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江南,碧空如洗,青山绵亘,一眼无尽的銮仪卫队沿着官道迤逦前行。
不同于来时的颠沛流离,此番太子启程有文武官员分行两旁,侍卫太监昼夜随侍,过境百姓俯首万岁,浩浩荡荡的黄旗黑帜驶出水乡,穿过茫茫旷野,又过几城,朱轮御辇,车辙滚滚,向应天府而去。
夏则灵与朱厚照同乘一辇,逐渐适应彼此身份。暖风和畅时,二人有时抛去卫队策马徐行,一去二三里,在浅草没足之处饮马休憩,偶尔,朱厚照摘下一朵山茶花别在夏则灵鬓边,欣赏她的一颦一笑。
动辄离队的主子引来谷四维的担忧,偏偏又不让他们跟着,只能厚颜求助宁王,皇叔也算是长辈。只是每当宁王将二人带回来时,便是左右肃静无哗,默然拔营。
三日后,卫队弃马乘船,抵达应天外城。清晨,金黄的阳光在水面跳跃,密集的水网浩浩荡荡地注入长江天堑,山河秀丽,蔚为壮观。早膳后,宁王踏上甲板,眺望昔年太祖建立大明的龙兴之地,内心涌起的浪涛千尺万丈。六朝繁花谢尽,万里夕阳垂地,建文一朝覆灭,天下改换他手,那些无人记得的兴亡旧恨,在他冰冷的心底扎了根。
太子临驾,应天官员早有准备,卫队驻跸听雨楼暂歇一夜。
后苑花木扶疏,亭台错落,不失皇家行馆的威严。傍晚,夏则灵在雅阁中整理细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孔儒送她的几本古籍,乐文老师的乐谱,最后拿在手上放不下的,竟还是一枚玉佩。望着窗外天色渐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忽然,身后响起叩门声。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宁王站在门口,夏则灵皱了皱眉,拂袖到身后。
“见你没关门,我就进来了。太子和各位大人在前厅用膳,请你现在过去。”宁王笑意深邃,缓缓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藏在身后的手腕拽到胸前。
“放尊重些!”夏则灵愤怒呵斥,不料袖口竟露出半截褐色锦穗,宁王忍不住轻笑,“你该庆幸进来的是我,否则你该如何解释……”
“闭嘴!没工夫听你胡说八道!”夏则灵跨出门外,快步远离与宁王独处的地方。
身为王爷,总是对她动手动脚,丝毫不忌讳身份之别,果然是心存叛逆,不知廉耻!
长桌列至堂外,摆满了秦淮特色,吴中佳肴,红衣华服人影攒动,应天官员们的请安声此起彼伏。
“臣等拜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
“诸位大人免礼。”夏则灵走到朱厚照身旁落座,堂下的官员都是旧日叔伯,倒还亲切,“此番黄河大灾,太子殿下微服在外,十分重视民情,望诸位大人直陈胸臆,抒发己见。”
朱厚照轻轻点头,投去赞赏的目光。官员们彼此交换眼神,认清了太子妃讲话的分量,于是纷纷向朱厚照讲明江南一带的民生状况,在漕运水利、分发银粮、工修善后这些赈灾事宜上详加禀报,更重要的是添加许多对皇帝施政和太子亲民的溢美之词。
有的官员还对宁王打开江西官仓赈济灾民的事佩服不已,宁王一笑置之。
夏则灵的目光,暗暗在叔侄二人之间徘徊。朱厚照身着浅褐色织金锦服华,腰配玉带、玉印,纳谏时从善如流,却也生涩,反观宁王,一袭烟灰素袍,纹饰简约,听着那些官员的话,时而微笑时而蹙眉,轻易就能辨别谁在阳奉阴违,口蜜腹剑,自带一股冷峻威压的霸气。
一时之间,很难说得清君臣上下谁主浮沉。
众人举杯之隙,她看宁王一眼,宁王就捕捉到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被她这一看,宁王眉梢雪化冰消,染了一层温和之光,灯火煌煌,夏则灵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该不会是,宁王对她还有一丝放不下的情怀?不论他怎么想的,他还是那样做了,有舍才有得,如果她置身事外的看待,看待古今枭雄事,她甚至有几分欣赏他的做法,但那薄命的红颜成了她自己,她只能反击。
“殿下,咱们舟车劳顿,我有些累了,回房等你。”不多时,夏则灵起身离席。
“好,身子不适要告诉我,千万别强撑着。”朱厚照连忙叫了两名婢女扶她起来。
“王伯伯安好。”下了台阶,路过应天府吏部尚书的席位,夏则灵停下脚步。
“太子妃折煞老臣了,多时不见,娘娘凤仪安康,臣真是替夏同知欣慰无比啊!” 王华忙不迭地起身拱手,昔日跟在儿子身后调皮可爱的小姑娘,一转眼进了宫,着实意想不到。
“不知道……师兄是不是离家赴任了呢?”夏则灵轻轻咬唇。
“劳娘娘挂念,还没有,阳明听说你要回来,便多留了几日。”
“这样,难得师兄惦记我,那我可要好好和师兄碰一杯了。”夏则灵轻飘飘地一笑。
如此相见,免不了互道恭喜,可是她喜从何来呢?
