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这个女人!”
然而,当黑雾散去,走出来的人却令三人都感到有点意外。
净瞳更有一种被人戏谑了的愤怒,他说动就动,一爪子将来人摔到地面,来人面对净瞳被压制了的力量,却毫无还手之力。
苏河诧异,也疑惑,“你……怎么会有刚才那般力量?”
女人抹抹嘴角的鲜血,毫不客气道:“那不是我的力量,不过有人和我有一样的目标,都希望你们死!“
女人眼里涌动着好似翻天覆地的戾气,竟是辛柠。
“这世上有人想救人,也有人想人死,的确没什么奇怪。“苏河一瞬间竟意外松弛地笑了笑,只有目光依旧带了一丝警惕,”我猜,你是因为前者,才想我们死,是不是?“
“是又如何?“辛柠猖狂地笑道:”你们一个三途冥君,一个上古妖王,一个……前任妖王,若是我这样的小人物都能困住你们,让你们死了,岂不快哉!“
苏河分明感觉到了辛柠提到“青轶”时那份更加浓重的恨意,他冷淡地瞥了一眼青轶,住了口。
净瞳又跳将出来,“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你既然拦在我的前路上,那就是同本妖王作对,本妖王对你的事没有任何的兴趣。看爪!“
净瞳再次举爪扑向辛柠,辛柠凭着本能反抗,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修行基础,若非遇上青轶,她应该会安然平静地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可偏偏世上最难说的便是过往,从前……
当辛柠被净瞳的爪子抓得将近遍体鳞伤时,青轶到底还是抵不过心底的摇摆开了口,“你既然这么想我死,那我不反抗就是了。“
辛柠闻言,顿时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不反抗就能挽回一切吗?妖王,你如何能还我因你失去的一切?“
“我本为人,一介孤女,无牵无挂,但也活得自在。而你,堂堂妖王,为了你的感情,你的所爱,却偏偏要将我拉入旋涡……“辛柠笑得越发癫狂,”你改造我的身体,让我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容器,偶尔你偷偷将神力输入我的身体,观察我的身体对于神力的接受与排斥反应,你以为这一切我都不知道吗?“
“现在,你当然已经知道了一切。“青轶回答得甚是平淡。
辛柠继续控诉道:“可笑,我那时以为你让我住在不鸣谷,又让容神医一直为我治疗身体,竟是真正为我好……堂堂妖王,却有一具破败不堪的身体,甚至常年忍受妖力的反噬,那种滋味如何?”
“不如何,那不过是——”
“那不过是你以凡人之体承接妖力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辛柠嘲笑道:“五百年前,你因为苏寐不愿死,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深情?”
“你一心想助苏寐重返神缈之境,然而苏寐已经重生,早已不是神体,她又如何能够承接司职神的神力?”辛柠嘴角笑意越来越讽刺,“听听,你想得多么周到,又是多么未雨绸缪地找来了我,在我身上反复做着无情的试验,将我改造成了一个怪物,这笔账,难道我不该与你算算吗?”
苏河倒是没料到青轶和辛柠之间的纠缠竟是因为苏寐,他也从没料到,青轶虽然早已是妖王,却没炼成妖体。人的躯体如何能承受前任妖王那驳杂蛮横的妖力?他的身体应该早已破碎不堪。难怪他拖了血修罗神的交情,即使是魔神辻叶,也只能保住他半条命。青轶他……到底在固执地坚持着什么?
“无论你想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再有任何反抗。”青轶道。
辛柠仍旧嘲讽道:“还真是心如死灰呢。原来果然只有苏寐的误解和疏离,才能让你痛不欲生。”
“不准你提寐寐!他对你做的事,与寐寐何干!”
既知晓了前因后果,净瞳才不会放任辛柠胡吣,一爪扑去,辛柠毫不意外再次被扑倒。
“上古妖王真是威风呢,那你们就突破这莲花结界出去呀!”
若是以往的辛柠,断不会平白无故招惹净瞳。然而,偏偏沈寞却被苏寐带来了这里……她那么千辛万苦地赶去雾藏海,最后却还是比不过苏寐——
“这莲花结界……”苏河看着辛柠,眼中带着明显的怀疑,“真的是你在操纵吗?“
“想来堂堂上古妖王的确破不了我的结界,三途冥君不妨来试试?“
竟是无论苏河三人说什么,辛柠都要激愤地怼回去。一来二往,苏河终于察觉到了某种微妙。接着,苏河的神色忽然一瞬间沉了下去,“辛柠,看来你背后那人是要你无论如何都要拖着我们,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三人对面,辛柠又哭又笑,整个人好似暴雨中颤抖无依的枯木,显得绝望而癫狂。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知道为何只有净瞳称自己为上古妖王吗?“迷谷暴躁地逼近苏寐,“那是因为妖族辟金纪年八万五千五百五十八年,有人盗走了妖族至宝‘梵月‘,’梵月‘是妖族第一任妖王集其全部妖力修炼的法器,上古时,一直以月之形态照耀着熔金谷,受’梵月‘约束,妖族不可肆意残杀人类和灵族,否则必遭’梵月‘反噬,被剥夺妖力。“
“可惜那一年,‘梵月’消失了,上古的最后一任妖王也在混乱中失踪,妖族经历过一段混乱时期后,开始奉行强者为尊,以放纵**、破坏规则为追求……“迷谷的声音时高时低,如缠绕的藤蔓在苏寐周围游走,”想当然你可以猜到,净瞳生于‘梵月’时期,对于如今的妖王们都不认可。说起来自从‘梵月’被盗,依照昔泽大陆纪年,其实也只过去了三千年。苏寐,你想知道‘梵月’所在吗?“
苏寐和迷谷此时身在一处活动的结界里,结界无规则,内里一片透明空洞,隐隐响着清音,结界的游走毫无规律,也从未受到任何的阻挡,这在被无回妖君控制的无回荒原里几乎不可能。除非——无回妖君根本控制不了眼前的结界?
