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扬做饭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做好了两份黄油煎牛小排,配上同样用黄油煎过芦笋和小番茄,放在皇家哥本哈根的纯白餐盘里,看起来很有食欲。
即使是季儒秋这样需要保持身材的模特,也难以在贺扬端出来的这两盘美食面前装作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他结果贺扬手上的两个餐盘,把它们放在餐桌上。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季儒秋的公寓没有餐桌,也没有专门隔出来的餐厅,只有在厨房出来的地方有一个长长的岛台。毕竟这个公寓的初衷是只为季儒秋一个人的生活服务的,也就不需要专门的餐厅了。岛台的台面是纯白色的,和精致的餐盘很搭,也很能激发食欲。两个人直接把两个餐盘放在岛台上,并列站在岛台的同一侧吃饭。
季儒秋站在岛台边上,没有碰餐具,但是他控制不住地看着秀色可餐的牛排,长得很精致的喉结情不自禁地上下滑动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了季儒秋的顾虑,贺扬说:
“我特地用了低脂黄油,买牛排的时候也挑了两块油脂比较少的。吃吧,没事儿,现在才下午还不到五点。”
这话可算是把季儒秋的心里防线摧毁得彻彻底底,他缴械投降,自觉地去拿刚刚烧开的水把两幅餐具烫了一下,又回到贺扬身边享受这一顿放纵餐。
美食当前,季儒秋没有发现刚刚贺扬说的话有漏洞——他其实从未告诉过贺扬自己是模特,贺扬怎么会在买菜的时候就为他方方面面地考虑到了?甚至特地买了风味远远不及普通黄油的低脂黄油和口感没那么好的油脂少的牛小排。
但是贺扬做的饭实在是太香了,季儒秋就是那一只“先被征服了胃”的小猫咪,落入了贺扬“猫猫诱捕计划”的圈套。
贺扬看着大快朵颐的季儒秋偷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季儒秋的吃相还是很好,即使现在吃饭的速度有了显著的提升,但是还是做到了吃饭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当季儒秋切下第一块牛肉送进嘴里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一口牛肉有一种格外熟悉的味道和口感,就像是他曾经吃过这一块肉无数次一样,每一个细节都和他记忆中的牛肉严丝合缝地吻合。但是他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世界上卖牛排的店那么多,也许他只是恰好在哪个地方,抑或是哪个国家吃过相似的牛排而已。严格意义上讲,他和贺扬见面认识还不到一天,他们现在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主要归功于贺扬的自来熟,他曾经吃过贺扬煎的牛排的概率趋近于零。
不过保险起见,季儒秋还是决定问一嘴:“你以前,开过餐厅吗?”
“为什么这么问?”
贺扬本来在偷看季儒秋,没想到季儒秋突然开口说话,他连忙移开视线,险些和季儒秋对视上。
“就是觉得,你做的牛排,我以前好像吃过,很熟悉的味道。”
贺扬的表情一下子没控制住,他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心脏开始控制不住地狂跳。但是季儒秋的表情一下子又给他浇下来了一盆冷水——很显然,季儒秋并不是想起了他,只是单纯地被熟悉的味道勾起了一点回忆的车尾气。
贺扬冷静下来,认真地看着季儒秋的眼睛,说:“没有啊,我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牛排,除了你。”
这句话有歧义。季儒秋可以理解成今天是贺扬第一次给别人做牛排,而这个人正好是自己;但是在贺扬那里,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从小到大,我只给你煎过牛排。
贺扬的目光实在是太认真了,认真到季儒秋觉得自己好像被贺扬的灼热的目光烧伤了一样,他不太自然地看向地板,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啊,那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然后两个男人相顾无言,继续埋头干饭。
季儒秋才吃了一半就觉得自己饱了,他看着还在吃的贺扬,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出钱出力,自己竟然连捧场吃完都做不到。
不过其实这也不能怪季儒秋,如果吃太饱的话,反而会由于消化的时候胃部需要大量的供血来维持消化系统的运转,导致季儒秋的心脏供血不足;还会导致季儒秋的血糖水平不稳定,严重的话是很危险的,发生直接晕厥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太忍心把贺扬的劳动成果剩下这么多,正打算硬吃下去的时候,贺扬突然开口说道:
”我有些没吃饱,能把你盘子里的分一些给我吗?”