回到厢房,婢女整理床铺,夏则灵在屏风后的浴桶泡澡。
不知不觉月至中天,她枕在木桶边缘睡了过去。突然,房内响起行礼之声,她吓醒了,抬头见朱厚照探头过来,她立刻双臂环胸遮住微粉的身体,双眸圆瞠,“你、你先出去,让我把衣服穿好。”
朱厚照也没料到美人出浴这个场面,先是一惊,又是耳骨一热,点头出去。
夏则灵匆匆穿好丝衣内衫,将拢起的长发顺到一边,慢吞吞地走出屏风。房内极静,忽然风起呜咽,吹得窗牗作响,一场大雨酝酿多时,令人心惊肉跳。
“啊——”夏则灵惊呼,朱厚照一个箭步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夏则灵想躲,朱厚照却抱得更紧,下一刻将她打横抱起,拥着她滚到塌里,急不可耐地吻上她柔嫩的嘴巴,夏则灵喘不过气,推他的肩,“不要这样,不是说回宫才、才……”
“我食言了。”朱厚照掰开她的一只手按在枕畔,出宫这几个月,一个又一个难捱的长夜,他无处排遣,面对心爱的女人躺在身边还无动于衷,那还是男人吗?老实敦厚的形象让他吃了太多的亏,他不想再维持。她眼底有惧怕,有绝望,他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他乞怜,有些受伤,“则灵,不要再躲避我,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我们是夫妻啊,你就接纳我吧,抛开这天潢贵胄的身份,我也是人,也会委屈也会心痛,别让我再心痛……”朱厚照低头,吻她的额角、眉心、眼皮、鼻梁,留下片片湿热的爱痕。
夏则灵僵住,一动不动,心痛到麻木。是啊,都已经这样了,她还在抵抗什么?感情之事,如人饮水,真的伤了朱厚照的心,对她并无好处。
可,这是她在清醒下的初次,如此违心交付,当真为难!朱正,他再也不是帮她抱琴研墨的同学了,他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是她名副其实的夫君,缓缓闭眼,抵在他肩膀的玉手僵硬地移到他后背,轻柔地摩挲。
“嗯……”朱厚照脊背一紧,埋首于她的雪颈,“灵儿,好灵儿,相信我,我会做得很好,我会让你幸福,让你快乐……”
雷雨滚滚,连绵的雨幕顺着瓦缝流淌,带有万物讫出的春意。
与此同时,另一间厢房,轩窗之下,宁王拔剑出鞘,凛凛寒光射穿了水汽。
“主子昼夜兼程数日,人困马乏,您还不睡吗?”一名玄衣男子端了参茶过来,带有武将的沉稳利落,正是南昌宁王府护卫队长樊礼。
“这些年,晓宿夜行是常有的事。”宁王用巾帕慢慢擦拭着剑刃,轻柔缓慢,如同抚摸女人光滑的肌肤,“这把剑,陪伴本王多年,染的都是该死之人的血,但愿下一回……”话落,宁王将剑狠狠一抛,扎在门口的地砖上,“铮!”的一响,混着惊雷劈开云层,任风吹雨落,屹立不倒。
樊礼没看错,他在主子眼中看到了恨,一种他看不懂的恨意。
雨过天晴,卫队进入应天内城便改换行装,大部分在城外候驾,一队人马跟随太子来到夏府,与应天禁军共同巡逻守备,刀戟卫门。
洒扫妥当的庭院中,夏儒携家人在照壁两侧等候王驾。夏则灵回到家门,置身在家人欣喜又隐忍的泪光中,内心的滋味难以形容,酸、苦、涩……
“小姐!哦不,应该叫娘娘了。”陶山岁激动得语无伦次,刚要下跪就被夏则灵扶起,“山岁!这是在家里,可别跟我行这样大的礼,快别扭死了。”
小姐还是老样子,无拘无束,一点没变!山岁调皮一笑,依在夏则灵身后,悄悄打量那个被老爷夫人行叩拜大礼的年轻男子,倒是浓眉大眼,颇有俊色。
