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面具
随着玛莎的讲述，宁姝言终于解开了疑惑。
这个村子有一个独特的行走在雾域中的方法，那就是面具，它可以帮他们在雾域中呼吸、恢复五感，恢复正常状态在里面行走。
面具是消耗品，一张大约可以使用一天。
雾域有个很奇特的地方，那就是凡是被它覆盖的区域，所有生物都会死亡，但是所有非生物，会永远保持它被雾域覆盖那一刻的样子。因此，随着村民对雾域的不断探索，人们发现了许多永不腐烂的食物、种子以及各种或精美或结实的用具。
他们将其带出，用于耕作、烹饪和生活。
但雾域里最珍贵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那些陷落的城池里数之不尽的财宝。
他们的主人在匆忙逃难时并不能将他们全部带走，于是他们被封存在这里，封存在雾中。
这是个不与外界有任何交流的村子，所以除了一些生活用具以外不需要这些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用的金银财宝，所以那些财宝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用途。
但对昆顿有用。
昆顿和宁姝言一样，也是个晕倒在雾域里外来者。村长将他救了下来，听说他愿意留在村子里后，大家都很友善地对待他。
在逐渐相处的过程中，大家被他的虚伪欺骗，以为他是真的准备留在这个村子里，于是村长将面具的秘密告诉了他。
这就是悲剧的开始。
昆顿在某天夜里，趁着大家熟睡之时点燃了迷香，挨家挨户搜刮了不少面具后连夜逃走。而那天某位村民大概吸入的迷香不多，提前醒了过来，为防止他碍事，昆顿竟然直接杀了他。
这位村民便是约翰的父亲。
他杀的时候可能太紧张，对方并没有当场死亡，在清晨大家头昏脑涨地醒来后，他捂着胸口将昆顿的一切罪行公之于众。
只是约翰的父亲，最终还是没有活下来。
村子自此开始讨厌外来者，约翰尤其讨厌。幸好这里非常偏僻，自昆顿以后，也再没有外来者出现。
其实在玛莎说出故事之前，宁姝言就已经根据昆顿和村民之间的对话把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对方大概率是偷了面具后跑到了外面的世界，体验了一把做有钱人的感觉，但是钱花完后贪-婪的本性又跑了出来，于是在发现村子没有搬走后，带着人找了过来。
他这次不止要面具，他更要面具的制作方法，他要让雾域变成源源不断为他提供财富的宝库。
但宁姝言猜测，他因为一个人做不到这件事，所以借用了“安提少爷”的力量。
因为观察这些士兵的态度，他们虽然暂时听从昆顿的差遣，但明显不是昆顿训练出来的手下。
那昆顿可以借用，她是不是也可以呢？
“玛莎。”宁姝言开口唤了一声：“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短短几个字让玛莎两眼放光：“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也要麻烦一下大家。你相信我吗？你能劝说大家相信我吗？”
玛莎刚要点头，宁姝言却阻止了她：“你不要忘了，我和昆顿一样也是外来者，甚至我和你才第一天认识。如果我是骗你的，或者失败了，你，甚至大家，都可能会被昆顿杀死。”
“我……我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玛莎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肩膀，但很快，又攥紧拳头给自己鼓劲：“但我知道我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这样下去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被杀，还不如相信你一次！”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月光。
“牛姨和我说过，不要害怕失败，就算失败了，也总比尝试都没尝试过要好！”
宁姝言轻轻吐-出一口气：“好，现在，仔细听我说。”
——
刀很重。
哪怕昆顿只是将刀放在了约翰的肩上，并没有真的将刀锋贴在他的脖子上，约翰也肉眼可见的被压地弯了腰。
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昆顿。
“我最后问一遍，交不交出面具制作的方法？不交的话，我就动手了！”
昆顿的目光如毒蛇舔舐过村民的脸，最后停在最有威望的村长身上：“如果这位约翰小朋友死了，那他可就是你们害死的了。”
原本不忿地发出叫嚷声的村民们陷入了死寂，他们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彼此看了看，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村长，也选择了沉默。
