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带着夜色的微凉,走入房中,毫发无损,看上去兴致勃勃,只是当他看到小朱也在房内,脸上立刻露出一付疲态。
“小王爷,怎么才回来?”洪泽关切地问。
小朱也问道:
“这么晚了,累不累?”
“还好,还好,不太累,就是有点乏。”小鬼答道,走到洪泽身边坐下,看也不看小朱。
小朱一眼就看出这小鬼心里有鬼,她看破不说破,佯做不知。
她起身给小鬼王爷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上,温和问道:
“小王爷辛苦了,你跟着潘坦可看到些什么?可有不寻常的发现?”
“没啥不寻常的。那潘坦从老族长家里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
说到这儿,小鬼疲色顿消,突地来了兴致,转了转眼珠,面露促狭道:
“小朱你猜,他去了哪里,猜到了,小王有奖!”
难不成你也有奇遇?小朱闻言心里矛盾,她可不想小鬼也成了界域行者。总不能不分好赖,啥人都能当吧?
她勉强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一摊手,说:
“还真猜不出来。小王爷,潘坦倒底去哪儿了?”
小鬼王爷嘿嘿坏笑,说道:
“小王给你个提示,是你们女人尤其不喜欢的地方。”
“女人尤其不喜欢的地方?是何处?难道是……”小朱眼珠转了转,欲言又止。
这下还真有些困惑了,她看了看那小鬼,心想,他外表看来还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七八岁孩童,可鬼龄却有几百年了,对男女情爱、风月之事,究竟明白几分?当真要交流这个吗?
“咳,咳。”洪泽咳了几下,感到窘迫。
小朱是个姑娘,小鬼王爷是个孩子,当真要谈论这个吗?
见二人尴尬不已,小鬼抚掌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小朱你好歹是个女子,不知羞!不知羞!哈哈哈!”
小鬼王爷指着小朱笑得不行,在房间里连蹦带跳。
“不是妓院么?”小朱脱口问道。
“呸,呸!你还真说得出口!真是不知羞耻。你还说,不知羞耻,小朱你真没教养,大家闺秀才不会不会提及那些低俗之事的……”
小鬼轻蔑道,仰起头,笑得更大声。
小朱冷眼看向小鬼,你笑得还挺欢实的嘛,本姑娘早想收拾你了……
洪泽低下头,没眼看笑得疯狂的小鬼王爷。
小鬼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许久以来,小朱事事压他一头,凡事都要约束,管得他心烦。这回可算逮住机会,可不得狠狠嘲笑她一通么!
可是他笑着笑着,就觉得后脖梗直冒凉风,一抬眼就看到小朱眼神冷嗖嗖的,像泛着寒光的利刃,而手已经伸向腰下的收魂袋,小鬼王爷瞬间惊醒,意识到情况不妙。
“是当铺!是当铺!没想到吧?”他赶紧大叫,同时忙跃起,向后一蹦,迅速远离小朱。
算你识相,小朱松开按在收魂袋上的手。
当铺?这倒没想到。
小朱瞪起眼睛,怒视小鬼,问道:
“当铺呀,有什么了不起?你为何说女人尤其不喜欢?”
“当然啦!我看见一个女子,哭哭啼啼地跟着他男人走进当铺,眼睛都哭肿了,像两个烂桃子。”小鬼扬起小脸,认真地回答,一脸单纯与执拗。
小朱哭笑不得,心又软了。哼,算了,终究只是个小屁鬼儿,还是个孩子。
洪泽问道:
“小王爷,说说潘坦去当铺做了什么?”
小鬼王爷对洪泽倒一点儿不矫情,歪起头,认真回想道:
“潘坦那老头子,出了老族长家门,就一直快步往前走,走得快极了,好像身后有鬼追他似的。”
小朱和洪泽齐齐以手扶额,可不是有鬼追么,就是小王爷您自己……
小鬼王爷丝毫不察,继续说:
“他一路直直走到一家当铺门前,到了门口才开始犹豫了,但还是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在堂前磨磨叽叽地转来转去,好半天才走向柜台,压低嗓子和柜台的伙计说话。说什么,小王可真的没有听清。我站在他身后,总不能飞到柜台上偷听吧?小王我是有身份的人,像个猴子似的跳到柜台上,成何体统?我在他身后,听不太清他们说些什么,但是看得出潘坦挺着急的。伙计一直冲他摆手。那潘老头子却不依,喊了起来,我这才听清。说的是我要赎,我要赎!那伙计也生气了,气汹汹地也冲他喊,我也听清了,喊的是,你没钱怎么赎?连规矩都不懂了么?还把潘坦递过去的一张纸扔还给他。潘坦还要喊,就在这时候,又走进来一男一女。那女的长得倒也不丑,就是哭哭啼啼的,鼻涕眼泪的,不太体面。她是被他瘦猴似的男人连拉带扯地硬拽进当铺的。潘坦看到他俩儿,吓得跟掉了魂儿似的,慌慌张张地低着头捂着脸,从他们身边溜出去了。”
小鬼王爷描述得绘声绘色,无比生动,小朱和洪泽仿佛身临其境。小朱听得有趣,心想这小鬼王爷不当说书先生真是屈才了。
“出了当铺,那潘坦还是没有回家,这下,你们猜猜,他去了哪里?猜对了小王有奖励。”小鬼眉飞色舞地问道。
小鬼眼神精亮,目光在小朱和洪泽脸上来回转动,满是期待。
小朱拱手认输道:
“在下愚笨,实在猜不出来。请小王爷赐教。”
这下小鬼王爷满意了,他咧嘴直乐,好像真赢了小朱一般,欢喜地说道:
“哈!是赌场!没想到吧,这潘老头子还爱赌钱呢!你们能想到吗,他兜里不到一吊钱,还敢进赌场!哼,真是豁出去了。可是他的运气太臭了,赌技也稀巴烂,要不是有小王我在……”
小鬼王爷突然停住不往下说了,眼神闪烁,心虚地瞥向洪泽。
小朱见状,忙好言好语道:
“没事儿没事儿,小王爷您只管照实说,小王爷跟着潘坦这一路实在辛苦,更是无比睿智。多亏是你跟着他,换作是我,没准儿早就跟丢了。”
她晓得小鬼王爷不杠夸。
小鬼果然乐开了花儿,摇头晃脑道:
“呵呵,可不是么。要不是小王我机灵,那潘坦早就输得精光!裤头儿都不剩!想当年,在王府里,下人们赌钱,就怕被本王看见,嘻嘻,本王一出手,他们赌本儿全没有!”
