢业业,诲人不倦。近日春闱放榜,村正家的公子落榜,竟将吾父群殴致死。”
“天可怜见,那村正家的公子平日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学堂十日方来一次,这和吾父有何干系?!”
说到此处,裴韦青浑身颤抖,字字泣血。
“小女只想为父讨一个公道,可这状纸县衙竟无人敢接!小女无依无靠,见京城百姓无不赞叹宁王乐善好施……”
诶诶,李道长怎么交代的,这可不能说!!
长袖一阵,谢钰连忙按下裴韦青的话头。
传到谢言耳朵里就完了!
“不就是一条人命吗,小事,本王会和皇兄说的。”
先把人稳住再说!
谢钰趁机把人带上了马车:“不过……你,就要先跟着本王了。”
“多谢王爷!”
好戏散场,百姓们也都散去。
“宁王真是个好人啊。”
“好人?依我看,定是宁王瞧那姑娘长的美,这不带回府了吗。”
“就是就是,又是夫子家的女儿,弹琴作诗定是不差,宁王就喜欢这样的!”
“我看没错,不过宁王也是好皮相,普通女子哪个配得上宁王,这女子至少刚烈。”
普通女子哪个配得上宁王。
这话刺耳。叶淮瑜上马车的动作一顿,他何尝不知道。
钰哥这样神仙般的人儿,自是要神仙般的人配对。
结婚生子,叶淮瑜清楚这是谢钰将会走上的道路。但这一切都还未发生,钰哥就是他一个人的。
在他上位前,谁也抢不走。
心上人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阿淮,快上来。”
叶淮瑜一脚蹬地,长臂一挥将帘子掀到车顶:“来了!”
“……阿淮,你力气多的没处使吗。”
力道稍微没控制好。叶淮瑜赶走副手,亲自把帘子取下,却并未放下。
他暗戳戳建议,好似全然为了他人考虑:“钰哥,我们两个大男人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乘同一个马车,这多耽搁姑娘的名声,我们两个坐车头怎么样。”
谢钰觉得叶淮瑜言之有理,字字句句都为丧父孤女考虑,索性钻出去,和叶淮瑜一起坐在马车头,将室内留给裴韦青一人,哪怕裴韦青说自己下车走路都没理会。
看车头的风景倒是头一遭,谢钰兴致大好,沿途给叶淮瑜讲解路边哪家店里的什么菜品好吃,哪家店里的姑娘唱曲好听。
这都是他纵横京城多年得出的经验。
“那钰哥可要时常带我来玩。”
“好啊,阿淮什么时间来找都可,我一个闲散人员整日就这些事。”
马车逐渐走远,红霞爬满天际线。
谢钰回到府中后照常进行晚餐,等待来自皇宫的传旨。
用过餐,谢钰招文画来询问裴韦青的安顿事宜,处理了戏楼的扩张情况。
暮色笼罩大地,宵禁开启。
谢钰并没有等来皇帝的任何旨意。
他重新拿过一张纸,落下三个字。
“叶淮瑜”
叶少将军并未将今日之事告知长辈,亦或是叶大将军并未将今日之事告知谢言。
换言之,叶少将军对权利之事并未开窍。
谢钰画了个圈。
“叶家”
“兵权”
一阵犹豫后,谢钰将叶家划掉,另起新页重新书写。
另一边,将军府。
“站住。”
叶淮瑜已经踏进房门的脚收了回来,对着父亲叶成拱手:“父亲。”
叶成上下打量了叶淮瑜一番,嘴里的话不饶人,却听不到一点不满。
“今日抢先剿了南边山头的土匪,怎么不见你邀功。”
叶淮瑜又一拱手:“今日同钰哥看戏去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叶成挥退下人,把儿子拽进内厅,语重心长道,“宁王是皇家,可不能随意这么叫。”
“我和钰哥关系匪浅,”少年人的神情丝毫不减慌乱,好像有着万全的把握。
见父亲不满,才似安慰道:“我只在父亲面前这般说,外人可不配知道我和钰哥的关系。”
叶成:……
叶成不知道宁王从小给淮瑜这孩子下了什么**汤,打小就爱黏在宁王身边。
一个手握兵权的重臣之子,一个先帝嫡子,不管两人谁有心思,随便蹦跶两下就能改朝换代。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叶成都替皇帝手痒屁股痒。
幸好宁王整日打马游街爱好风花雪月,不像是对皇位有心思的样子。
老父亲叶成松了口气,不用担心皇帝看叶淮瑜不顺眼了。
看自家儿子表面恭敬,实则跟小老虎似的八头驴都拉不回来的倔劲,叶成无奈又自豪。
叶家军交到这孩子手里,放心。
“明日剿匪,你随我一起去。”
“是,父亲。”叶淮瑜应下,又问道,“最近可是哪里有了灾荒,皇城周围怎会突然有了土匪。”
叶成点头:“河东地区已有两年少雨多灾,流民四散,京城外就有许多。”
对此,叶淮瑜知晓后并无表示:“若无其他事,我就回屋了。”
叶成:“……嗯,回去休息吧。”
翌日。
谢钰带着裴韦青出发了。
马车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盘樱桃。
樱桃,百果第一枝,仲夏之月,不易储藏,有市无价。
将红的像血的汁水吞进,谢钰在心中默数着。
一粒,两粒,三粒……
皇帝赐下的东西,就是这些一点一滴的东西,最后要了命。
他冷笑一声,加快了消灭樱桃的速度,连同力道也大了许多,似是把樱桃当成了谢言,咬碎了吞之入腹。
“王爷……”在一旁垂眸充当空气的裴韦青道,“这路……是否是走差了。”
这不是去百花村的路啊!