“那我可就动手了。五——四——三——二——一……”
在刀被举起的瞬间，约翰闭上了眼睛。
可疼痛并没有传来，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那是经常和他吵吵嚷嚷的少女。
“你们在做什么？！牛姨？！村长？！约翰！？”
少女哭着朝这边冲来，被士兵们挡在了距离昆顿两米远的地方：“别动！你是谁！？”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些坏蛋要干什么！快放了大家！”
少女惊慌的怒吼并不能起到任何的震慑作用，甚至有士兵发现这是位女孩子，故意站得靠前一点，想让少女撞进他的怀里。
但可惜那位少女并没有如士兵所料一股脑地往前冲，而是停在了原地，止不住地哭泣着。
而那边已经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玛莎！”
村长旁边的一个中年女人急得站了起来：“玛莎！你怎么回来了！你快跑啊！”
昆顿看着哭嚎的少女，眯了眯眼睛，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玛莎，是村里唯一的医师牛姨收养的孤女，一个很喜欢到处乱跑的小姑娘。
哦对了，路上还碰到了她的小伙伴，那个叫杰克的男孩，对方竟然敢大声喊叫试图让村子里的人快逃，他一气之下直接杀了他。
“一条自己送上门来的漏网之鱼，真是个蠢货。”昆顿不屑地撇了撇嘴，吩咐士兵道：“把她也绑过来！”
玛莎很快就被推了过来，和约翰一起跪在了昆顿的面前。
昆顿用刀尖点了点约翰，又点了点玛莎：“听着，你们要是不说，我就先杀了约翰，再杀了这个玛莎！”
玛莎惊恐地抬起头来：“杀……为什么要杀我……我……我不想死……”
终于在一群人中找到了一个说自己怕死的了，昆顿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哦？你不想死？”
“我、我当然不想死！”
“好，那你告诉我，你知道面具的制作方法吗？”
玛莎愣了一下：“制作方法？我、我不知道。”
“那谁知道吗？”
玛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牛……牛姨知道……”
她身后人群中的中年女人，也就是牛姨震惊道：“玛莎！你疯了！你在说什么！”
约翰也震惊了：“喂喂喂，玛莎，你这么没用吗！你居然对你的仇人屈服！”
而玛莎根本不看他们，只是盯着昆顿求情：“我……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你放过我……”
昆顿的笑容越发明显：“但是现在不放过你的不是我啊，是他们死活不肯告诉我面具的制作方法，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啊？”
他的无-耻发言进一步点燃了村民们的愤怒，他们又再次叫嚷了起来：“无-耻！”“混-蛋！”“玛莎！你不要跟他求情！他就是个坏人！”
但他们叫嚷地再激烈，似乎都不能动摇玛莎想要求一条活路的决心。她抖着身体道：“我……我帮你去劝牛姨……你……你给我们一点空间……”
昆顿忍不住两眼放光起来，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极力平静道：“好、好好好，你回去，劝她。要是你能劝服她，我放了你们所有人！”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昆顿甚至让人给玛莎松了绑，还让大家都往后退了退，自己也走去一边收取那些翻找面具的士兵们交上来的面具，给玛莎和他们留了空间。
玛莎拖着细碎的步子走到了村民们跟前，村长看着玛莎的脸，痛心疾首：“糊涂啊玛莎！我们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昆顿有多坏你不知道！？”
可玛莎蹲下身，说得第一句话却是：“牛姨、村长，你们控制你的表情，不要太惊讶。听我说，我是故意回来的，也是故意这么说的。”
幸好有玛莎这句话在前，牛姨和村长两人原本要浮现在脸上的惊讶被她们硬生生控制住了。
玛莎的声音并不大，只有他们两听清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往玛莎这边挪了挪。
玛莎便将遇见宁姝言、杰克身亡、宁姝言帮助她们的计划说了一遍。
杰克死亡的消息让两位长者都沉默了，但他们知道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牛姨打起精神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要我们统计各家各户的面具数量？然后想办法大声告诉她？”
“对。她说剩下的交给她。”
村长有些犹豫：“可她要这个数量做什么？会不会她和昆顿是一伙的，准备拿这个数量去跟昆顿手里的进行比对，要是数量不对，昆顿就会继续再翻找一遍？”