清贵典雅的夏母姚惠卿站在女眷前方,长女夏丹霞、长子夏臣和次子夏助是夏老将军早年过世的前夫人所生,二女儿夏书云和三女儿夏则灵是续弦的姚惠卿所生。
数年前,夏丹霞嫁入魏国公府,此番与夫婿徐鹏举回家省亲,便留在府里接驾。
夏书云尚未出阁,生来身娇体弱,被两名侍女搀扶着站在末位,不时用帕子舒缓胸口。
“二妹,你还好么?要不让雨儿扶你回房歇着?”夏丹霞听到轻微的咳嗽声,体贴地注意到夏书云逐渐苍白的脸,夏书云的目光凝滞在某处,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二妹?二妹,你看什么呢?”夏丹霞狐疑地看着她。
“嗯?”夏书云被唤了好几声才回神,虚白的脸蛋很好地掩去那抹绯色,“大姐,我、我没看什么,我没事。”
大姐成了家,三妹也有了好归宿,她呢?她并不敢直视太子容颜,但是站在太子身畔的灰袍男子,银冠玉带,腰带紧束下的纱袂随风拂动,点头抬手间威仪十足,尤其那泓散发着熠熠之光的褐眸,看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宁王……就是那位侠王。
入夜,夏府在后湖长亭设宴,两排纱灯点亮池水,艳红斑斓。
夏则灵身着玫红色广袖仙裙,衣襟和裙面刺绣银色鸾鸟,广袂细腰,轻盈灵动,娇嫩又不失华贵,与平日简单一色的着装判若两人。宁王忍不住看了几眼,秋日渐近,夏则灵的衣装越发清凉,娇媚得能揉出水来,这副模样能这么吸引他,何况是朱厚照?
觥筹交错,夏则灵对着人群发呆,忽然,她的视线定格住了!大哥二哥那桌,她瞅见一道举止文雅的熟悉身影,王阳明握着酒杯,越过人群柔柔地看着她。
师兄!她激动得险些落泪,可是很快,她就看到他身旁,为他夹菜的女子,他的妻,诸琼月。原本以为心如止水,真的看到这一幕,她的心还是泛起一阵不可遏制的疼痛。
她起身离席,去了哥哥们那桌,夏臣夏助忙起身行礼。
“大哥二哥,你们就别来这套了,安心喝你们的酒就是。”夏则灵无奈摆摆手。
“是,看来三妹还是老样子,那我们就不多礼啦。”夏助呵呵一笑,夏臣恭谨地坐了回去。
“王阳明拜见太子妃,在此恭贺娘娘凤仪安泰,万千之喜。”王阳明旋即起身敬酒,他很是欣慰,他早就认为夏家妹妹绝非池中物,一旦进了宫,便是海阔凭鱼跃。
就在那种熟悉的安全感汹汹袭来之后,一句久违的问候让她火热的心脏瞬间冷却。师兄,你当真看不出来我的不情愿么?她挤出微笑看了一眼诸琼月,“是我不好,错过了你与诸姐姐的婚礼,实在遗憾。则灵也恭喜你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每一字,都像刀子剜她的心。
夜色下的王阳明,清俊中透着几分成熟,不论她是面对朱厚照的痴,还是宁王的恨,在王阳明独一无二的干净气息下,一切都变得低俗渺小。
“呵呵,既然如此,就免去那些繁文缛节了,江南一行,想必你收获颇丰。听说你在观自在书院的院试上得了甲子,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我跟着师兄求学多年,耳濡目染,都是师兄教得好。”
“这位是王侍郎吧?”闲聊几句,忽然有人插话进来,宁王走到王阳明面前,随意斟了一杯,“本王游历书院之时,有幸与太子妃手谈几局,胜天半子。听太子妃说她下棋是跟她师兄学的,当时本王就好奇是何等高人,存了来日切磋之意。那么这位师兄,可是阁下呢?”