这个要求实在是出乎季儒秋的意料,这种能吃对方没吃完的东西的关系在他的认知里过于亲密了。季儒秋震惊地看向贺扬,结果贺扬竟然好像真的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不寻常的事情,就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
季儒秋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贺扬这是什么意思。不过,鉴于在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贺扬已经做了太多超越季儒秋对人际关系认知的事情,加上这倒也是一个对眼前的牛排不浪费的处理办法,季儒秋还是决定顺水推舟,让贺扬帮他吃完剩下的肉和配菜。
季儒秋端过贺扬的餐盘,将自己还没切过的半块牛排用餐刀和叉子配合盛到了贺扬的碟子里,又把一串完整的小番茄也送到了贺扬的碟子里。把贺扬的碟子还回去以后,继续用叉子叉自己碟子里剩下的芦笋吃。
贺扬也没说什么,结果碟子以后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又吃完了。
等季儒秋也吃完以后,贺扬拿走季儒秋的碟子,就要去厨房里洗碗。
季儒秋赶快拉住了贺扬——让客人做饭还让客人洗完的话,他也太不是人了。
怕贺扬跟他客套,季儒秋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夺走了贺扬手里的碟子——就像凌晨从贺扬手上抢行李箱一样——夺走了两个碟子和餐具。
贺扬没拦他,而且看着季儒秋进厨房洗碗的背影竟然还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感。
季儒秋把两个碟子和两套餐具用清水简单冲了一下,再用抹布把顽固的油渍抹掉,再用清水冲了冲,就都很干净了。然后他就把洗干净了的餐具放进了消毒柜里,在他的印象里第一次启动了这个公寓里的消毒柜。
然后他边甩着两只湿漉漉的手边走回客厅,就看见贺扬正坐在地上出神,都没有发现他走过来了。
贺扬茶也喝了,饭也吃了,作为一个“不速之客”,他似乎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不过这个时候季儒秋想到贺扬马上就要从他家里离开,心里竟然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季儒秋无法解释自己的这个想法,明明两个人只是刚刚认识,却找不到这一种称得上依赖感的感觉从何而来。
而贺扬刚刚坐在地上的时候是在回想季儒秋小时候的样子。
那个时候季儒秋12岁,贺扬15岁,放暑假的时候贺家全家到加州度假,就回经常和季家人有来往。
明明那个时候两个人都还是小孩子,尽管季儒秋只比他小了三岁,但是可能是有些先天不足,导致个子一直长得很慢,比贺扬矮了将近20公分。再加上季儒秋过分精致的五官,配上小小的个子以后显得他看起来格外幼态。
每次两个人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贺扬看起来已经像是大学生了,但是季儒秋看起来就很明显还在上小学。从外形上看,两个人的年龄差很大。每当有人把贺扬认成季儒秋的监护人的时候,季儒秋就回很生气,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把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再气呼呼地跑走。
贺扬不知道季儒秋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么大、这么高的,在季儒秋的人生中,尽管贺扬非常不愿意,但是他还是成为了季儒秋成长的局外人,甚至在现在的季儒秋的记忆里,已经没有贺扬这一号人物了。贺扬被其他一些曾经在那个阶段给季儒秋带来过创伤的人连累,被季儒秋驱逐出了他的人生。好在不管是由于命运的仁慈还是因为贺扬的坚持,他们的人生终于又产生了交集。
少年季儒秋的五官逐渐同眼前已经成年的季儒秋的五官重叠起来,贺扬也终于从自己久远回忆中抽离。然后他就发现季儒秋一直盯着自己,像一只暗中观察的猫一样,不发出一点声音,就是静悄悄地看着你。
贺扬哑然失笑,他站了起来,他的核心力量很强,甚至不需要用手撑一下地板。
贺扬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要告辞了,虽然想问的事情都忘了问,他也不打算就这样冒失地解开记忆狰狞的面纱,但是至少他让季儒秋吃了顿饭。
饭桌上,季儒秋问他以前是不是做过厨子、开过饭店的时候,贺扬的心情其实非常复杂。一方面,季儒秋的潜意识里可能还记得小时候贺扬给他做过的牛排的味道,这说明贺扬可能还没有从他的记忆里完全消失;另一方面,贺扬也在害怕,如果他真的自私地为了让季儒秋想起自己而强迫季儒秋面对从前的事情,季儒秋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
贺扬不敢细想。今天一天接触下来,贺扬觉得事情好像也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绝望,但是还需要从长计议,详细讲解。
提出告辞以后,季儒秋自然没有挽留贺扬。不过季儒秋还是亲自把贺扬送到了小区楼下的地下车库——贺扬的车停在那里。
临别的时候,贺扬心思一转,想起来刚刚季儒秋去洗碗的时候,投资的杂志公司的总监邀请他后天去拍摄现场监工的事情。一般来说,作为如今贺氏的掌舵人,旗下公司的日常拍摄贺扬是不回去的。但是今天总监和他说,拍摄的主角是季儒秋——正好就是这次季儒秋特地回国拍摄的那一套广告大片。于是贺扬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答应了,搞得那个总监还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为什么大老板竟然愿意来镇场。
贺扬心里高兴,忍不住想跟季儒秋透露这个消息,于是他又装出了一副贱贱的样子,猛然俯下身,凑近季儒秋的脸,告诉他:“后天见。”
季儒秋被下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后猛地一仰——本来就负伤多年的腰在往后弯的时候被扭到了。季儒秋没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
意识到自己办了坏事,贺扬马上搀住季儒秋的腰,想要用另一只手伸过去环住了季儒秋的胳膊。
“我送你去医院。”贺扬的脸色马上变得非常严肃,掺杂着懊悔,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但季儒秋马上挣开了贺扬的搀扶,甚至还退后了两步,强撑着对贺扬说:“老毛病了,没事,不麻烦了。”然后就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间,将贺扬隔绝在防盗门外。
他们刚在的肢体借助对于季儒秋而言,已经远远超越了两个萍水相逢的同性之间的距离——贺扬越界了,而且越界得很过分。
季儒秋现在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炸毛猫,充满了戒备心,迅速退缩回自己的巢穴,轻易不会再出来。
季儒秋走后,贺扬一个人在季儒秋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坐了很久,抽完了一整包的万宝路,回想刚刚季儒秋难看的脸色。明明万宝路的口感是柔和细腻的,不应该会有刺激感,但是贺扬觉得今天的烟抽得一点也不顺畅,烟气呛得很。
但是贺扬忍住了,他告诉自己不能心急,要留给季儒秋足够的私人空间和时间,要慢慢来;他更告诉自己,压抑住自己对季儒秋身体的担心,控制自己现在就想上楼看看季儒秋现在怎么样了的冲动。
贺扬知道,要是自己又这么冒失地冲上去,很有可能从此就回被贺扬拒之千里之外,他们也再也不可能回到往日那样的亲密时光。
在车里冷静了很久,贺扬拨通了季儒秋的经纪人李热的电话,拜托她想办法去看看季儒秋的情况,然后以一个非常不甘的车速离开了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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