洪泽一脸黑线,咬牙问道:
“如此说来,你这么晚才回来,是陪着那潘坦赌钱来着?”
为了找到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他差点儿折在门神的枪下,可是这个小鬼却是在赌场里玩得痛快!
小朱默不作声,联想到洪泽之前担心不已的模样,不由抿嘴偷笑:
“这回气着了吧?让你总惯着他……”
那小鬼也是机灵的,哪能看不出洪泽气恼,却偏不知道缘由,心下又是疑惑又是委曲。他歪头,不服气道:
“不是你让我跟着潘老头的吗?也没说不让我赌钱啊?再说了,他万一赌输了,想不开,跳河自尽了怎么办?小王我一向慈悲心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洪泽被他气乐了,说道:
“小王爷您一向慈悲心肠?那您行善积德可真是低调,我竟一点儿都不知道,失敬失敬!“
“不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王我慈悲为怀,不好吗?”小鬼瞪起眼睛说瞎话。
他又开始鬼扯,小朱着急听下文,只好哄劝道:
“好,好,因果有轮回,善恶终有报。小王爷你适才讲的都是极好的道理,但愿以后也能如理奉行。嗯嗯,不过,然后呢?咱们接着讲潘坦好不好?”
“没有然后了。我帮着潘坦赢了钱,日行一善。那潘老头子得了银子,高兴得祖坟都开始冒青烟了!皆大欢喜,各回各家,就完了啊。我这不回来了么,还不是怕你们担心我嘛。”
小鬼王爷说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
“好累!小朱,你回你房间吧,我和小哥哥要脱衣睡觉了。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他竟下了逐客令,泼小朱一身冷水。
小朱明知他没说实话,乌黑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一声没吱,站起身,默默往外走去。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洪泽严厉的声音:
“你又胡说八道了,对不对?以为我不知道你么?你会那么好心帮他?说出来你自己信吗?你要不是别有用心,就算我白白和你呆了十五年!还有什么?快点说,不许隐瞒!”
小朱吃了一惊,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洪泽对小鬼发火。
小鬼显然也没有料到洪泽会生这么大的气,不由吓呆住了。小朱转回身,正看到小鬼王爷的脸上疑惑和惊恐交织,竟显得可怜巴巴的。
“还不快说?”洪泽板着脸,厉声道。
小鬼的调皮捣蛋一扫而光,慌忙开口:
“然后,然后,他真的高兴得不得了,就差没乐疯。后来,就被赌场的人给轰了出来。他也赢够了,就揣着银子,屁颠儿屁颠儿地往家走。然后,然后……”
说着说着,小鬼又开始吞吞吐吐,他瞥见洪泽神情严肃,并不放松,只得毫不隐瞒,继续往下说,
“然后,就到了一条比较昏暗的小巷子里,他不知道大路有水,小路有鬼么?那就怨不得小王我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小王嗖地一下飞到前面巷子口处,专等他过来。他走近后,我突然显出形体,也没做什么,他就吓得唔了嚎疯的,又蹦又跳的,转身就往回跑。我就只好追他,越追他越跑,越跑我越追。后来,他跑着跑着,顺着两个裤腿儿就淌水儿,怕是尿裤子了!我就一下飞到他前头,好心想提醒他一声,可是他看见我,又吓得哇哇鬼叫,连银子掉在地上都不顾,一溜烟儿跑掉了。我就捡起他不要的银子,回来了。”
小鬼把自己说得无辜极了。小朱和洪泽却听得冷汗直流,他们都能想见,月黑风高之时,小鬼化身厉鬼的可怕模样。不知那潘坦是不是已然被吓疯了?
洪泽本以为他是隐瞒了关于界域行者的奇遇,却没料到竟是如此情形。他瞥了小鬼一眼,心头不仅遗憾,唉,如此说来,小王爷并非界域行者,三个一起出来,独差他一个……
小鬼王爷见他们陷入沉默,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包袱,包袱里是很多的银子。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术,将这么一个大包袱装进胸前的。
小鬼王爷一锭一锭,把银子逐一摆放到桌上,口中说道:
“小朱,本王要亮瞎你的眼睛。”
小朱刚要发火,小鬼王爷又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纸来,在小朱面前轻轻摇了摇,诡笑道:
“小朱,你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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