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不懂被封太傅,赐居官邸,入阁听政,成了朝堂上风头最劲的人物。由此,也成了洛亦和巫大勇两派的眼中钉。皇帝的特敕,太子的偏信,滋生很多人的怨恨,背地里,无数的人骂他吊儿郎当,指责他来路不明。
“都怪你啊夏同学,替我揽了这么个苦差事,搞得我现在夜里都不敢出门,生怕被哪个仇家给砍了!”东宫正殿,不懂和夏则灵泡茶下棋,叫苦不迭,“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呢,你和朱正前脚离开梅龙镇,郑王后脚带人来闹事,要不是应墨林拦着,我就成了郑王的刀下鬼了!”
“可你还是化险为夷,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朱正拜你做太傅,这是你应得的呀!何况,你就甘心输给宁王?”夏则灵一下子拿捏住不懂的心理,抿嘴笑。
“你呀,就知道我是个好事之徒。宁王让我在学生面前丢脸,还让朱正都向着他,我怎么能放心呢?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让宁王过得如意!”
这个月,宁王到杨廷和府上拜访,被他搅和了,宁王到洛亦府上吃饭,也被他和洛少鹄搅局了,宁王被几个藩王邀请到酒楼喝酒,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陪着,他男扮女装藏在歌女堆里,气得郑王差点拧下他的脑袋。他们在商量什么,谋划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听不懂讲这些事,夏则灵皱起了眉。送走不懂,她叫来了影姑,一名夏臣安排来的女探子。
十一月中,京城连下几场小雪,柔仪殿的茶花种在殿内,红的白的花骨朵,在阳光和晨雾中向洒水的美人绽放微笑。夏则灵跟青荔学着种茶花,两人朝夕为伴,逐渐亲密。
“你看,那株白宝珠山茶花开得多好,不如我们去仁寿殿看望母后,顺便送过去?”
“母后忧心父皇病情,在仁寿殿烧香拜佛,不太喜欢我们去打扰她。父皇是钟爱茶花,但是……母后似乎不喜欢,整个乾清宫都没有一株茶花。”青荔解释道。
“嗯?这倒奇了,父皇和母后伉俪情深,竟会有这样大的分歧。”夏则灵这才明白,难怪她之前到乾清宫送茶花,皇帝总是叹息不已,还让蒲公公放到寝宫外面。
“你和太子殿下也是佳偶天成,你说什么太子都听,永远都不会有矛盾,让人好生羡慕啊!”
“太子肯听我的,不是因为他有多钟情我,只不过,他知道什么是为他好。”朱厚照不傻,不论他多相信宁王的忠诚,也知道她和皇帝永远不会害他,三者保持着微妙的默契,将争议搁置。
青荔点头,她很认同,与其成为一个男人心里的人,不如做一个对他有用的人,或者有一天,能真正走到他心里去。
不一会儿,山岁带着月柳和月芙抬了两个炭盆进来。
“娘娘,外面雪下大了,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加些碳火,免得娘娘着凉。”
夏则灵拢着白狐裘,跟青荔一起来到殿外,站在廊庑之下,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紫禁城的黄瓦、青檐,掩盖掉那些庄严的色彩。曾经,八月的应天府,也有这样一场飞雪……
“参加太子殿下!”青荔突然行礼,打破了眼前静宜的画面。
“灵儿喜欢赏雪吗?”朱厚照走到夏则灵身后将她环抱住,下颚抵在她的肩膀。夏则灵下意识地看向青荔,青荔向她微微一笑,悄悄退下了。青荔……好像不会吃醋,朱厚照的后宫这么和睦,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呢?
“臣妾很喜欢。”夏则灵把手覆在腰腹间的手背上,“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下个月就是冬至节了,父皇让我筹备一下相关事宜,到时候百官休沐,军队待命,皇家祭天,阖宫宴饮,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朱厚照吐出丝丝雾气,一下子消极了,“父皇的病情越发严重,越到年底,我就越发不安。每过一个年头,父皇就苍老一些,越是喜庆的日子,就越显得悲凉。”
“殿下不要担心,严寒一过,便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父皇会好起来的。”他们谈不上知己,但担心着同一个人,夏则灵往朱厚照的怀里靠了靠,与他悲喜同担。
弘治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冬至节将至。
冬至郊天,这一日祭天大典,百官向皇帝贺表。天一放亮,礼部侍郎戴小哲带领银甲铁马的祭祀队伍前往太庙,朱厚照与夏则灵坐在华美锦缎包覆的轿子里,马上载着莲花宝座,金丝金辔,数百人的仪仗卫队,持高旗、彩扇、画戟、长矛,千乘万骑的景象气吞山河。
在这样的仪式下,很难不让人产生自我认同,自我膨胀,夏则灵跪身在祭坛七十二级台阶之下,陡然生出一股天下尽在股掌的万丈豪情!
