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挑拨离间
安提此刻在帐篷里住得并不舒服。
他养尊处优惯了,以往即便是露营,那也是挑的最舒适的草地。早就有仆人提前准备好一切。把地方弄得干干净净。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草地里还能有这么多虫。
昆顿给他的这个帐篷,昆顿自觉已经是精挑细选过的,但对于安提来说,实在是简陋的不像话。
帐篷只有一点点可供活动的地方不说,入口处居然只有一块搭布,还没有魔法师特质的防虫结界,所以哪怕安提待在帐篷里,也会有各种虫子无孔不入,钻到他的身边绕来绕去。
帐篷活动空间小,有虫子还跑不了,安提待不下去,干脆跑到了外面。
现在他身边跟了十几个人。每一个都在忙着驱赶虫子。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连虫子都处理不好!”安提被虫子叮得火气上涌,抬脚就冲离得最近的一个人的屁-股踢去。
那人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却连喊痛都不敢,立刻爬起来继续驱赶虫子。
“你们这样驱虫是不会有效果的。”
一个有些温润的女声传来,安提抬头,看见有位二十来岁的青年女子正踏着夜光而来。
女性在什么时候会获得最大的便利?
大约就是此刻。
荒郊野岭之外,一个女人出现在一群男人面前,很难让这群男人产生什么警惕心,反而只是有些好奇,以及联想到一些超脱道德的东西。
甚至连安提的态度都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不多:“那怎么驱虫?”
她慢慢走近,笑着伸出手,将一个粗麻布制成的香包向前递到了安提面前。
“挂在身上,静候片刻。”
旁边有一位下属看了眼安提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后上前一步,拿过香包闻了闻,感觉应该没什么有毒的东西后才对安提道:“少爷要试试吗?”
“拿来。”
安提从下属摊开的双手中取过香包,但也并没有挂在身上,只是拿在手里。
大约三四秒后,安提发现那些绕着他胡乱飞舞的蚊虫真的少了不少,连瘙痒感都逐渐褪-去。
安提有些惊喜:“还真有效?”
陌生女子,也就是宁姝言,笑着道:“这是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为了对抗这些虫子花了好多年时间特意研制出来的,当然有用。”
这是玛莎前不久刚送她的,没想到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她长得亲和端庄,笑起来时尤为和善,很难让人产生恶感。又因为她“驱虫有功”,安提此刻看她更加顺眼。
他好奇问道:“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被迫的。”宁姝言轻叹了一口气:“我因为太饿了,晕倒在雾域旁边,被前面村子里的一个小姑娘救了。原本想要去村子里借住两天,结果刚走到一半,发现不知哪里来了一伙人,突然把村子围了起来,我有些害怕他们村子的事会波及到我,就赶紧逃出来了。”
她说的自然是安提和昆顿一行人。
安提此刻没有虫子绕着飞的烦恼,心情也好了不少,还有心思笑着逗她:“那你不怕我们也是那伙人?”
他这话让宁姝言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打量着安提等人。
安提觉得有趣,仰起头任她打量。
宁姝言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们和我一样,只是误入了这边无处可去……你们……是一伙的?”
安提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自认为潇洒地笑道:“你放心吧,本少爷心地善良,你又送了我一个驱虫的香包,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宁姝言似乎是松了口气,但看得出她依旧有些防备。
只见她眼珠子转了两圈,而后急匆匆道:“那就好。不过野外毕竟还是不安全,我先离开了,看能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告辞。”
她刚要走,被安提叫住:“诶,你傻不傻。现在还有哪里比我这边更安全?”
宁姝言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地扫视了他们几人一眼,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对不对。
安提又道:“野外可都是狼哦。”他还自以为幽默地学了个狼嚎:“嗷呜~”
果不其然,宁姝言听了他的话后,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害怕道:“是这样没错……但我们非亲非故……”
安提乐了:“那你还非亲非故送了我个香包呢。”
宁姝言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我这也是举手之劳。”安提逐渐没了耐心,一指旁边吸引着蚊虫的篝火,用命令的语气道:“坐吧,你要去哪也等白天再走。这破地方大晚上怪吓人的。”
宁姝言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想通了,羞涩道:“那就多谢您了。”
这点羞涩并没有逃过安提的眼睛,他颇有些自得地点了点头。
男性总是这样的,对于女性的所有羞涩情绪,都很容易理解为对自己的仰慕。
安提坐在篝火边由长毛毯子铺好的垫子上,问宁姝言道:“我可听说那个村子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你怎么跑出来的?”
“我还没去到村子呢,大老远就看见村子那边有火光,我和救我的小姑娘就赶紧过去看看,发现一个男人带着一群人把村子里的人都抓起来了。我本来想拉着那个小姑娘一起跑的,但小姑娘脑子不清楚,非要冲回去,结果也被抓了。”
宁姝言说着说着,无奈叹气:“我一个外乡人,自然不可能那么傻乎乎送命。你不知道,那个带头的那人简直太凶残了,我听见他张口闭口就是杀啊杀的,说不仅要把村子里的人都杀光,还要把什么‘安提少爷’也杀了……”
和宁姝言预料的一样,听到她那句“要把安提少爷杀了”,安提瞬间瞪大了眼睛,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什么!?”
