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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无情计

王阳明沿水路逃了三天,终于回到暂时还未陷入战乱的吉安府。他在巡抚衙门躺到天黑才醒,咕噜咕噜喝了粥和药,尤祥帮他解开衣袍,胸膛、后背、手臂……刀剑伤共计四五处,掏出金疮药洒到新鲜的伤口,王阳明咬牙忍着那剜心的灼痛,可是比起皮外伤,心上的痛更加难以忍受!

回想这几日的遭遇,不啻于龙场的九死一生。

他和孙燧被宁王邀请到南昌“做客”,赴了一场鸿门宴,孙燧死了,换他的活。一路上流传着种种变天的说法,有的说正德帝不是张太后亲生的,有的说弘治皇帝当年立下的太子另有其人,有的说宁献王一脉才是天命所归……听了这些,他只想笑,南昌人心惶惶,百姓怨声载道,宁王啊宁王,假的永远不会是真的,曾经你的侠王名号有多动听,如今这些流言蜚语就有多可笑!

后来,他和尤祥改头换面逃出城,随后有一群黑衣人追杀他,他从赣江乘小船,水陆变换千方百计地躲,与黑衣人交手几次,次次负伤逃走。报仇是他坚持下去的信念,为了孙燧,为了那些因战祸而流离失所的人们,宁王,我王阳明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阳明,有圣谕到!”伍文定飞快捧了文书进来,“你的伤如何了?”

王阳明一看那明黄急诏大概懂了,吃力地晃了晃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江西……咳、咳……”

“你这是何苦呢?对了,还有另外一样东西,你看看。”

“鸟、笼子、窗……这画什么意思?”伍文定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信笺。

“凤鸾破金笼,天高任意飞,苦衔芳菲,奈何……奈何,卿心无处归……”看着熟悉的儿时简笔画,王阳明有些呆滞地柔喃。他以为的冰雪聪明、忧国恤民的师妹最合适母仪天下,却一直生活在不属于她的金锵牢笼里,她的寂寞,她的失意,他从来不曾体会,现在她飞出来了,毅然扑向战场,他坚持下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则灵,等我,我不会让你失望!他紧紧攥着纸笺,眸光冷雾四起,面色稳如泰山。

“文定兄,召集所有人马到衙门大堂议事。”王阳明起身往外走,地毯上染着血花,怵目惊心。

“是。”尤祥和伍文定大眼瞪小眼,但还是肃然以答,谁让在他们看来,老王是个神得不能再神的人呢?

长江下游北岸,山川锦秀风光旖旎的望江城外,形势异常严峻,宁王亲率三万大军兵分三路,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望江守军并未接受招降,还在垒固城防,拼命抵抗着。

“两日之内,本王要拿下望江!”宁王身披银甲戎装,站在纂有“宁”字的数面飘飞战旗之间,手中长剑散发着震人胆魄的冷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城池,在下达攻城令后,几个将军开始指挥藩兵列阵,一架架云梯、一排排弓箭涌向城门,无畏的将士们热血澎湃,誓死为吾王而战!

宁王眼中的决绝是旁人无法看透的,无情的火舌点燃了他的眸色,那些掣肘他、羁绊他的名声、意气、情愫随之灰飞烬灭,在他眸底不断扩散着坚毅和冷酷。

六月的夜,月光都有些燥热,斜斜透过红绡卷帘变为淡红的光,洒向坤宁宫东阔殿的红髹舆案上,照着浑金沥粉的蟠龙木箧,此物依周礼而铸,五寸广,一尺二寸长,夏则灵解开缠在表面的五色丝带,拿出皇后宝印和一帙立后册文,金灿灿、沉甸甸的。

“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拿出这个了?”山岁做了多年尚宫,早就给束之高阁了。

“皇后册宝,代表的不仅仅是统御后宫内辅帝室的权力,更还有下行四海之风,德昭惠民之举的责任,过去的错误我没办法挽回,只能尽力补救,这金印既然属于我,我就得把它用好了。”夏则灵把凤印放回小箧,收回耀眼之光,“明日就出征了,山岁,你怕不怕?”