列祖列宗在上,则灵承前启后,为生民立命,为万世谋太平,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柔仪殿,宫女们忙碌地捧着贺礼进出。外臣命妇们送来的金银首饰、名贵玉器、绫罗绸缎和灵芝参药堆了一地,山岁站在门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入库,俨然有了几分尚宫的气势。
“哇,好漂亮的玉如意啊!这个玉杯也好漂亮,叫什么,双螭耳玉杯。”应籽言热情的目光四处流连,先前她入宫两次,都是和夏则灵在御花园见面,还没来过东宫呢。“朱正对你可真好,那个凤姐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要是被她知道朱正的身份,就是爬她都会爬到宫里来的!”
“你的太傅府也不错吧,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夏则灵为应籽言准备了她爱喝的红枣茶。从前她们两个在应府总会泡上一壶解渴。
“还、还好啊。”应籽言捧着热茶,难掩嘴角的甜蜜。“自从那个死光头做了太傅啊,简直是三分人样还没学成,七分官威栩栩如生,给我摆官架子不说,还带着无休去逛青楼,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懂喝花酒的毛病可得改改,虽然他不是真的去找人风流,但要是被人以狎妓之罪参上一本,朱正也不好处理。”夏则灵虽在说笑,心里的弦始终绷着,不懂虽然聪明,但官场上的阴谋诡计,真怕他应付不来。
“瞧你的语气,是真的喜欢上朱正了?”应籽言打趣,好像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夏则灵弯弯嘴角,似乎该点头的,但承认喜欢太子,似乎更容易一些。
“娘娘,我回来了!”忽然,一个蓝衣女子疾步进门,带来丝丝凉气,正是从宫外赶回来的影姑。
夏则灵脸色一变,听影姑禀报完,眉头久久无法舒展。
午后,两名锦衣男子身后跟了几个随从,走进前门大街最热闹的地方。这里的集仙阁,门口衣香鬓影,是京城最有名的温柔乡、销金窝,里面的“京华九媚”更是精通琴棋书画,卖艺不卖身。九媚之首的媚心弹琴最好,一曲相见欢引得无数客人为之倾倒。
“王爷,您这边请。”楼梯上,樊礼替主子挡去不少惊叹的目光,跟在另一旁的童叟跟老鸨甩下一张炫目的银票,点了媚心陪酒。
“王爷,奴家为您斟茶。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这一茶一香,正合王爷气度。”色艺双绝,出口成诗,媚心的确有几分能耐。面前的灰袍男子依言抬杯轻啜一口,媚心还要夹菜,被坐在对面的男人示意停顿。
“上回见面,被那个不知死活的光头破坏了,有些话,兄弟之间还是尽早挑明为好。”郑王魁梧剽悍,闪闪发亮的锦缎外袍尽显藩王威仪,平缓的语气,难掩双目的凶戾,“宫里传来确切消息,皇帝不会活过明年,太子的斤两我们都很清楚,到时候腥风血雨在所难免。你现在站在太子那边,将来不会有任何好处,倘若你我兄弟联手,将来平分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平分天下,你不觉得这话,本王根本没有兴趣听么?”宁王眉宇一掀,褐眸淡漠得骇人。要不是时局需要,留着四个蠢货抗衡太子,他会立刻让面前这个口出狂言的人身首异处。
“本王明白了,想当年成祖靖难……”郑王油腻一笑,暴露出眼底的讽刺,“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话说回来,要是宁王信不过兄弟,除了南昌之外,整个江西归你,这个本王还是做得到的。除了你,还有其他几人,要是本王背信弃义,将来如何能服众呢?”
“我想你是弄错了,若是你们公然反叛,我来协助新帝平叛,一样厚赏无数,本王又何必冒那么大风险,还背上一个叛贼的骂名呢?”
