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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锁心

三月,侍郎御史上奏,奏请皇上广选秀女,充实后宫,绵延后嗣。

朱厚照本来不想理会,顶不住雪片似的奏本堆到御前,加上不懂唯恐天下不乱地撺掇,朱厚照只好诏命内监从民间遴选良家女入宫。不到一个月,从各府县来的三十名秀女送入皇宫,新人的到来为冷清的后宫带来一股活力。

春日里,储秀宫的大院芳香阵阵,蝶舞翩翩,尚宫嬷嬷们训导礼仪,十六七岁的少女们活泼好动,如同枝头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很快拉帮结派,寻找伙伴和对手。

“听说内监选人的标准是高矮胖瘦黑白,真是个顶个的美人啊!”不懂穿花绕柳似地在秀女堆里闲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当皇上真好啊,不像我,家里有个母大虫,青楼都不让人逛,真是没劲啊!”

“太傅好兴致啊。”穿着鹅黄色春衫的女子立在殿廊,簪佩缠枝玉叶流苏银凤钗,耳悬兰叶衔珍珠耳铛,风华秀丽,仙姿娉婷,身姿气度无人能及,身后几名捧扇宫女逶迤行来,顷刻吸引了所有秀女的视线,惊讶,疑惑,小声嘀咕。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海姑姑见了来人,奔过去叩拜。

秀女们愣了愣,连忙整理仪容,站成四行齐声跪拜。

“起身吧。”夏则灵淡淡一笑,又不失后宫之主的威严,“妹妹们远道而来辛苦了,从今往后同住一宫,就是一家人了。本宫希望后宫风平浪静,各位姐妹同心同德侍奉陛下,不必动历朝历代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害人终害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谨遵娘娘吩咐。”秀女们异口同声。

随后,有几个口才好的秀女赞美皇后娘娘凤颜无双,乃是大明第一美人,一些之前不服气的秀女只能悄悄把目光集中在夏则灵身上,流露出黯然之色。

“好了,诸位妹妹自便吧。”夏则灵说完,示意不懂到凉亭用茶。

两人走开数步,可隐约远观海姑姑教习秀女的热闹场面,不懂翘首去看,惹来夏则灵一记白眼。

“你再胡说,当心我告诉籽言,说你给乾清宫的春红买胭脂,看她不拧掉你胳膊。”

“别别……我就是看看,采花不许,赏花还不让,太凶残了吧!”不懂缩了缩脖子,“再说,我还不是替你考虑?”

“替我考虑什么?”夏则灵不解。

“你忘了我的老本行了?”不懂自得一笑,又轻轻一叹,“内监选得出美貌,才学技艺,却很难选出人品德行。我答应过皇帝老伯,不能让朱正走入歧途,所以就来看看,给海姑姑出些考题,跟德业考试差不多,把心术不正的人打发出去,也让你省了麻烦。”

“真有你的。”夏则灵被逗笑了,却不否认这个做法,“是个法子,这些秀女皇上打算留下十人为嫔为妃,其余的要么做女官打理事务,要么做宫女做粗活,还有一些可能会被赐给王公宗室,根据她们的情况,你看着办吧。”

“嗯”。末了,不懂吹开茶叶渣子,笑道:“要是有宫里留不下的,不如赐去宫外……对了,宁王不是没老婆吗?安排几个美女嘉奖他,是不是好主意?”

夏则灵呛了一下,差点被茶水呛死,“人都走了,你还操心人家的家务事?你别添乱了。”

不懂摸摸脑袋,宁王平叛有功,赏金赏银赏美女怎么是添乱?他随口一说,夏则灵却很严肃,看来她是真的很讨厌宁王吧?可是为什么这么讨厌呢,明明在书院不是这样的,他想不清楚。

夏则灵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不懂微笑,“越看你和我娘越像,前两个月看到你娘,更觉得像,真是奇妙。天暖了,有机会出宫走走?去维摩庵看看我娘,你们一定有话聊。”

夏则灵仰望碧空,澄澈得如同不掺杂质的蓝宝石,像那个老人看着她的眼睛。茶花应该开了,她心有所动,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朱厚照亲自选出十名妃嫔入住东六宫,其中两位比较出色,杭州钱塘县的罗诗月封了德嫔,李一兔封了和嫔,赐居承乾宫。夏则灵初步看了一下,入选的美人个个容色出挑,聪敏大方,身怀技艺,大概可以为她分担不少。听宫人说谢青荔在秀女入宫之后自请到搬回沁芳阁,皇上准许了,新人受封时贤妃也没在场。