山岁摇了摇头,“如果我是平民百姓,或许会怕,但是我跟随皇上和娘娘,代表的是皇室,就没有资格替百姓害怕。”

夏则灵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山岁踯躅片刻,突然道:“其实……娘娘相信吗?正因为发动战争的是宁王,我反而没那么怕……”这也不能怪她,她对宁王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些惊心动魄的风花雪月,她很难想象他会有朝一日把剑指向娘娘。

夏则灵怔了怔,怅惘的目光落回纯金凤首上,“皇上御下宽仁,自从刘瑾死了,张永又是个义宦,你也就没真正见识过宫廷政治的残酷,何况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呢?”她悲哀而释然地笑笑,“我和宁王既不是知心眷侣,也不是恩爱夫妻,他每一步的决定从来与我无关,他胁迫蕙姨公然向朝廷宣战,闹得满城风雨生灵涂炭,你还觉得他会对我心软?他只会用他最冷静最极致的判断,用尽一切手段来取得战事的胜利。”宁王一剑能敌百万兵,但宝剑从来是不见血不归鞘,这血既可以是别人的,也可以是她的。

“那……娘娘不伤心吗?”山岁自知不该问这话,但她还是问了,因为夏则灵的样子让人想哭。

伤心?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有伤心的资格么?她和朱厚照晚到一天,江西就多一天有人罹难,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有没有落入宁王之手,深深的担忧和牵挂占据了她的心,已没有多余的力量来顾及那些不值一提的感情碎沫。

翌日,出征的号角在德胜门前吹响,恢弘震天的万马齐鸣声中,朱厚照威风凛凛地率领八万大军朝着南下的方向进发,巫大勇和张永为左右将军,不懂为军师,文武大臣七八人,数面金字旌旗迎风连成一线,远去的号声盘旋在万里碧空。

六月底,大军过山东,至边境。

夜至,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大地,累了一天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坐在篝火旁分米粥饽饽,烤野味来吃,帝后坐镇军中让他们士气十足,每日天不亮就出发。旷野的天更远更辽阔,夏则灵用完晚膳,抱膝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门前,仰头望着那颗闪烁不定的天狼星,内心无尽哀冷。天弓张,天下尽兵,她本来是最有可能阻止这场战事发生的人啊!

“要不要喝一杯?”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人,不懂拎着半壶酒,露齿而笑。

不懂的转变让她受宠若惊,自从蕙姨去了,她见不懂都有一种绕着走的感觉。绵延数里的军帐起伏壮阔,不时有一队巡逻兵错落的脚靴声从身边经过,两人多少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夏则灵喝酒之后思绪开始邈远,“还记得欢送程大官的晚会上,我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喝酒,说真的,那时候我并没有真心融入,现在倒怀念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没有皇宫,没有杀戮,没有利益的纷争,你和籽言吵吵闹闹,一切都是最单纯美好的样子。”

“是么?”不懂眼里映着星河细碎的光,唇角却苦涩,“人嘛总会变的,坏人会变好,好人会变坏,不管经历多少挫折,我不后悔,不后悔认识朱正,认识你。”

夏则灵眼眶一热,“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她拂了下鬓边碎发,“不懂老师,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不懂抬头看着月亮,“更远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五岁那年,我娘带我来了京城,她刚到维摩庵,我到迦叶寺偷听大师讲经,饿了就……偷了功德箱里的两枚铜板,大师抓到我罚我背了段经,说我有慧根,我就被娘送去当杂役了。这一晃就是二十年,直到遇到皇帝老伯……”他讲述着和弘治皇帝相逢相知的始末,还是得意洋洋的。

夏则灵心脏怦怦跳,忍着异样叹息道:“先帝待你真是好啊。”

“他是一个好皇帝,好人,好丈夫,为他做什么我都觉得值得。”

可惜,他不是个好爹爹,夏则灵黯然。回想先帝临终的那个晚上,先帝对不懂的反应真的很奇怪,不仅是感激、期待,还有强烈的愧悔,也就是那晚她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暴雨摧残,所以忽略了这些细节,难怪蕙姨说不懂的父亲是普通人,还不让她和不懂相认,现在都明白了。

这是个秘密,永远都不能揭露的秘密。

“娘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不懂拉回她的思绪。

“你说。”

不懂牵唇一笑,“你和宁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则灵顿住了,“对不起,我没听懂。”

“蛛丝马迹太多了,我不想一样一样跟你说,我只知道现在宁王向应天出兵,无论如何他是你的死敌,我问你只想印证我心里的猜测,或许娘娘心里是有委屈的。我不懂小事糊涂,大事却非常清楚,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不懂侧头看着她,宛然还是那个德业老师循循善诱的样子,让人无法逃避。不对劲,火光中夏则灵脸上滚下了两行泪痕,不懂慌了神,“你别哭啊,我不该……”夏则灵用手背捂脸,摇了摇头,她的确有苦难言,却没想到不懂还肯给她这个机会!