苏寐静思之际,目光再次望向迷谷。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变成人形的迷谷的模样,一袭修身黑衣,高大而健壮的身形,目光似笑非笑让人看不透,好似游牧民族利落矫捷的战士,与他的枯树形态大相径庭。
苏寐扫过迷谷,继续自己的思索。无回妖君纵横昔泽大陆已有三千年,这是曾经净瞳某次无意间告诉苏寐的;而妖族的“梵月”被盗也是在三千年前,所以,“梵月”被盗与无回妖君有关?
或者再进一步,难道被盗的“梵月”就藏在无回荒原之中?
苏寐从来都不喜欢做无谓的揣测,但迷谷刚才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示她:三千年前的妖族往事,无回妖君控制不了的神秘结界……理清种种后,苏寐迅速开始向前回溯,很快归结到一个问题:迷谷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这里就是‘梵月’,无回妖君就是偷盗‘梵月’之人。”
似乎是苏寐肯定的语气取悦了迷谷,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倒是坦诚。与我所料一样。”
所料一样?
苏寐不懂刚刚才相见的他们,何以让迷谷对她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却听迷谷又道:“这处结界的确就是‘梵月’,沉沙盗取了它,让妖族的上古史就此斩断……可惜他控制不了,或者说根本不能将‘梵月’力量化为己用。而后,随着沉沙被囚于无回荒原,‘梵月’也在这里藏了三千年。”
“它肯定能从这里逃出去。”苏寐说得很肯定。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这个到处游走的结界是无回荒原唯一豁免的所在。
迷谷道:“它当然能,但是没有人能看透它。当年,你小叔苏河和梦妖芳机都曾意外跌入这里,让沉沙无可奈何,最终逃出生天。”
迷谷所说,毫无疑问是五百年前,小叔被困无回荒原,神缈之境大乱那年发生的事。苏寐默然。
“但他们终究是俗人,不配知道结界就是‘梵月’,也不配知道沉沙与‘梵月’的往事。”迷谷语气忽转为言之凿凿,带了某种别样的蛊惑。
苏寐转念稍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我若是想要救回沈寞,不妨从‘梵月’入手?”
迷谷没答,“梵月”结界却好像通人性般,开始给他们展现,三千年前那次狡诈的偷盗之举。
沉沙原名宋勰,出身神缈之境四大神官家族之一的宋家,他是个结印术的天才。彼时,神缈之境的司职神正是苏寐的母亲棠华,棠华继任司职神不过一百年,既年幼活泼,也有些散漫好动,但好在其时的四大神官家族不仅人才济济,而且忠心不二,神缈之境仍旧无愧于“天之境”。
宋勰的父亲宋闫,是当时的宋家族长,也是负责教导棠华神职神责的师父。宋闫随和变通,极富人情味儿,棠华很喜欢他,也乐意听他教导。然而,在宋勰看来,宋闫却是世上极致虚伪的人。
宋闫明明是神缈之境的最强者,却甘愿伏首于一个年轻的少女?在宋勰看来,这件事极其荒诞。强者就应该是第一,强者也应该处于世上最高的至尊位。没有人知道宋勰脑中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因为其时四大神官家族人才都太过耀眼,竞争也太过激烈;也或许是因为他曾遭遇过不公……总之,事实的真相早就淹没在历史的烟云中了。
宋勰不认同父亲,也不认同司职神棠华,更对其他辅佐棠华的神官们嗤之以鼻,他不愿意总待在神缈之境,因此,在某一天,他私自离开了。
出乎苏寐的意料,宋勰离开神缈之境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竟是苏寐的父亲苏淙。这是苏寐第一次恍惚之间见到苏淙,她无法描述她第一眼看到苏淙时的感觉,空白地,平静地,还是震撼地,不可置信地……苏寐找不到一个合适又准确的词去描绘,她只记住了,与小叔飘逸洒脱的气质不同,她的父亲是一个明朗如山间清风一样的男子。