一日午后,夏则灵散步到沁芳阁,进门时看到谢青荔在弯腰修剪一盆墨兰,淡淡的日光下,她长发未挽,神情专注,侧脸静宜柔美。

“娘娘来了,坐吧。”谢青荔也不行礼,只吩咐侍女上茶,夏则灵淡淡一笑,并不以为冒犯,谢青荔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宫里的女人了。

“你种的兰花比御花园的匠人还好,还是那么喜欢兰花?”

“或许只是一种习惯吧。”谢青荔笑道,“娘娘还喜欢弹奏幽兰诀吗?”

夏则灵神情滞住,有点措手不及,勉强道:“幽兰诀太伤感,我很久没弹了,以后也不想再弹了。”

“那不是很可惜吗?失传了几百年的古曲,记得它的人能有几个呢?”

看着谢青荔似笑非笑,夏则灵有点忐忑,莫不是她觉察出了什么?要是她真的知道了,还能像没事人似地面对自己么?无言片刻,谢青荔放下花剪坐在夏则灵对面,整个人一副“心似孤云无所依,悠悠世事何所觅”的淡然模样,“娘娘从幽兰诀断定我和宁王有来往,我也一样可以推断你们曾经的过往。回想宫宴上你们的一次次对视,传话让我对付你,却又放过你,好像一些不明白的事忽然就明白了。还有,你和我一样并不喜欢皇上,皇上宠幸别的女人,你一点都不伤心难过,这就是皇后娘娘的气度吗?”

“哪怕是九五之尊,心有所爱,也不能视后宫美人如无物。”夏则灵垂眸,她在犹豫谢青荔的可靠。

谢青荔笑了,“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亦说过不会害他,就一定不会多事。我现在只是好奇,娘娘对王爷是什么感情,埋怨?反感?还是感动,喜欢?”想到宫变时,夏则灵斩钉截铁地与皇上同生共死,她就拿不准了。

“我……”夏则灵摇了摇头,“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总之他不会再出现,就当他没存在过吧。”

谢青荔一愣,定定地看着夏则灵,这个女人的心比冰雪还冷,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都狠。

她拥有绝世的容貌,过人的才情,家人的支持,皇帝的钟爱,好像一个女人梦想的巅峰也不过如此了,她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如果她漠视情感,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放过自己?如果说她重视感情,宁王又怎么会走得凄凄凉凉?或者是皇后被她那句“妻儿皆可杀”伤到了?又或者,皇后比她更早看清宁王无情的本质。

不论怎样,皇后是个不会伤害自己的人,让她羡慕又佩服。

四月,草长莺飞,百花争春。

新晋的妃嫔们在万春亭附近的草坪放纸鸢,李一兔逐渐脱离了人群,一不留神撞到朱厚照身上,当晚被传召侍寝。

朱厚照一连宠幸了李一兔三个晚上,这是嫔妃里从来没有的事,有传言说皇后要失宠了,背后嚼舌根的宫人被张永下令斥责了,渐渐有风言风语传到皇上耳朵里,却没听说有什么反应。

阳光透进御书房,金漆御案上形成一个个小而白的灼热斑点,将殿阁妆点得异常明亮。夏则灵泡了午茶带来,穿着玫瑰紫描金薄衫,一来就被朱厚照拉到大腿上,摆手让蒲公公退下。

夏则灵依偎在他怀里,一只手放在他的心口,慵媚道:“今年苏州宋锦和四川蜀锦织造局上贡了不到五十匹,除去分给位份高的,只剩下不到十匹。臣妾挑了粉红色的几匹给了一兔,让尚服局给她多裁几身夏衣,希望皇上看着喜欢。”

朱厚照握住扶在他胸口的那只玉手,眸光一黯,“你就那么在乎她?”

