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极冷的夜。
刺得人没了知觉。
朔月弹完吉他,叫望圆该去睡觉。但是没有回音。多走两步到琴房,也不见人影。
“望圆!”
“望圆!”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荡着的回声。
朔月心很慌,他没在房里多逗留,拿上钥匙、手机就出门找望圆。夜是漆黑的,一通一通电话打给望圆,但是无人接通。
在熟悉的忙音从手机里荡过来的时候,朔月原本沉到谷底里的心又冷上几分,风刮得他脸惨白。
楼底下一片漆黑,爷爷奶奶早就熟睡过去了。
现在这个点,猴哥和陶哥早就到家了,‘望圆找不到’,现在这个点,猴哥和陶哥早就到家了,就算一起来找,也不现实。
朔月不知道望圆会去哪里,只知道望圆要是瞎跑,也跑不到哪里去,毕竟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朔月也才十四岁,对于弟弟走丢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办。
绕着附近的店面和街道跑了一圈,进了便利店,进了烧烤店,人气和烟火气弥漫处,他挨个找人,朔月找了很久很久,大过年的人很多,可人再多也没用,他就是找不到人。
好久好久……
朔月逮着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孩,他比划那小孩的身量,声音带着哽咽,眼睛也透着水汽,眼神炙热。
可答案都是相同的。
要不是童装店新年期间暂停营业,朔月也是要扒开门去找的。
朔月真的没胆多耽搁,很快,猴哥和陶哥那儿也得了消息。
但他们远在天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慌了神也于事无补,强压急火后,很快在微信群里,给工作人员发了消息,去附近找。
大年夜的,就算是工作人员也不是连轴转的,这会儿基本上都在家陪父母看看春晚,阖家团聚。
大街小巷每一处,朔月迎面撞上留在公司的工作人员,好几个了,大家都撞上碰面了,问过了,答案只有一个——
没找到!
没找到,那就继续找。
多处的翻找查寻,朔月额间的发被汗沾满,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大冷的天,整个人神志恍惚,他奔波着,双腿轻飘飘的,一直奔波着,都有脚不着地的幻觉了。
——“女士,请问,有看到这么高的男生吗?”
——“没看到。”
……
——“姐姐,有看到照片里的这个男生吗?”
朔月依旧比划着问,但这次不是预期里的否定。
“你是朔月?!”询问到的姐姐站在广场中央,以为是错觉,但乱撞的心脏驱使她快快转身。
朔月急着点头,攥着手机的手更紧了。
“望圆?”那姐姐年长几岁,很快意识到是小孩走丢了,很快招呼身边的姐妹一起去找,“没事没事的,大过年的,都是好人,不会出现什么拐卖儿童的事的……你别急昂,大家一起找。”
那姐姐很快招呼自己小姐妹,把官博里发的‘望圆照片’给大家伙看。原本挤在广场里等跨年的人就多,烟花还没来,大家听到有小孩儿走丢,也都热心地帮衬着找起来。
一时间,微博上出现了大过年小孩走丢的事,小孩还是某家娱乐公司的练习生,这一来,这事就发酵起来了。
朔月还在找人,寻常店面已经找过了,广场上也没有消息,他便沿着广场,一路到江边。临出门前他太急了,顺手从架子上拿的那件衣服不算厚,此时,江边的风吹得他脸凉嗖嗖的。
找不到弟弟了。
怎么办。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此刻江边的风吹来,像是击垮朔月奔波几个小时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猛然蹲下身,把脸埋在双膝间。
朔月生平没遇到什么太难的事。练琴认真老师夸天赋,练舞练歌也是这样,什么东西上手都不难,就算难,他也会私下认真练习,
但是望圆走丢这事,是真的难到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只能无头绪慌了神地找,但是根本找不到。
望圆仿佛是他可控人生中的不可控点。
朔月很着急,这种着急的感觉抓得他心脏疼,一下一下,跟针扎一样。但没有让这种悲观主义占据大多的心脏空间,他站起身来,眼里还有水光。
江边树下,很多人抬头看初绽的烟火,但只有朔月在找那个期待的小小身影。
一片黢黑里。
一双小手突如其来地贴到朔月的裤缝,朔月的小手指被牵着动了动。不算烫的手碰上朔月冰凉的手,一股无形的电流在刹那间穿过朔月的心脏。
朔月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重。一向温润的人眼底还有猩红,感知到身边的气息,他抓着手就问:“你去哪了!”