“这么说,你是不肯合作了?”郑王收敛假笑,茶杯一掷,愤怒地瞪着宁王。眨眼间银光一闪,童叟抽出长剑指了过去,宁王身形未动,双指夹起杯底相抵,金石相击出脆响,与此同时樊礼的长剑也架在了童叟脖颈上,千钧一发,剑拔弩张!媚心呼吸一停,竭力压住惊叫,宁王的气定神闲,让她呼出一口气,好个英武不凡的男人!
“童叟,不得无礼。”须臾,郑王抬了手,童叟收剑回鞘,樊礼也撤了剑。
“宁王不愿做的事,本王就不勉强了,只是将来逐鹿天下,别怪兄弟不留情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各凭本事!”郑王不情不愿地起身,看了一眼媚心,“听闻宁王府上女眷空虚,这个媚心,这权当本王送给宁王的年节礼物了。”
宁王正要开口,忽然房门被狠狠一踹,童叟跑过去喝道:“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胆敢擅闯……”
一道北镇抚司的令牌赫然亮出,几个挎着绣春刀的式袍黑衣人冲了进来,雅间里的随从立刻拔刀。
“接到上头密令,有人在集仙阁密谋反叛,两位王爷在此,难免招惹嫌疑,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可疑之人呢?”夏臣示意双方镇静。郑王张扬跋扈惯了,连皇帝都要换人做了,他怎么会把北镇抚司放在眼里?起身冷哼道:“什么可疑之人?简直是混账,本王出来喝酒听曲都被扫兴。好狗不挡道,童叟,我们走!”
郑王等人扬长而去,宁王换上一副温润面孔。“从应天府几个月不见,你好像变了个人,见到的是人心难测,听到的是暗箭难防,为你妹妹尽忠效力,可真不容易啊。”不知怎么,一看到夏臣,宁王就忍不住说了后两句。
“坐在那个位置并不容易,很容易变成自己讨厌的人。王爷的话,夏臣一定带到。”夏臣也不知道该相信妹妹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面前这个正气凛然的宁王,真的会跟郑王同流合污么?
夏臣离开后,充满杀机的雅间终于恢复寂静。媚心踯躅良久,拖着曳地红裙拉住宁王准备出门的手肘,“茶凉了,奴家为王爷弹奏一曲可好?”见宁王不语,含泪道:“奴家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求王爷垂怜,只是希望将琴代语,聊写衷肠,为王爷弹琴一首,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吧。”很久没听曲了,素闻京华九媚之首的琴声之妙首屈一指,宁王回到桌子旁,掀袍坐下。
“王爷,属下去外面等您。”见状,樊礼识趣地退下。
媚心柔媚一笑,克制着激动坐到琴架旁,“铮”的一声勾起琴弦。“春花冬雪长亭路,恨匆忙,分离处,度日如年愁难度。断桥花苑,锁窗朱户,问君在何处……”一曲青玉案,歌喉婉转,说不尽的柔情难舍。
很美的琴声,要是他那日赴了她的琴箫之约,梅龙镇的湖心小筑上,该是多么美妙的景象?宁王暗暗叹了口气,这曲青玉案似乎快结束了,他也没心思再欣赏下去。这种烟花之地他也待不习惯,在最后一个颤音响起时,他起身迈开步子。
在宁王撩开珠帘的瞬间,媚心慌了,将琴推到一旁快步追了上去。“王爷……”纤柔的手臂穿过宁王的细腰,从背后将他拥住。宁王身躯一僵,对于媚心,虽不及对潇潇的惶恐,却也吃了一惊,“媚姑娘,这曲青玉案已经诉尽了离别之苦,不论是痴心还是情愁,就让它曲终散尽吧。”
“媚心虽沦落风尘,身子还没给人碰过,就请王爷带走奴家,媚心情愿为奴为婢,一生一世伺候王爷!”
宁王掰开她的手,回身看她,媚心从脸颊到耳根都烧了起来,难道王爷默许了?宁王目光加深,“经历了今天的事,你能否活命都是问题,郑王已经替你赎了身,还是早些想办法离开京城吧。”
媚心脸色一白,才想起自己今天听到那些逆天的话,回过神来时,宁王已然出了集仙阁。
马车离行,隔着车窗,樊礼感慨道:“王爷行事,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那个媚心,可能是个隐患,王爷不打算动手除去吗?”