“和嫔让皇上高兴,臣妾当然要多加照顾。”

朱厚照低头打量着她,她的话婉转轻柔,面上却半点心思不露,久而久之,他都索然了,“其实,你穿粉红色最好看。你穿惯了应天府的云锦,只是云锦多素色,朕专门让织锦局的绣娘为你织了粉色。”

“皇上待臣妾真好。”夏则灵倒在朱厚照怀里,却感觉不到他的温热,难道他的心已经被李一兔占据了?不免轻叹,“除了宁妃,臣妾很久没见皇上对哪个嫔妃这样恩宠,一兔性子活泼,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臣妾也很喜欢这样的姑娘……”

“是吗?在皇后眼里,朕除了宁妃,就没有在乎的人了?”朱厚照翘起嘴角,笑得模棱两可。

“或许还有,但臣妾不知……”

“哼!”朱厚照推开她站起身,墨瞳深处缠绕着丝丝悲哀,“皇后这样逢迎于朕,不累吗?你不累,朕替你累,你不想说的话,朕替你说,四王叛乱时,你的确令朕感动,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心好像对朕封闭了。朕对你的好,你视而不见,朕的情,你不屑一顾,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你在坤宁宫弹出伤心的曲子,朕望而却步,我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是做错了,我也很想弥补,可我到底还能做什么?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颤着手,眼角泛着光,一个皇帝如同无措的孩童,在她面前丢下自尊和骄傲,夏则灵震惊地看着他,心脏隐隐作痛。

她曾发誓要让暗算她的人血债血偿,那件事谷四维主谋,朱厚照算从犯,恨,也由此变得牵强。

他们毕竟成了夫妻,余生还有大把的光阴要度过,伤了朱厚照,结果还是伤害自己,试着喜欢他,或许能收获另一种结局?

看着她泫然欲泣,朱厚照终究不忍,“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朕不好,是朕……想要得太多。”

“皇上言重了,是臣妾不好,没有体谅皇上的感受。”夏则灵走向他,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臣妾喜欢柳掌柜家的烤鸡,皇上不顾烈日炎炎排了一下午的队,臣妾在春风斋写字,皇上为我做酸梅汤解暑,臣妾去金阁寺没赶上晚饭,是皇上为我做炒饭,还割伤了手……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忘怀,只是我明白皇上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所以不敢对皇上敞开心扉,现在,皇上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她充满歉疚地看着他,眼泪从眼角溢出。

朱厚照转身,修长的手指拂去她的泪滴,目色变得柔和,“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夏则灵点头,踮起脚尖在他唇畔印下一吻,朱厚照箍住她的腰,攫住她的唇,加深这个吻,深刻、火热,夏则灵感受着他的深情厚爱,不断迷失……

到底她是他的皇后,听说他一再宠幸李一兔,心里有点酸酸的不是滋味。

朱厚照褪去她的玫瑰罩衫,瓷玉似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将她放到书房隔间的卧榻,翻滚着困到身下,已然按捺不住,但还是问她,“灵儿,你是真的想我吗?想要我吗?”

“你说呢?”夏则灵抬手抚摸他的眉骨,喘息不已。

“那这次……你来主动。”朱厚照往旁边一躺,将她提到自己身上,以普通妃嫔不敢僭越的姿势。

夏则灵一愣,转瞬俯趴在他身上,夫妻两年,他们几乎没这样做过,但她并非不通这个姿势,可为了不让朱厚照生疑,只能笨拙地一点点吻他的唇、脸腮、至喉结、锁骨,再解开他的龙袍、中单、裤带,神情适时犹豫,在朱厚照沉迷又催促的眼神下,将他……

流苏乱颤,金钗滑出发髻,她异常主动,朱厚照神魂颠倒。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等来了她的推心置腹,他会加倍对她好,让她的心完全属于他!

夏则灵带给他的快感,是任何妃嫔都不能替代的,不光是容貌,还有她高洁的气质,难得到的尊贵。

朱厚照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以高涨的热情索取她的……一次又一次将她据为己有。

缠绵到了傍晚,龙榻上的人终于累了。夏则灵披上外衫看着睡着的他,俊脸上带有淡淡的笑意,应该是对方才的她极为满意了。想到她颠簸飞扬的一幕幕,忍不住闭眼,另一张脸又强势地浮现眼前,凌厉带有伤意的褐眸,叱骂她淫..荡无耻,薄情寡义。