巧合的是,苏淙身边也有一只似鹰非鹰,似鹤非鹤的巨大白色飞鸟,苏淙唤它“吉祥”,一个马虎却贴切的名字。吉祥比净瞳更直接更干脆,凡是遇见试图靠近苏淙且心思不明的人,它往往会第一时间飞过去,以巨喙叼起人,直接将人远远甩至千里之外。这就是它对苏淙的保护。
宋勰遇到苏淙那日,对危险格外敏锐的吉祥准备依例将宋勰驱走,谁知却遭遇了宋勰的反抗,但吉祥没过多久就意识到了宋勰性格里的偏执和自负。吉祥抱定主意要在苏淙出现前将宋勰赶走,然而天不遂人愿,那日,一鸟一人纠缠不久后,苏淙便出现了。
苏淙出现的那一刻,宋勰不知为何换了一副面孔,极其谦和礼貌。兼之其神官家族的身份,苏淙便放下了几分警惕。苏淙并不认为吉祥错了,只是觉得事情出现了某些他没察觉的阴差阳错。
殊不知,自见到苏淙的第一面起,宋勰就对苏淙生了忌惮。苏淙背部有巨大的金色莲花印记,实际上是世上仅有的强大封印。这是苏淙降生在三途司时,血修罗神给三途司的训示。换句话说,苏淙生来背负不可估测的力量,即便是血修罗神也不敢窥视力量来处,不敢轻易断言。那日,如此巧合又如此不巧,宋勰察觉到了苏淙身上背负的那股神秘磅礴的力量。
接着是宋苏两人的分别。因为宋勰无法确定苏淙的实力,难得地隐忍了下来。他以和善谦虚的态度和苏淙交往,展现出了他擅长变幻嘴脸的本性。
宋勰漫无目的地继续交游,时常在不经意间显露某点本性,或贪婪,或狡诈,或蛊惑人心……苏寐和迷谷跟随着他的脚步,渐渐地,几乎都快忘了宋勰本是神官之后,而且身负着为大地涤荡戾气的神职。
宋勰第一次知晓“梵月”,是在罗刹妖市。依照辛夷所言,罗刹妖市由莫陀所建,应该是妖市被毁之后,在后来的某年由莫陀重建了。当时的罗刹妖市是个情报交易中心,掌控妖市的大妖是号称“妖中之仙”的大妖吕洄,吕洄好酒,喜诗文,与当时的妖王以诗酒相交,因而极有势力。妖市暗地里流传着一条妖族耆老的预言,说妖族人心不齐,即将遭遇天罚,天罚者背负弓箭而来……彼时的罗刹妖市建在妖域的落海之滨,宋勰乘船渡海,在海上曾遭遇湍妖作怪,湍妖乃根须怪,入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宋勰为了制服湍妖,曾抽娶落海深鱼的筋须制作弓箭,击杀湍妖。
无论是宋勰别有心思地利用了预言,还是他无意地自认成了天罚者,宋勰对“梵月”的势在必得在那时已经显露端倪。他蛊惑了一批早已不愿受“梵月”约束的妖族为他所用,同时巧言善辩地说服吕洄,何不在罗刹妖市举办妖族盛典以安抚人心?
趁着盛典当日,万妖齐聚,宋勰却以暗信通知人间捉妖宗派,引无数捉妖师入妖市。那一日,罗刹妖市犹如人间炼狱。似乎连“梵月”也不愿过多回忆,它迅速跳跃至安灵台。安灵台即是第一任妖王的安息之所,在人妖混战之际,宋勰悄无声息地偷走了“梵月”。
“梵月”被盗的消息在神缈之境引起了极大争议。宋闫以术法窥视,得知那个所谓的来自神境的天罚者就是宋勰后,极力主张大义灭亲,逼迫宋勰将“梵月”归还妖族,同时对他施以神境背叛者的惩罚。亦有主张静观局势发展的多数派,当然也有暗地赞同宋勰之举的人。因为早有不依靠“梵月”修炼的妖族窜入人间,导致人间生乱。“梵月”既然已不能完全约束妖族,不如化为己有。
为维持人、妖、灵三族和平,棠华最终还是同意了宋闫的决策。于是,宋闫亲自带人追踪宋勰,直到将他追至无回荒原,父子俩谈不拢,但到底还是宋闫更胜一筹。自宋勰降生,宋闫便在宋勰身上亲自种下了封印,宋勰本就亲情淡泊,被宋闫咄咄逼至绝境后,索性完全抛弃肉身,沦为沙妖。宋闫再请棠华将其永远囚禁无回荒原。棠华应允。
观宋勰行事,他虽事事看似漫不经心,但暗中却分明是步步为营。包括最后抛却肉身,剃肉还父的片段,苏寐甚至瞧出了几分暗中窃喜,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苏寐断定,真实的宋勰,或者说如今的无回妖君沉沙,怕是比她看到的更加复杂。
但,迷谷告诉她往事,真的是为了让她看清沉沙吗?
随着青轶、苏河、净瞳三人被困黑色莲花结界的画面展现出来,苏寐目光忽然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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