“梅龙镇。”擦干眼泪,她很简单地回答。

“我明白了。”怔然良久,不懂叹了口气。

燥热之夜,躺在野外的营地中格外无法入眠,夏则灵翻了个身,发现朱厚照正睁眼看着她,吓了一跳。“嘘……”朱厚照压住她的唇,“睡在朕身边怎么还一惊一乍的,难道还能是别人不成?”

“皇上说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你想干什么?”夏则灵不满地捶了下他的肩。

“想你啊。”朱厚照凑近她,叼住她的樱唇,轻拢慢捻,慢慢品尝,“出来这么些天了,不是行军就是商量部署,都没跟你亲热过,嗯?喝酒了?有不高兴的事?”行军打仗本来就很难让人高兴,他只是不愿也不敢去深究她沉郁的背后蕴藏着什么,愤怒、担忧,还是……某种意难平?

“没有,只是陪太傅碰了一杯。”夏则灵伸手解他的襟带,看不出什么异常。

大概,朱厚照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了吧?

低低的呻..吟飘出帐外,混合着四野的风溢散破碎,一念过往,心字成灰。

本以为不会被不懂的话影响到,夏则灵还是在颠簸的疲惫中恍惚了,此刻在她身上攻城略地的人竟然逐渐变成另外一张脸——宁王朱宸濠,他穿着龙袍,生硬的金线龙纹磨砺着她的四肢,攻伐她,报复她,逼她称呼他万岁……潮湿的黑暗中,她像枯藤上一朵娇弱的小花瑟瑟发抖,朱厚照的气息不断密集,猝然释放了所有。

夏则灵闭眼,在无边的寂静和澄明中平复着心跳。她是疯了么?但凡她还有一点廉耻,就不该浮现那样的念头!可她如何控制得住啊?宁王带给她的不管是伤痕还是爱痕,都注定无法抹去。

“灵儿,等这一仗打完,朕带你到苏杭转转,咱们一路游山玩水的回去。”朱厚照抱紧她。

“好。”夏则灵有点喘不过气,只能点头。

当大军过徐州,一草一木已然弥漫了战火的味道。长途奔袭,八万人马只能分批次南下,三万人马先行驻到扬州,以备驰援应天。天子驾临,仪仗盛大,扬州大小官员出城迎驾,随扈官员扎在行宫四方,朱厚照升坐帅府,不分昼夜地与群臣议事,一再听到前线传来的消息,愁绪堆叠,寝食不安。

宁王部下与安庆守军激战于城外,双方损失惨重,一旦安庆城破,应天..朝..不保夕!

“应天疏于军备,府库空虚,缺兵少粮,其中有多少人层层中饱私囊,身为应天督军,你不觉得你太失职了么?”朱厚照冷冷看着阶下冷汗直流之人。

周钰连夜从应天赶去扬州,这场皇室爆发的内乱着实令他们措手不及,只能磕头陈谏,“是臣之过!臣已经设法从杭州调粮,加急整顿屯兵紫金山,城内城外巡逻放哨不敢疏忽,发现可疑之人立斩不赦,并派出三千精兵拱卫皇宫,绝不让奸佞越雷池半步!”

朱厚照本来只是装装样子给官员施压,听了这些倒也放心,宁王有精锐之师,他有正统贤臣,夏则灵道:“那南昌情况如何?宁王是派出全部的兵力倾巢而动么?”

“回皇后娘娘,宁王的兵力部署兵部这边并不十分清晰,他久踞南昌根基深厚,出兵迅速难以捉摸,但微臣听说……江西巡抚在南昌号召十万人马准备擒拿叛逆,看来情形不算太坏……”

“十万?”夏则灵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去看朱厚照,要是师兄这么大能耐,那岂不是随时想反就反了?朱厚照果然拧眉,“王阳明区区一个巡抚,是谁给他的权力让他招兵买马?”

“这……”周钰难以回答。

“周大人你先下去,务必守好应天。”夏则灵向朱厚照使了个眼色。

“是,我等定与应天共存亡!”

众人分头退下,朱厚照好像憋着一肚子话又不知怎么说,夏则灵有些无奈,“皇上又要疑心王守仁了么?”

“不是朕疑心他,是他做的事不得不让朕多想!你屡次让他回京他不肯,甚至无视朕的圣旨执意留在江西,现在他又越过兵部私自召集军队,他在江西待了三年,会不会与宁王同流合污这谁说得清?”

夏则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朱厚照不是在吃味,他是君王的刚愎雄猜,“如果王守仁真的与宁王有私,那皇上如何应对?分兵到南昌吗?”