朱厚照……朱宸濠……他们是叔侄,流着相通的血,可是此生此世,她只能是朱厚照女人。

没过多久,张永向朱厚照提了削藩的建议,夏则灵本来不太乐意,但听说背后是不懂的主张,只好默不作声。

圣意犹豫不决的时刻,远在湖广的兴王朱佑杬带着世子前来京城向皇帝请安,兴王向来闲云野鹤,以吟诗作赋为乐,这回进京大有向皇帝具表忠心的意味。

这日,太监抬着皇后鸾轿前往交泰殿,经过金水桥,春光照得河水明莹澄碧,夏则灵撩开轿帘,只见一名十来岁的锦衣少年提着两只射伤的花雀走来,身后两名老太监赶紧拽了少年停下跪拜。

“你是谁家的孩子?”夏则灵命人停轿,好奇地问。

被提醒后,少年彬彬有礼道:“拜见皇后娘娘,臣弟是兴王世子,名叫朱厚熜。”

“原来是兴王皇叔家的,一箭双翎,真是好箭法。”夏则灵轻叹,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微苦涩。

孩子不经夸,朱厚熜开心地抬眼,仰头便是一张倾城桃花面,美眸含笑,眼波撩人,没想到皇嫂如此美若天仙呐,不,比天仙还要美!

直到凤轿远走,朱厚熜仍在原地愣了许久。

从宣德朝开始,被太祖令废的蹴鞠又被皇室喜爱,赐宴后,南囿猎场琼岛春荫,蓟门烟树,挤满了观看蹴鞠大赛的王公大臣,妃嫔女眷坐在树下,案几上摆满了瓜果茶水,以华伞遮阳,翘首等待。不懂再度穿上白色短裳,浅蓝马甲,朱厚照和他穿的一样,头戴网纱帽,一切是那么熟悉,只是他脸庞刚毅,眼眸犀利,不复那时的局促和稚嫩。

应籽言被安排坐在夏则灵身旁,屁股就没沾过凳子,不停地鼓掌助威。

“娘娘你看,那个死光头好久没锻炼了,连个孩子也拦不住,真是给皇上丢脸!”

赛场上激烈角逐,朱厚照每进一球,喝彩声响遏行云,朱厚熜进一球,场下也爆发阵阵掌声,夏则灵只是看个热闹,不料这个小世子真有两下子。

“皇室少年文武双全,这是祖上积德的好事,太傅的智慧都在脑子,你别吹毛求疵了。”

“谁让他整天吹牛,说自己是神神奇奇天下第一,现在蹴鞠比不过孩子,之前骰子猜谜语比不过宁王还耍赖,一点风度都比不上人家!”应籽言噘嘴,不放过每一个挖苦不懂的机会。

夏则灵淡淡一笑,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翘起的嘴角是多么温柔。

蹴鞠之后,又是射箭比赛,宫人奉上弓箭,朱厚照与其余的青年才俊一起上马弯弓搭箭,身姿矫健潇洒。不多时,空中一行大雁飞来,三支利箭同时射向云天。

“这一轮,陛下胜出!”

四周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朱厚照调转马头,热切地望向夏则灵的方向,亦如那年武举人大赛,遥遥相望,她也在看着自己。

日光曜曜,泼洒而下,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缰绳,这一刻,他金芒四射,霸气耀眼。

夏则灵缓缓起身,一眼不眨地望着他,心动中透着莫名的惶恐,朱厚照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七日后,兴王奏请离京,并打算将世子留在京城,由皇上安排去处。朱厚照想了想,决定不允,命兴王父子一道离京,这个做法得到了不懂的认同,夏则灵也没意见,削藩的事暂时搁置。

春去秋来,宫墙冷了又烫,一晃到了正德三年。

二月,各州县举子汇聚京城参加会试。

热闹的街衢更加喧嚣,鸿雁酒楼前,每日都有秀才聚在这里比试文采,赛诗、对对子、策论、唇枪舌战,甚至从文斗到武斗。

晴空昊曜,万里无云,酒楼前南北举子又开始对战。一名身形秀丽的白衣男子挤在围观的人之间,时不时地点头,皱眉,他上好的云锦内衬暗纹流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公子,这里人多眼杂,经常有人打架,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影姑挤在旁边挡着随时可能接近的人,外围的大内高手也穿着便装,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这名“公子”,当然是女扮男装的夏则灵,不懂在国子监负责春闱,都说高手在民间,她此番出宫就是想提前看看这里有没有可堪大用的文人仕子。

“藕笔盈池,竹简蕉书安可写。”妙语连珠之中,有人出了上对,另一派举子久久未能答。

夏则灵冥思片刻,站出来道:“苔衣满地,秧针柳线不能缝!”