宁王瞳孔幽深,此人弈术精,气高洁,若在乱世说不定成为一名从龙之臣。
“王爷过奖了,太子妃活泼烂漫,是王爷太谦让了。阳明才疏学浅,不敢跟王爷切磋技艺。”
“王爷在书院跟不懂老师切磋,样样皆胜,结果让不懂老师怀恨在心,给王爷使了那么多绊子。难道王爷又要给自己找对手,跟我师兄决战到你死我活吗?”夏则灵轻蔑地看着宁王。
“只是下棋而已,哪有你死我活这么严重呢?要是太子妃有所担心,本王还是继续找你下棋,你看如何?”宁王语气骤冷,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向王阳明略略致意,转身回到灯火聚拢的位置平息怒气,不再理会那个看他不顺眼的女人。背地里,他何等狷介狂妄,目空一切,可是在夏则灵面前,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晚宴进行得差不多了,临湖戏台子上的歌舞表演接近尾声。
“泠泠——”琵琶声随风渐起,像在瓷盘里洒了一把玉珠,令人耳目一亮。整个应天府皆知,夏家二小姐夏书云拥有一手绝佳琵琶技艺,却很少在人前展示,她纤手灵活,眼波如水,一弦一柱,柔情万种,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毕,众人鼓掌喝彩。宁王反应慢了,无意识地跟着鼓掌,抬眼的瞬间,忽然有一道强烈的眼光投到他脸上,竟是这个弹琵琶的女子。
他转头看了一眼被朱厚照搂肩的夏则灵,一时表情复杂。
接下来的几日,朱厚照巡视城内各司,夏臣夏助陪同,自此,夏家在应天府声势惊人。
这一日,尹福来递话,太子被应天府尹宴请,夏则灵刚想歇息,姚惠卿漏夜来看望她。
多日不见的母女两人,说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可是有些敏感话题,终不能避免。
“你刚回来的那个晚上,席间我见你找王阳明喝酒,觉得你对他好像还是……”姚惠卿欲言又止,“则灵啊,世事无常,木已成舟,这个命,你不认,也得认。”
鼻尖一酸,夏则灵的双眸立刻泛起一层水雾,“认命?太子执意要我入宫,我有不认命的权利吗?娘,你不知道我心里的恨……”她攥拳,咬牙,眼泪几乎夺眶。
姚惠卿凄然一叹,她猜得没错,灵儿除了王阳明,不会对别的男子动心。
“既然认命,就认到底,我很清楚自己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为了自己,为了夏家,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夏则灵昂首,用掌心拭泪。
“你这样说,娘就放心了,只是……”姚惠卿起身将夏则灵搂在怀里,“女儿,你心里的苦,只有娘明白,你要哭,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
泪落如雨,夏则灵把脸埋进娘的衣襟。娘,女儿真正的苦,您也不清楚啊,那是灭顶之灾的打击,是痛彻心扉的教训。
夏则灵哭了一会儿,心情稍有平复。姚惠卿道:“你大姐嫁到魏国公府,已经儿女双全,入宫为妃虽然不是你的本意,但我看着,太子也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现在只剩下你二姐了,她足不出户,终身大事让人发愁啊。”姚惠卿顿了顿,“就是,我瞧她最近好像有了点儿变化,好像是有意中人了呢!”
“当真吗?”
“嗯!是她亲口告诉我的,我也只能来跟你说,只怕……过了这村没这店。”
夏则灵听不懂,姚惠卿勾起一笑,“她看中的这个人你们很熟,且无论如何都得请你来在其中帮忙,就是太子的皇叔,宁王殿下!只是这样一来,你跟你二姐的辈分可就……”
“岂有此理!”夏则灵愕然,遽然起身,“二姐看上谁都行,但不能是他。娘,你去劝二姐打消这个念头吧!”开什么玩笑,宁王一旦谋逆,所有跟他有关的人都会遭到株连,她绝不能让二姐往火坑里跳,更不能拿家族来冒险。
“怎么?是宁王已经有了王妃,妻妾成群,还是他……”姚惠卿没想到夏则灵反应这么激烈,“我见他一表人才,待人温和有礼,又有侠王的名声,难道不是个可靠的人吗?”