“这……”哎!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皇上也只能赌王守仁的忠诚,对吗?”夏则灵不给朱厚照反驳的余地,但语气软了下来,“王守仁父亲乃是应天兵部尚书,他和臣妾一样都是最担心宁王应天府安危的人,他现在做的都是为了……”夏则灵梗起脖子,别开朱厚照微妙而玩味的注视,“总之,皇上疑心他就是疑心臣妾,臣妾觉得委屈!”

“好了好了,是朕不好。”辩不过她,朱厚照终究揽她入怀,“朕还不是担心……”

“担心不是宁王的对手?”夏则灵轻轻一笑。

“朕没有。”朱厚照翻了个白眼故作不豫,但还是笑了出来,抱着她慨叹,“就算是吧,皇叔心计深重,精于谋算,但他沽名钓誉的同时也的确为平边患做出不少功绩,我是打心里敬佩过他的,只可惜他太让朕寒心了……不论怎样,朕这次一定要打败他。”

这个“打败”,似乎被他赋予多重含义,夏则灵在他怀里抖了抖。

天子下榻的江都行宫周围绿植葱郁,繁花似锦,凭栏处可窥见长长的一带珠光绣幕,月影下的人却无心欣赏。夏则灵站在外廊下对着乌黑的群殿发怔,望兴亡,景萧瑟,人情恶,哎!当年的隋帝萧后还没有她现在的心情复杂吧?

“娘娘,您是要……”不懂被山岁从商议军机的九华殿请过来,听了夏则灵的密语猛地跪下,“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擅作主张!”

“我只问你一句,太傅是不敢做主,还是信不过本宫?”夏则灵定定地看着不懂。

不懂锁眉难言,他不是不信夏则灵,而是他不愿朱厚照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夏则灵带着隐晦的语气说:“听周大人说,本宫父亲和二哥正在往扬州来的路上,有他们在皇上身边,太傅可放心了么?”

“娘娘言重了!”透过夏则灵,他仿佛又看到那双眼睛,永远真诚、明亮。沉默许久,他仰头:“我相信你。五更时分,我们北城门见。”

夏则灵点点头,月光下的娇容玉面勾勒出欣慰笑容。

夜至五更,巍峨的城关攒集了黑压压的一群人马,邢风提剑跃上马背,不懂将象征着先帝托付的调兵令郑重交到夏则灵手上。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或者说他人生第一次对直觉的判断出现了茫然,夏同学,希望你能马到成功吧。

第二天,不懂果然在含元殿外面听到怒摔茶杯的声响,宫人吓得连打扫也不敢,不懂走进来道:“皇上别生气啊,臣、臣……”

“朕都知道了。”朱厚照黑着脸抖落出夏则灵派人留下的信笺,信上写着:臣妾闻江西巡抚王守仁私募人马,代圣上领兵前去问罪,若遇反抗,严惩不贷……简直是荒谬!夏则灵是把他当傻子来愚弄么?“还有你!太傅大人,连你也纵容皇后胡作非为!你真以为父皇给了你天下兵马元帅的符印,你就能做朕的主了吗!”

朱厚照吼得不懂一呆,缓缓撩袍下跪,“是臣失职,请皇上责罚。”他怎么忘了,朱厚照再也不是在他跟同学设巧计、打配合,虽然看不透局势却在他身边加油的小同学朱正了。

“你明明知道,宁王谋反,皇后一意孤行,朕身边没有再可以信任了人了……”朱厚照悲怒交加,俨然有些无力。扶额良久,他唤来谷四维,“皇后带兵去了南昌,还没走远,你去跟上保护皇后。”

不懂膝盖跪得有些麻,但还是松了口气。朱厚照缓缓走到他身侧,“起来吧,下不为例。”

“是。”不懂低着头起身,一抹欣慰升至嘴角。

两日后,两万大军一路偃旗息鼓,即将过安庆。

“娘娘,臣先去跟安庆守将知会一声,让他放我们入城吧。”崎岖的山道上,邢风望着远处暗红色的旗帜,对马车里的夏则灵说道。

“不必,继续沿山路走吧。”她避开驿道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宁王应该在死攻安庆,她还没有自信能硬扛过宁王的正面打击。

“报——”一名前哨飞奔回来,“娘娘,大人,山谷下面有一队满载的藩兵马车,似乎是运送粮草的。”

攻城战双方打的就是消耗,夏则灵听罢,吩咐前锋军先行,命邢风带两千人马到谷下夺粮。

不到半夜,谷底杀声平息,邢风擒了押粮的头领回来,马车外跪了一排降兵。粮官最通行军路线,从他们的嘴里应该能套出些东西来,夏则灵一下马车,夹道上便响起谷四维疾驰的策马之声,“娘娘小心——”