车窗上的帘子被吹起了一角,谢钰看了看。
“没错,这不是去百花村的路。”
“王爷可是言而无信!”裴韦青直起身子,“欺骗某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
这可是敢直接在朝堂上状告户部主事的人,谢钰解释:“百花村村正敢打死你的父亲而不用负责,我这三五侍卫如何自保。”
“自然要去镖局去找些身高体壮之人做保护,万一为父报仇受到阻碍,伤及自身性命就不好了。”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裴韦青躬身道歉,安静的坐在角落。
各路镖局都有自己的主营业务,根据文画昨日呈上来的情报,谢钰选定了一家全部是退伍士兵组建的镖局。
有杀人的胆魄,对如何当兵、整顿纪律也有着经验。
宁王出场,自然要最贵的、最好的!
钱?花!
花天酒地的钱就跟皇帝要!
谢钰端起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架子,要镖局当家带着几个副手保护自己。
事实证明,谢钰的选择做的很对
出城十公里,就有不长眼的山贼跳出来找打。
被保护了一波的谢钰有了话头和当家的闲聊。
“你身手不错,可当过兵。”
“回王爷的话,小人是因为年纪大了,从叶家军退下的。”
“……哦,叶家军,你”谢钰话还没说完,第二波山匪随之而来。
距离之短太过诡异,谢钰手持自保的短刀,挡在裴韦青面前。
这皇帝新送的马车真的很招摇吗?
一看就很有钱吗?
“王爷,还是让小女来吧。”裴韦青一拱手,“王爷身体贵重。”
两人战斗力半斤八两,谢钰并未移动半分。
“行了,就你我二人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手,真有性命之危,谁也活不了。”
马车周围厮杀不断,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血点飞至马车内。
好似厮杀声越来越近,谢钰握紧短刀,高度警惕,却听到了一道破空声。
一支箭矢从远处而来,射进山匪头子眉心,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声石破天惊的马鸣。
“驾——”
“也不打听打听今日谁要来,竟还敢作乱!”
随着缰绳勒马,少年带着锐气张狂又带着杀伐之气的话传入车内。
谢钰从未听过,却又觉得熟悉极了。
好似是……叶淮瑜?
“少将军,已全部拿下!”
车外的刀枪相交声归于平静,只有被称为少将军的少年调转宝马,来到溅血的马车前。
“你是哪家的公子,不要在路上招摇,要么快走,要么快些回京。”
少将军语气冰冷,说完也不留情,命令士兵们继续向前。
谢钰连忙出声:“稍等!”
日光反射,钻出马车的谢钰只能看到那少将军的轮廓,他一眼认出:“阿淮!”
“钰哥?!”
叶淮瑜立刻下马:“钰哥怎会在这儿?”
叶淮瑜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横七竖八残留了许多血迹,这还是谢钰第一次见到如此威风凛凛的叶淮瑜。
那怕叶淮瑜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的擦掉铠甲上的血迹。
……嗯
谢钰觉得有些奇怪,叶淮瑜此时的说话方式,和方才多有不同。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呢,他也说不上。
“多谢将军。”确认安全,裴韦青也走出来,朝叶淮瑜道谢。
原来是为了这个女人,将钰哥置于危险之中。
叶淮瑜冷声道:“裴姑娘,你从城外来,怎会不知城外的状况,此番要求宁王出城,是何居心。”
说到最后,叶淮瑜几乎是一字一顿,任谁都不难听出他的盛怒。
谢钰又听到了方才叶淮瑜的语气。
他更是第一次见如此状态的叶淮瑜,不免新奇,还未开口,又是一阵大军压过的声响。
道路的尽头,足足有成万的士兵而来。
军旗飘扬,勉强可以看清上面的字。
叶。
不出一刻,最前方的探路部队来到众人面前。
“停下!”叶淮瑜认出了来者,“你过来,我父亲此行要去哪里?”
那人也认出叶淮瑜,停下回答:“少将军,晋王违周丧制。陛下命将军前去削去王位,全部家财充公!”
晋王,先帝五弟,也是皇帝谢言和宁王谢钰的叔叔。
削藩第一刀,以最容易诬陷的罪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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