宁姝言被“吓了一跳”,“惊慌”地看着安提:“怎……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安提冷静下来,但起伏的呼吸暴露了他的情绪:“你再说一遍,他说要杀谁?”
宁姝言小心翼翼道:“他……他说什么,面具分给那个好吃懒做的安提少爷做什么,到时候把他跟村子里的人一起杀了,再一把火烧掉,谁分得清他是谁,又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这当然是骗人的,只是安提又怎么会知道,她是骗人的呢。
说假话,要真真假假,才最真实。
她假装越说越忐忑,声音也越来越小,不停瞥着安提的脸色。
刚刚还气氛和谐的仆从们此刻也噤如寒蝉,瑟瑟发-抖。
坐在宁姝言对面的安提,面色已经阴沉如水。
他问宁姝言:“你知不知道安提少爷是谁?”
宁姝言摇头:“我怎么知道是谁?他们这一伙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安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是我。”
宁姝言“大惊失色”:“是、是你!?那……那你岂不是就很危险……你你你我我我这……我先走了……”
“给我坐下!”安提一声怒吼,宁姝言脚一软,跪坐回毯子上,无助地看着安提。
安提回望着惊恐的宁姝言,沉声问道:“你还有没有听到其他什么东西?”
“没有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宁姝言赶紧道:“我就听到了这么多,发现他很可怕,就赶紧跑出来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算了,你听到什么不重要,本少爷自己去问他!”安提站起身来:“所有人跟我走,我倒要看看,这个昆顿是不是真这么大胆子!”
接着他又看向宁姝言:“你,跟我一起。要是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仆从们跟着就要起身,宁姝言此刻腿也不软了,瞬间爬起身来。
“诶!等、等一下!”宁姝言赶紧拦住了安提:“你就这么去啊?那你岂不是直接暴露了我?万一那人知道是我说的这话,要把我杀了怎么办?”
安提不耐烦道:“这事要是真的,我第一个杀了他,他没空报复你。”
宁姝言着急道:“那你这么跑过去,要怎么确认真实性?那个人看起来就阴森森很有心机的样子,他要是反过头来污蔑我,说我造谣,那你不就要反过头来杀我?到时候你又被他骗了不说,我还得赔上一条命。”
她说得有理有据,倒也让安提在怒火未消的情况下冷静了下来。
只是他依旧有些不悦,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宁姝言缩了缩脖子:“我……我哪有什么办法?”
虽然觉得宁姝言说得有道理,但安提不是个喜欢思考的人,他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他一脚踹向宁姝言:“那就少碍事!”
谁知他踹出去的腿却被对方直接抱住,还大声嚷嚷道:“等一下等一下!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安提瞪了她一眼,她赶紧讪讪一笑,把手松开,起身往后退了退:
“是这样的,我已经听到了,他把村子里的人围起来就是要面具嘛。他现在在派人挨家挨户地搜面具,你这样,判断他是不是对你有二心的方法很简单。
您现在过去,把他带走,问他收上来了多少个面具。再去问那些村民家里有多少面具。您要是怕村民也骗你,也可以问问士兵,他们大概找出来了多少面具交给那个阴森森的男人。
这样的话,您就得到了三组数据是不是?
如果他对您毫无保留,这种事肯定不会骗您。但如果他但凡有私心,那这个数肯定就会有差距,这就是他忤逆您的证明。”
似乎听起来很有道理。
宁姝言小心翼翼地觑着安提的表情,发现他露出了几分意动的神色后,放下心来。
对方实在不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完全没有发现,这里宁姝言偷换了概念。
前者讨论的是昆顿杀不杀安提,这里变成了昆顿对安提有没有不臣之心。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怎么可能这么粗暴地放在一起比较?
但他此刻怒火上涌,满脑子就是要让昆顿好看,乍一听没有毛病后,立刻做出了决断:
“那就这么办!所有人,跟我走!”
呼啦啦一群人起身,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而在此番行动中作为“军师”的宁姝言,自然也当仁不让地跟在了安提的身边。
安提急着要个答案,所以走得很急,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口。
他正要进去,宁姝言再次拦住了他。
“安提少爷,您这么气冲冲进去,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宁姝言谏言道:“您想想看,要是谁突然怒气冲冲过来找您,您是不是肯定知道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出现了?”
安提正准备骂她事多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
确实……挺有道理。
想想平日里父亲这么来找他的时候,必然就是他犯了错要被罚的时候,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做好准备迎接父亲的问话。
他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宁姝言道:“您就在村口等着,假装被蚊子盯烦了出来走走,顺便因为太无聊,问问他的进度。这样就顺理成章得多。他来的时候,也肯定是抱着敷衍一下您让您赶紧回去的想法,而不会想着您是来指责他的。”
安提摸了摸下巴,看着宁姝言道:“你挺聪明的啊。”
宁姝言心中一紧。
不过好在安提并没有往“你这么聪明那你刚刚那么慌乱是不是在骗我”的方向上去想,而是略过了这件事,吩咐仆从道:“去,去把昆顿叫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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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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