“他没有王妃。”夏则灵抒了一口气,其实可以好好解释的,她在气什么?心里有些微微的苦涩,比起王阳明突然娶了诸琼月,要是宁王娶了她二姐,好像这件事更让她崩溃。“这不是他有没有王妃的问题,而是,当今皇帝久病在床,太子还年轻,皇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的几位叔叔,谁知道将来……娘,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姚惠卿一僵,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她叹气,“只是你二姐的性子,是个认死理的,娘只能尽力去劝了。”
越一日,午膳后,朱厚照出了门,夏则灵正准备午睡,忽然门口闯进一道走路不稳的单薄身影,山岁觉得不对劲,连忙招呼丫鬟退出去了。
“二姐,这时辰你怎么过来了?快坐下,当心走得急又咳嗽了。”夏则灵拉开椅子。
“咳、咳……”夏书云捂嘴咳嗽起来,扶着桌子不坐下。她一直很羡慕三妹东游西逛的洒脱不羁,但那是她身体和礼教不允许的,这是她第一次打破陈规,也让她觉得和亲妹妹之间疏远了。“三妹,听说过两日你和太子就要启程,从今往后咱们姐妹见面的日子就不多了。我想跟你开门见山的谈,我不明白你为何不肯帮我的忙,就算你性格自由,不想把自己困在深宫,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就算被困在王府一生一世,我也没有怨言。我对他的感觉,就像你曾经对……”
“二姐!”夏则灵喝断夏书云的话,脸色青白,“你才认识宁王多久,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有的人,一面就可以认定,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未必看得清,我相信我的直觉!”夏书云据理力争。
直觉?夏则灵苦笑,她就是吃了直觉的亏,“好,就算你自信了解他,但你了解他对你的想法吗?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不愿意,你会受多大的打击?”
夏书云一黯,泪光莹然,搁在膝上的帕子绞紧了。
夏则灵心软道:“二姐,这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王爷呢?就拿郑王和韩王来说吧,他们在藩地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欺男霸女,惹得天怒人怨,说不定宁王和他们是一丘之貉!还有湘王,一直被先帝猜忌……”
夏书云听了半天,却是抿唇不屑,幽怨道:“这么说,你是绝对不会帮我了?”
夏则灵闭目,深深无奈,“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就算宁王点头,我也不会同意的。”
“三妹!你、你……”夏书云哆嗦着抬手,停在手指指出去的前一刻,娇颜遍布泪痕,捂嘴跑了出去。“啊——”她猛地撞到一人,宁王抬手扶住夏书云的肩,夏书云抬眸,用手帕捂住半张脸,眼中满是眷恋和不舍,却终究退开两步,浅施一礼,错身离去。
激烈的怨气在空中久久不散,夏则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烦得很。
“跟你姐姐吵架了?”宁王坐在她对面,兀自倒了杯茶,“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娶你二姐的。”
夏则灵松了口气,发青的脸色有了好转,“那就好。王爷多年来坚持未娶,将来必要寻找一位灵魂知己,理解王爷的处境,理解王爷的所为,理解王爷的……一切一切。”她美眸轻眨,莞尔一笑。
许久,她不曾对他展露笑颜,这一笑,真的好美!宁王咽茶的动作顿了顿。
“我要午睡了,王爷留在这里就不方便了,请吧。”夏则灵起身,做出送客之态。不料一转身,整个人被宁王环在怀里,在结实的双臂下她无力挣脱,只能回头狠狠地瞪着他,“你还来招惹我干什么?我讨厌死你了!”
“口是心非,这世上最了解本王心境的,不就是你么?你什么都懂,什么都了解,所以也最知道怎么往本王的痛处去戳,可是你自己呢?听说你二姐想嫁给我,你最应该有的情绪就是担心,但是你生气,你心烦,你就一点触动也没有吗?”
“你少信口开河了!要是你觉得调戏皇侄的女人很有趣,你不妨回京去找别人!你不要再对我纠缠不休,否则我会讲出更难听的话……”
声色俱厉的呵斥被宁王的强吻堵在嘴里,夏则灵愤怒地推拒躲闪着,好不容易腾出了一只手,刚要掴上宁王的脸就被他握在手里,吻得更加用力。
夏则灵仰头的间隙,被宁王推到桌子边缘,一只花瓶被碰倒,“啪”地摔在地上。
“有、有人……”夏则灵蓦然瞪大瞳孔,门外闪过一道人影,宁王松开她,被她咬破了的唇渗出点点血迹,更加冶艳夺目,“你担心被朱厚照看到?”
“是,我还不想死,不过,王爷应该比我更加担心吧。”夏则灵嘲讽地看着他。
“哼!”宁王轻轻一嗤,转身离开。
夏则灵坐回凳子,愣愣地触上唇瓣,如果她完全被迫,完全不必担心,可是方才……心跳,身热,是否清白,自由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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