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出我了?!”
白檀惴惴不安,搓着小手来回踱步,“不应该啊,你不是说我学得像吗?不行不行,我还是逃了得了。”
“逃什么呀,别慌。”
泽兰稳住她的双肩,垂眸宽慰道,“信我的,你照常下去跳,没跳完他们就走了。”
“当真?”她将信将疑,步子愣是半点没打算往外挪。
“当真,你若再不现身,反倒叫人起疑。”
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白檀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推门,又听身后泽兰问:“对了,你的银铃手串呢?怎么没戴?”
她一脚迈过门槛,随手指了指床榻道:“丢枕头底下了,硌得慌。”
门已阖上,泽兰转身走到床前掀起软枕,果真瞧见红绳串着的那对银铃,静静躺在床沿上。
大抵一刻钟的工夫,白檀兴冲冲回房间来:“他们果真走了!若非晓得他们不是来赏舞的,我都要怀疑是自己跳得不好呢!泽兰,泽兰?”
人哪儿去了?
屋里到处不见那小子人影。
“倒还算个正人君子。”她扫了眼床上全须全尾的铃铛,转而噘起嘴悻悻道,“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不是说要告诉我诱捉虐猫小贼的主意嘛!”
风胡梧烈,自然不是能轻易瞒骗之人。
他向来行事谨慎,凡事多思一步。之所以没杀犬妖,又遣弟子乔装混入寻笑坊,一则是为验证头牌娘子所说之真伪,二则他先前追踪的妖气与犬妖有异,且犬妖藏身之井似有灵气升腾,颇为古怪。
这一遭,倒像是有人刻意引路。
是想借凤悬宗之手除去犬妖,还是想借犬妖混淆视听,隐瞒城中另有妖物便不可知了。
梧烈隐在坊中暗处,见那头牌娘子踏红绸飞出,于花雨中翩然起舞赢得满堂喝彩,他即刻下令撤出所有弟子。从现场反应可知,此女于寻笑坊献舞该是有段时间了。
另外,她的确舞姿撩人。
若让宗中弟子过多沾染风尘,恐动摇修炼本心。
至于另一重妖气,他早晚会叫隐匿的幕后者无所遁形。
“希奈,罚你禁足三日,你可接受?”回到客栈,风胡梧烈面色沉凝,将昭焱剑拍在桌上,一副说一不二的严肃神情。
凤希奈抿着唇,暗暗瞥向其他师兄弟,却无一人敢替她求情。
她耷拉着脸不太情愿道:“这不是没出事吗?哥哥,我是凤悬宗未来的圣女,勤学苦练一身修为,不就是替人间诛妖除恶的吗?”
梧烈没搭理她,厉眸扫向两名弟子。
那二人会意,卸下佩剑跪倒在凤希奈面前。另有两名弟子捡起佩剑,用剑鞘狠狠劈打二人腰背!
“哥哥,是我自己要出去,他们拦不住!罚我便是,别怪到他们头上啊!”
“拦不住,便是他们学艺不精,挨打受罚亦是修炼。”
施罚弟子皆身负法力,哪怕只用剑鞘劈打也叫那二人隔衣现红。
见状,凤希奈推开施罚弟子道:“梧烈哥哥,梧烈师兄!希奈知错了,希奈愿意禁足,别罚他们了!”