“她不死,威胁的是郑王又不是本王,何必管她。”宁王说完,忽然闻到手臂上的一股浓香,不禁蹙眉。今夜阖宫宴饮,他该回去更衣了。
临近傍晚,天色已沉,紫禁城满檐的灯火循序亮起。夏则灵罩着浅紫色狐裘披风,杏黄锦衣,月白色提花纱裙,发髻上佩戴银累丝蝴蝶飞凤步摇,厚厚的冬衣也不减分毫灵动美艳,天生就是宴会的主人。这会儿朱厚照在乾清宫陪伴皇帝,夏则灵出门之前,夏臣刚好赶到东宫。
正殿中,摒退左右,夏则灵为夏臣掸去身上风雪。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
“你的意思是,郑王有意拉拢宁王举事,宁王却严词拒绝,坚持拥护太子?”她不信宁王的鬼话,很明显,他是想看着四王跟太子斗到两败俱伤,坐收渔利。可看穿了也没用,这是阳谋,未来大势不可逆转,除非她先擒四王,或者先除掉宁王,可是谈何容易?
夏臣点头,他跟宁王在夏府短暂相处,其实并不理解夏则灵对宁王近乎偏见的疑虑,但他尊重妹妹的认知,故而,也就没多说什么。
“这段时间辛苦哥哥了,今天在何处打探到他们的?”临走前,夏则灵顺嘴问了一句。
“集仙阁。”夏臣微微有些窘迫。
“集仙阁,那是什么地方?”
“是京城规模最大的青楼,臣没进去过,但听说那里的姑娘貌美多才,十八般武艺让客人尽兴。郑王特地买下集仙阁的花魁做人情,送给宁王。”
“……”夏则灵瞳孔一震,一股无名之火窜了出来。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这些藩王都是一个德行!既然如此,还在她面前对潇潇的扑怀唯恐避之不及,装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尚书千金、酒家女、歌舞伎,只要对他有用,宁王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不是么?可她,到底在气恼什么?
同往年一样,冬至佳节的晚宴设于奉天殿,皇室宗亲同乐。
皇帝龙体不适,没有出席晚宴,数名后宫女眷和命妇位列后席,藩王位于前排,宁王和郑王的宴案设于阶下最前,不懂及朝廷重臣坐在对面。乍一望去,谷王细眉长须,郑王壮硕冷面,虽然其貌不扬,却自有一股骨重神寒的严肃。唯有宁王,金袍玉冠,隆冬寒节王服轻盈,兰麝满身。太子妃夏则灵沿着大殿中央的黄氅走向御座,冠绝于世的美貌吸引了左右大多数人的目光,然而冷静不过弹指间,郑王热烈而玩味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她视若无睹,宁王平静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她偶尔对视回去,带着些许蔑视。
如此相见,争如不见!一别数月,他对画相思,望梅止渴,无人知道的多个夜晚,他思念到着魔。他独自饮酒,有人来敬酒才展颜回敬。
朱厚照迟迟没现身,殿前歌舞徐起,舞袖飞转,美不胜收。几个十四五岁的年轻郡主和末等郡王行酒和诗,言笑晏晏,蜀王的小女儿朱兰亭被挤到前面,扯着宁王衣袖撒娇,“皇叔,你最聪明博学了,快帮我想一首有关歌舞的诗,否则我就要被罚酒了!”
“汗浥新装画不成,丝催急节舞衣轻。落花绕树疑无影……剩下一句,你自己想。”宁王故意逗她。
“我想不起来嘛!”朱兰亭提着裙摆凑到夏则灵跟前,“好皇嫂,快告诉我!”
“回雪从风暗有情。”夏则灵温柔答完,朱兰亭满意地跑了,夏则灵与宁王相视一笑,尽管这份礼貌下蕴藏着无尽的冰冷,“王爷的诗合情合景,只是宫中歌舞多乏味,比不得集仙阁的妖娆魅惑,让王爷沉醉。”话一说完,便有些懊悔,明明讽刺的话,却酸味四溢。宁王何其敏锐,也不放过反唇相讥的机会,“太子妃真是手眼通天呐,连臣的风月之事也要过问,宫中秀女,民间秀色,都赏心悦目,各有千秋。”
夏则灵一时哑口,并不是口舌不伶俐,在宁王这种态度下,她再多说一个字都是输。
宁王却眉梢上扬,阴霾被愉悦取代。
上位金案上的人不来,席间开始有了议论,夏则灵觉得不妥,便吩咐众人开席。
没多久,青荔似乎有些贪杯眩晕不适,向夏则灵告退,夏则灵连忙叫给宫女扶了出去。临走到门口,青荔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金玉流光的男人,依依不舍,情愫翻涌。
朱厚照刚一走到奉天殿阶下,被蒲公公的惊叫唤了回去,皇帝突然病重,腹痛难忍,呕吐不止!
