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辅站在县衙门口,居高临下,视线从两辆马车上掠过,转而看着下头的百姓,眼神森冷冷的:“听说你们来此是要让大人给你们一个交代是吧?今儿大人若是不出来你们就要闯进县衙去,对吗?”
话语中透着的寒意凉飕飕的飘散开来。明明日头正好,听到的人却不由得打个冷颤。
孙文辅直接挥手让拦着的几个衙役退开,让出了背后宽敞的县衙大门:“好言相劝你们不听,行,路给你们让开了。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踏进这个大门!”
说罢自己也走到一边:“来,谁敢进去,我孙文辅敬他是一条好汉。”
人群鸦雀无声。
擅闯县衙会被抓起来的吧,大家又不傻!
孙文辅锐利的目光从下面的人脸上一一扫过:“怎么,不敢了?”想用人言可畏逼迫大人出来,就这点伎俩,笑话!当他这个县衙主簿是吃干饭的吗!
孙主簿生气了!
后面一排衙役都整齐划一悄悄地往门里退。别看他们孙主簿平日里温言善语是衙门里头最好说话的,真生气起来,那可吓人了。
可偏偏就有那不长眼地往上撞。
人群里有人仗着前面有人挡着,躲在后头开口喊道:“孙主簿,听说大人已经抓住凶手了,为何还不开堂公审?”
“是啊孙主簿。大人是不是想要包庇凶手啊!”
“那个田掌柜是个有钱的。大人不会是收了人家好处,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过几天就他无罪释放了吧。”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就有几个妇孺哭上了:“苍天无眼。这是来了个吃人肉喝人血的大人。这般大奸大恶之人,居然不严加审判,要将贼人无罪释放……”
人群里顿时又开始哭天抢地,甚至有人偷摸着往台阶上丢烂菜叶子。
一帮子人有板有眼,唱跳俱全,直接就是一出大戏,比那说书先生讲的都精彩。一下子就把到现在都没露面的孟九安说成为了贪图钱财暴毙凶手的赃官。
孙文辅头一撇避开迎面飞上来的烂菜叶子,一声怒喝,伸手点了闹得最欢的两人:“来人,此等贼子,污蔑朝廷命官,拿下!”
身后几个衙役一拥而上,瞬间就把两人拿下。
“此二人聚众闹事,妖言惑众污蔑朝廷命官,当众杖刑二十,以儆效尤。”
被衙役按住的两人瞬间就白了脸色,慌张地辩驳:“小人只是实话实说,小人没错,你们凭什么打我?”
“你们这是被人说中恼羞成怒了吧!衙门草菅人命啦!”
孙文辅对于两人的挑衅视若无睹,细细地观察着下头的动静。
今日这出戏,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至于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逼迫他们大人尽早定案。
“呵呵!”孙文辅一声冷笑,“说了这么久,尔等可有证据?若是有,就当众拿出来,谅在下也无法当众包庇抵赖。”
“你们若是真有我家大人收受贿赂私放罪犯的证据,在下头一个带头,直接到知府大人那里去状告他。”
两人没想到看着文弱弱一副书生样的孙文辅这么刚,面面相觑,冷汗直冒。
孙文辅往日里和善的脸上皆是厉色:“既然没有证据,那便是诽谤。当众污蔑朝廷命官,在下作为县衙主簿,有权直接治罪。你们可有不服?”
那两人对望一眼,知道事情不好,立马双双跪下不敢乱动了。
“孙主簿饶命!”
“小人胡言乱语,求孙主簿饶命!”
“县令大人做事,无需向尔等审批行事!如若不然,这个县令尔等来当?”孙文辅指着一个被押的汉子道:“你既然这般不信任我们大人,在下便请你去我平川县大牢住上两日,也好和田掌柜做个伴。顺便监督监督我们大人是否有包庇凶手之嫌。”
“诸位还有异议的也可同往。衙门,管饭!”
被指的汉子脑袋一缩,可是被人抓着,也藏不到哪里去。
“有冤要申有案要报的,敲登闻鼓。自有人会领你进去。”孙文辅两手交叠站在大门的牌匾下,“何时开堂公审衙门自会张贴布告通知大伙儿。”
“你们要是想现在进去,也行,请便。”
“搬两条凳子。”孙文辅瞥了一眼被羁押的两人,“当众行刑。免得又被人说我平川县衙处事不公。就由在场诸位实行监督。”
“是。”衙役应道。
“重重打!少一分力气,都对不起大人日以继夜为我平川百姓付出的心血!”
“一板子都不能少。少一板子,都对不起大人这些日子和众捕快早出晚归的辛劳!”
孙文辅扫了一眼几个想要溜走的身影:“都好好看着,在我平川县衙大门口污蔑朝廷命官、大放厥词的后果!一个一个都给我看完行刑再走!”
一阵哀嚎外加噼里啪啦皮肉挨打的声音在县衙门口响起,立着的百姓一个两个都缩成一团安静成了鹧鸪。
孙文辅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盯着人行完刑,待到人群散去,才冲着马车方向拱拱手。
“孙主簿。”
“孙主簿。”
马车上的人从孙文辅出来之后便下了车,因为人太多,此时都驻足在自家的马车边上。见到人群散了,就走了过来。
“雪姬夫人。”孙文辅只认识其中一位。
一旁的方拓上前自我介绍道:“小人是方府新任管家,方拓。”
“方管家。”孙文辅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下,方家这个新管家看着倒是个能干的角色,“两位,里边请。”
姚雪姬福了福身:“孙主簿,民妇就不进去了。还请您给孟大人带句话,此案造成的所有损失皆有我姚家承担,用得着我姚家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姚雪姬哪怕散尽家财也绝无推辞。”
孙文辅抱抱拳:“雪姬夫人高义。在下定会将话带到。”
方拓面上依旧是看不惯姚雪姬的作派,只觉得的是惺惺假态。等到对方离去,转头随着孙文辅进了县衙。
一场戏落幕,站在街角看了整场戏的人动了动。
顾桥斜靠着墙壁,歪出一个脑袋,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看不出来,咱们孙主簿这么有气势。”
孟九安拎着一根细麻绳,下头吊着一个油纸包:“你可别小看咱们孙主簿。”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油子。前任知县委以重任的主簿,能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九哥,你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一早就溜出来躲闲?”
“鞋子还来。”这狗崽子,大脚趾头都跑出来了还不自知的乱蹿。亏得他一早起来带人出去买鞋子,结果在人嘴里居然变成了躲懒。真是好大一只白眼狼!
顾桥抱紧包袱,蹿到一边:“我的。”
“太白楼的蟹黄汤包每日限量。不赶早去可赶不上趟。”孟九安没好气地给了狗崽子一下。不过这趟赶早不亏,不仅过了一把嘴瘾回来还看了一场戏。
听到蟹黄汤包顾桥不自觉地砸吧砸吧嘴,似乎嘴里还有那滚烫鲜香的滋味。
“九哥,我总觉得刚才那一幕,有点奇怪。”
“哦?”
“老百姓一般都是敬着县衙的,敢上县衙闹事还真是少见。这明着是找县令主持公道,话里话却都是指摘县令不作为有徇私舞弊之嫌。就像是故意来泼脏水似的。”
孟九安伸手拍拍顾桥的脑袋,手上的油纸包吧唧一下糊在了对方的脸上:“啊呀。我们家小桥儿这是吃了一顿蟹黄汤包脑子见长了。这钱花的值啊!”
“九哥。”顾小乔恼怒,“砸我鼻子了。”
“呦,眼神不好,对不住。”孟九安笑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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