“啊?”邢风还没反应过来,想救驾已经来不及,谷四维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凌空踏着数人肩膀,飞身将夏则灵护在身下,却也将后背暴露,一支冷箭从那下跪的降将肩膀后方的暗匣射出,直直刺入谷四维后心,谷四维趔趄着跪倒,一口鲜血从他嘴里溢出染红了下颌,夏则灵吃力地撑着他即将倒下的身躯,满满的不解和不可思议。

“呵!让我背叛王爷,做梦!”粮官狞笑一声,听着谷底再次响起的喊杀声,笑声更肆意了,随后,便一头碰死在崖边的岩角上,原本跪下受缚的几人纷纷撞刀自绝于人前。疯子!真是一群疯子!山岁吓得魂不附体,只想赶紧拉走夏则灵。

“娘娘快走……”谷四维流下剧痛的汗水,推着夏则灵的手,“皇上命我来保护娘娘,属、属下的职责尽、尽到了。”

“快把谷总管抬上马车!”夏则灵对着身后着急地命令道。

谷四维摇了摇头,“宁、宁王的人马上就攻上来了,带着属下会拖累您,走不远的,您还是……快走吧。来人,快、快送娘娘上马……”

身后的士兵也不知该听谁的命令,夏则灵恼恼地看着谷四维,“你既然奉命来护驾,让自己死在这算什么?不要再讲话了,快跟我走!”

谷四维仍然犹豫,“那么属下告诉您一件事,说不定……您就会立刻离开,宁愿属下曝尸荒野。”

“什么?”

谷四维艰难地呼吸几下,“如果……如果当年在梅龙镇,属下没有给您写信,骗您去芳菲苑饮酒,也许您和宁王就不会……”

“别说了!”夏则灵低喝一声,扶着谷四维的那只手掌紧紧攥成拳头,努力克制着心潮的狂澜,尽管早就知道,但仍然无法避免在得知真相的这一刻万箭穿心的痛,“是,你设计本宫失了清白固然可恨,但我不能让你为救我而死,我不想为你感到愧疚难安。”

谷四维还要张口,夏则灵已然按住他流血的唇,吩咐士兵将他抬走。

“留着你的命,好好活着,为皇上尽忠效力吧。”她落寞地背转过身,任凭山风刮去她的泪痕。

安庆地处江北,扼长江之喉,拱应天之固,为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落日熔金,江河荡漾,高耸的安庆城墙仍然固若金汤,宁王静立战船上,早早想到这一步,却也不想安庆如此难下,他英俊绝秀的脸庞尽量显得平静,来自彼岸的霞光将他英挺的眉梢渲染得壮丽雄伟。

夜幕降下,又一轮的弓箭、弩箭、火铳,齐齐发向安庆。

军帐内,樊礼和凌靖各自分析着战局态势,又拿出几个攻城计,深得宁王赞同。

凌靖常年练兵在外,对出现在宁王身边的人不慎了解,自从让王阳明跑了,樊礼就不太放心,“王爷,我们用擂石、火攻、诈降等术,可谓是不计代价拿下安庆,但南昌毕竟是……如果王阳明真的号召人马,不仅会切断我们的后路,也会让军心不稳呐!”

“王阳明虚张声势,本王不会上他的当!”宁王一针见血道,“皇上对王阳明的忌讳和不满不逊于本王,怎么可能给他调兵遣将的权力?王阳明坐困愁城无计可施,等本王拿下应天,再慢慢跟他算账!”但这话也并非有万全之把握,他号十万大军出南昌,实则八万,除了五万是心腹带出来的手下,能力和忠心无可挑剔,剩下的有难民、强盗、水匪混淆,壮声势可以,实战就大有问题了。

“报——”离队数日的探兵连滚带爬地进帐禀报,衣服、眉毛、头发都被火燎了,“王爷,前日夜间安庆后山谷底有朝廷大军经过的痕迹,他们抢了粮草,虽然被我方蛰伏的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大部分人马还是连夜从山路绕了出去,看样子,他们是奔着南昌去的!”

“什么?”樊礼悚然,只是碍于宁王,不敢扬声。

樊礼抬头看了一眼上首,宁王的眼里幽晦不明,恍然大悟,又好像茫然不清,但有一个熟悉的眼神被他捕捉,一种恨,声嘶力竭在心底却无声,重复斩断千百次却新生。他肃然道:“王爷,南昌不能丢,那里是我们的根基,也有您的祖宗基业,让我回去守南昌吧!”

伤痕累累过后,便是刀枪不入,宁王平复了一番气息,“凌靖留下,你跟本王回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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