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人群中有人遥声赞道:“上联有笔无可写,下联有衣不能缝,真是妙哉!这位公子真不愧是江南第一秀才。”

这声音,不论时隔多久总是清晰可辨,夏则灵转身望向身后,一袭雪青色文仕长袍,清俊的面庞刻了风刀霜剑的沧桑,不变的还是那双海纳百川的明眸,装满了故事,写满了诗篇。

王阳明刚想抬手打招呼,夏则灵忍着热泪挤出人群,猛地撞向他的胸怀,紧紧抱住,仿佛这是天塌地陷不可动摇的存在。

路过的人以为这是久别重逢的一对兄弟,没人多想,那些护卫也都当没看见。

两人到了对面酒楼的雅间,房中只有他们二人,护卫们在门外等候。

“师兄,你不是到吉安赴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斟了茶,夏则灵终于平静下来。

“我去龙场之前被廷杖,兵部巫尚书对我有恩,此番沉冤得雪,我得到京感谢。何况我也多时没回来,想看看这里的故人,不想一进城门就碰到你出口成诗,让人不佩服都难。”

“恭维我的人不少,唯独师兄夸我最高兴。”夏则灵抿唇低笑,还是俏生生少女的灵气活现,她永远不知道这样的自己透露着怎样诱人的风情,原来她的心还是活着的,偏偏最该死心的人,让她知道心跳是什么感觉。

王阳明目光坦荡地看着她,为她的直言不讳而高兴,师妹还是那个师妹。

两人又谈了一阵这两年的各自经历,在人生齿轮上找到了坚定的方向,可是有个话题始终绕不开,夏则灵以酒换茶,漫不经心地问:“师兄在江西待了一年多,对于南昌的情况,可有什么心得?”

“哦,张永派人传话给我,说是让我关注一下宁王府。听说宁王从京城南下的一路做了不少好事,到山东赈灾,为扬州解除瘟疫,数月才回到南昌,只是我忙着解决南赣匪盗的问题,不曾到他府上拜会。”这样的藩王实在少见,王阳明也是心存敬意。

难道他转了性了?夏则灵出了一会儿神,一时无从判断。

“对了,我回京时路过上饶去看我的老师娄先生,正好宁王也在娄府坐客。”

“上饶娄府?是前任国子监司业的弟子娄大学士?”夏则灵感到奇怪,“宁王去娄府做什么?”

“好像是,老师的孙女娄素莲到了待嫁之龄,宁王有意去提亲,只是我略坐坐就走了,具体还不清楚……”

“宁、宁王看上了娄家小姐?”夏则灵难掩惊愕地追问。

“大概是。”

“好……真好。”夏则灵跌坐回去喃喃自语,口是心非之状显露无疑,寂静的雅间尚且还能听到门外的吵吵嚷嚷。这不正是她期盼的吗?可是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那种针扎似的心痛还是在胸腔里蔓延,没有幻想,没有侥幸。不!她该为他高兴,她给不了的爱,还不起的情,终于有人可以弥补,朱宸濠,你终于走出了这一步,你找到了一个值得你爱的女人。

可是,呼出去的气息都是痛的,她根本无法忍耐,到了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在心底是多么思念他,可是他们注定无法相守,他们的回忆只能成为日后不经意想起的某个瞬间。

看着她想哭又止,心痛蔓延到了脸上,王阳明终于起身拥她入怀,轻拍她的肩。

“这里只有我,想哭,就哭出来吧。”

“师兄,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被迫来到这个地方,离开了你,离开了所有的家人。我好不容易从先帝那里得到一丝亲人的温暖,可是他又很快离我而去,偏偏他给予我世上最难以承担的责任,这份责任,压得我喘不过气,让我永远无法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过我想过的生活。我承认,我一点都不快乐,我没有一日真正开心过,我总是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可是梦醒之后,什么都没有……我感觉自己被困在笼子里,而这个笼子,正在一点点缩小……”

夏则灵抱着他哭了一会儿,仰头问他:“师兄,你怎么不问我为谁而哭?”

“你想说自然会说,每个人都有内心的软弱。”王阳明温柔地说。

“师兄……”夏则灵抱紧了他,脆弱地闭上眼。

此刻能缓解她痛苦的,只有王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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