得了消息的夏则灵飞快冲出殿门,其余宗亲也惊慌不已,赶着去往乾清宫。
木一草命令所有御医排查皇帝药渣、饮食、衣衫、以及寝宫所有器具。宁王和郑王在外殿踱步,互相打量一眼,却没从对方的表情发生什么破绽。夏则灵和不懂守在龙榻的帐帷外面,等待御医的查验结果。
“父皇前几日还精神矍铄,今天忽然不对劲了,不是病重,是有人暗害,是不是?”朱厚照心急如焚,不敢相信乾清宫竟然也成了不安全的地方。
搜查一圈,有人从雕花窗格后的高几上搬下一盆花。木一草吓得汗流不止,跪下埋着头回答:“这盆茶花的土壤,被人掺了相思子提纯的粉末,俗称九幻子,使人上吐下泻,卧病者病危。好在发现及时,太医院全力施救,皇上或许还有得救啊!”
守在殿门口的若桃美眸幽怨,她一再劝姐姐青荔不要跟太子妃走得近,没想到祸事来得如此之快。
“殿下,茶花是太子妃姐姐送来的,难道殿下还要不管不问吗?”一声娇喝响自寝殿门口。
“茶花是臣妾送的,但当时的土壤绝对没有问题。且如果臣妾要对父皇不利,就不会用什么九幻子,下毒之人,摆明了是不敢真的谋害皇帝,反而是希望殿下将矛头指向我,这么简单的陷害之局,殿下不会被轻易蒙蔽吧?”情急之下,夏则灵想不到一丝温情,只记得朱厚照优柔寡断的思维。
“太子妃在行事前,必定是想好了说辞的,要想脱罪也不难,那姐姐就得找到真正的凶手咯?”
“查是一定要查的,不过,我相信此事跟太子妃没有关系。”朱厚照伸手将夏则灵扶起,握紧她发凉的手指,“灵儿,这件事我会让刑部调查,你还是置身事外比较好。我知道你视父皇如亲生父亲,如果你的一腔爱心因为宫廷倾轧而被污蔑,那你情何以堪?”
夏则灵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眶有些湿热。朱厚照不仅信她,而且懂她,这是她想不到的。
站在门外的宁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略一思索,内心有了答案。
两个时辰后,皇帝转危为安,脉象平稳,侯在外面的人陆续散去。
朱厚照和不懂决定轮流在乾清宫守夜,夏则灵身为女眷多有不便,被朱厚照劝着离开了。刚迈出乾清宫大门,发现龙形石雕旁站着一个人,玄色风毛大氅随着宁王转身的姿态曳地而动,显得他气度端庄,鹤势螂形,当真令人心跳加快!这么晚了,他竟然还没离宫?
身后跟着不少人,夏则灵不太担心,山岁示意随从退后几步,方便娘娘和宁王讲话。
“宫中时日多寂寞,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你很无聊的话,也不要再碰那些花花草草了,今日是皇帝,来日说不定就是你,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宁王说完便转身,这张日思夜想的脸,此刻不想多看一眼。“等等——”夏则灵伸手扯住他的披风,宁王很受用似地停下,美人幽香萦绕于鼻端,天寒地冻也不能冷却他沸腾的热血,差一点,他就要捧着她的脸吻上去。
“今晚的事,是不是你?”夏则灵很轻声地问,听不出语气。要真是宁王做的,那就证明乾清宫都有他的眼线,那简直太可怕了!
宁王摇了摇头,虽然做这件事的人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到底有些受伤,“今晚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没想到,我们之间依然误会重重。未来的事,我们各有立场,是敌是友,是战是和,也不由我一个人决定。但是夏则灵,我对你问心无愧。”
一个人要有多无耻,才能在害人之后还对着苦主讲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一时间,夏则灵竟也在直觉和事实之间犹豫了。短暂的迷惘,她依然还是相信了后者。
“人生的取舍就在一念之间,若是行差踏错,便是再也无法补救。乾清宫前,天子居所,王爷难道还不清醒么?希望王爷一直清醒下去,永远不要回头。”夏则灵认真地看着宁王的眼睛,眼里有雾气,分不清是谁的。
对视着沉默良久,宁王被心寒浸没,弯唇而笑,“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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