望圆明显是被朔月眼里的红血丝给吓到了,朔月看他,树影斑驳映在脸上,眼神又红又冷一反常态。
望圆:“对不起,哥哥。”
很久的沉默。
朔月松开了手。
天上的烟花绽得绚丽,‘爆竹声里一岁除’,江边有人激动得相拥,但树下两人的气氛完全不对头。
望圆直愣愣地盯着被朔月松开的手,像是被彻底抛弃了,他眼尾泛红,不敢说话,只能看着不理他的朔月。朔月在看手机,没在看他。
‘人找到了,大家都安心过个好年吧。’
‘新年快乐,都辛苦了。’
朔月像个大人一样处事,把‘找到人’的信息发到公司群里,然后体面地登上微博账号,把‘找到人’的消息在微博上简单的说了一下,粉丝们在微博下纷纷祝福‘新年快乐’什么的,朔月简单地回应了两句,再将手机熄屏。
当然,‘望圆走丢’的这则热搜很快就被‘朔月望圆新年快乐’追赶上了,两条热搜中间夹着一条‘今年春晚小品真不咋样’,这三件事齐上热搜,占据热搜榜,准备着从一年跨越到另一年。
望圆想贴上去,但朔月的眼神太过于犀利,两道寒冰般的视线迫使他不敢有任何妄动。
“啪啪!”
朔月弯腰,在意料之外,往望圆的屁股上甩了两巴掌。
厚重的羽绒服,就算是甩了两巴掌,其实也不痛,但望圆的眼眶就是红了。
两道响声后,没有多久的安静,朔月盯着望圆看,朔月有点委屈又不敢表露出来,兢兢业业地盯着朔月看,
“你的小天才手表呢?”朔月问,语气没有好转。
望圆:“没电了。”
朔月:“为什么走?”
“月亮在往北走,我就跟着走,”望圆道,“但是烟花炸开了,我看不太清了,就跟着烟花走了。”
朔月一愣,半晌,在望圆通红眼睛注视下,松了口气:“以后别乱走。”
望圆:“嗯。”他乖巧答完话,通红的手去够朔月的小指,还没触上时,朔月就把他的手牵上。
这下是不会走丢的。
月是故乡明。
“你想家了?”朔月把望圆牵到江边,两个人齐坐在高坡听水浪。
“嗯……也没有。”望圆不想骗朔月,好久好久,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他开口道,“但是想爸爸妈妈了。”
朔月看他。有点生疏的念出那几个字:“爸爸妈妈?”
望圆:“爸爸找到新妈妈,妈妈找到新爸爸。所以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朔月在这没有逻辑的三句话里,硬是听出点逻辑来。
望圆往朔月的身边缩了缩,把两人之间刚刚产生的疏离都拉近了,他试图将这生疏给彻底消弭掉,他鼓鼓囊囊,声音低沉道:“他们骗我。”
朔月伸手,环住望圆的肩,轻声问:“什么?”
望圆:“他们说北方雪很大,要带我去北京看雪。但送到这里,把我一个人送到这里。”
朔月不由想起那天望圆是从上海飞机场下来,然后一路转到这里的,其实一开始,大人们就没想把望圆送到北京去吧。
朔月:“北京会下雪,这里不下雪。”
望圆接住脸上的冰凉,不是想象中的雪,是江边的水浪越杆而上,跳到脸上。
“哥带你去北方看雪,看北方的月亮。”朔月伸手,帮望圆把脸上的水浪擦掉。
“好。”望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红色的毛衣穿在他身上,但是现在就是有烟火气了。
“五!四!”
“三!”
望圆:“朔月哥哥,以后跨年,我们都在一起。”
新年倒计时还在继续。
“二!”
月是故乡明。
杜甫 《月夜忆舍弟》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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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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