牛姨思考了一下，道：“我觉得可能性不太大，他们这样翻屋子，基本可以找到大部分的面具，他们要想知道面具具体数量，威胁我们比欺骗我们效率更高。”
但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位叫“宁姝言”的女人要这个数量是准备做什么。
玛莎此刻为了演戏，正假装被训斥地低着头。见村长和牛姨迟迟定不下决心，而昆顿那边翻找面具的工作已经快到了尾声，忍不住催促道：“村长！牛姨！不能再等了！再晚我们就连这点机会也没有了！”
牛姨和村长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就像玛莎说的，相信宁姝言，她们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再坏，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
那就信这个陌生人一回。
说干就干。村长和牛姨各自转头，将信息小声传递了下去。
原本村民们就在害怕的小声交头接耳，如今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也并没有引起士兵们生疑。
当然最主要的是最认真、最敏锐的昆顿，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在面具上，其他人都是打工的牛马，不打瞌睡已经是对工作的最大努力了。
“我们家20个。”
“我们家剩3个。”
“我们家还有14个！”
“我们家没有了。”
……
一个个数据被汇总到牛姨这里，就如同一滴滴水珠混入了小溪，他们不知道牛姨和村长要这个有什么用，但是村子的居民对彼此天然的信任感，让他们第一时间即便害怕得瑟瑟发抖，也在最快的速度里，把这些数据报了上来。
在牛姨和村长以及村子里最会算数的王二娘多次计算后，终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数值。
——
“你敢！”
突然传来的暴怒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昆顿转头望去，牛姨不知为何突然指着村长的鼻子骂了起来，玛莎在中间惊慌失措，想劝架又不知如何下手。
“你是不是故意的！还有他！”牛姨又一指昆顿：“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他是不是当年就是你故意放进来的！”
村长又气又怒，脸红脖子粗：“我只是身为村长，想救大家……”
“你放屁！”牛姨怒道：“你敢对着死去的祖先发誓吗？我们村子在这里生活了三百多年，这个秘密也是我们守护了三百多年的秘密，你现在要把它告诉外人！？”
“可不告诉他们我就死了！你要眼睁睁看着大家死吗！”
牛姨恶狠狠地瞪着村长，仿佛要把他拆开剁碎喂狗，但又一时无法反驳。
“两年前，也不是我一个人答应放他进来的吧？”村长咬牙道：“难道不是大家一起同意的吗？当时除了我，还有二十多个人在场，大家不是都同意了吗？怎么最后变成我一个人的错了？”
“你！”
牛姨一跺脚：“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你要是想给他跪下来，那你就跪吧！我就算死，也死得问心无愧！”
两人各坐一边，玛莎和其他村民在中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昆顿见状大喜，赶紧上前，对村长道：“你终于想通了？”
村长没好气道：“没有！我要是说了，有些人指不定还要怎么指着鼻子骂我！”
村长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昆顿已经从两人的争吵中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裂缝，他明显已经有了几分愿意屈服的想法。有这个想法就有可乘之机，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指日可待。
昆顿看着缩在村长后面，明显已经和牛姨离心的玛莎，觉得现在的情况真是柳暗花明。
果然有些东西，还得从内部突破。
眼珠子一转，昆顿道：“村长，不如……我们聊聊？”
他决定从村长开始下手，给他好好做点“思想工作”。
他想得太过认真，所以没有看到，在不远处的杂草堆里，一个听完了这段吵架的女人，正趁着众人忙碌之时迅速离开。
明天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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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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