梧烈小啜一口茶汤,落目于液面上悠然漂浮的茶叶。
而后沉声道:“希奈,你应牢记,你是女娲凤氏一族唯一留存的血脉,是凤悬宗未来的圣女,合该效仿先宗圣祖凤栖瑶,肩负起拯救苍生的重任。若以后再敢任性妄为,那便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
闻言,希奈重重点头。
又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嘀咕道:“哥哥身上分明也流着凤氏灵血,我才不是唯一的血脉。”
夜已深,城中不复喧闹。
梧烈跃上客栈屋顶,执剑望月,夜风中沾染的气息极为复杂。
琏州城毕竟是中原首屈一指的繁华大城,各地往来贸易频繁,流动人口众多。想在此地揪出伪装的妖物,并非易事,那寻笑坊的犬妖倒不失为一个突破口。
假设藏匿者欲借犬妖混淆视听,而凤悬宗亦如他所愿盯住犬妖,那或许能消他戒心,引他出动。但凡他有所动作,必会留下蛛丝马迹,乃至破绽。
至于白檀……不知为何,梧烈无端想起她来。
心头有种久别重逢的怪异感——分明不相识,偏那双眉眼好似在哪儿见过。
意识到思绪纷繁,略不可控,梧烈当即拔剑,踏檐飞起。
利剑刺流云,金袍掩烁星。
一套剑法他反复练习十余遍,直至汗流浃背,摒除杂念方才罢休。
*
初夏,晚风抚面,清爽怡人。
风胡梧烈一甩金袍,大步迈过寻笑坊门槛,要了一桌茶点便随性落座。这已是他连续第三晚,做客坊中听乐赏舞,如此耽于享乐可不像个修士所为。
女伶们皆三五成群谈论他。
这般俊朗又气度非凡的郎君,坊间实不多见。
有娘子借着送茶点与他搭讪,也有娘子假意跌倒欲与之亲近……最终都只收获他眼中的凛冽寒光。
更有胆大些的娘子,佯作手软将茶水洒落在他衣衫,欲借机伺候他更衣。谁知梧烈佩剑微微出窍,锋利剑光吓得那娘子连连后退。
以至于众女伶如今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见梧烈冷着张脸又来光顾,白檀缩着脖子躲在三楼栏柱后偷瞧。
想不明白,他怎么天天过来啊?
难不成是被她的舞姿倾倒,同那些凡俗酒客一般上赶着来送钱?
不可能,梧烈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
他曾百年如一日,于冰天雪地赤身练剑,自我磨砺,满腔抱负皆是人间安定。若非说他有什么喜好,那大约就是执剑立于高峡,垂目可瞰奔腾江河,仰首即赏巍峨山峦。
她又为何知道?
因为那些日日夜夜便是她小白伴其左右,于冰雪中打盹,于高峡上溜达。
风胡梧烈,曾是她百年猫生中最为亲近与依赖的男子。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说厌弃便厌弃了。
头也不回地将她丢与旁人。
不就是不小心看到他洗澡吗?他一个大男人,至于那么别扭吗?活像是看一眼,清白就被她糟蹋了似的。
“奇了,那位公子瞧着是清修之人,竟日日来坊中赏舞。”柳绿扶着栏杆走到白檀身侧,“檀儿,你都在这儿站一炷香了,不会是看上那位公子了吧?”
“我看上他?”白檀嗤之以鼻道,“给我九条命我都不会看上他!”
“有本公子在,檀儿小娘子如何看得上别人?”见泽兰晃荡过来,柳绿故意问道:“那敢问泽兰公子,何时能替我们檀儿赎身呢?”
“赎身?”
“是啊,难道公子从不曾想过替她赎身?”
怎么没想过,泽兰心道,只可惜白檀一笑而过,还问他是不是忘了她是只猫。
柳绿蜷起细眉,难得抬高音量道:“檀儿为了公子守身如玉,足见真心。可公子却常常出入各大伶楼,每次作陪的女伶都不一样。若公子对檀儿无意,就别再拘着她,放她另觅良缘罢。”
“哦?”泽兰浅笑着望向白檀,“真心?”
白檀的注意力却不在他二人身上。
她自顾自地盯着楼下的不速之客,心道这家伙怎么还不走,一会儿又要轮到她献舞了呀,她已经没有新鲜动作了呀呀呀!早知如此,真该趁芙蓉还在时多看多学多偷师的!
“哎,哎你干嘛?”
她忽地被人一拽,回头瞧见泽兰正笑着转身,白底金线发带从他肩头滑落背后:“臭小子,拉我上哪儿去,喂!”
望着那双璧人牵手跑开,柳绿实是忧心。
她仍记得,前头牌芙蓉也曾风光无限,在泽兰身上浪费两度春秋后,还不是落得个孤身自赎离坊的下场。
“但愿檀儿不会步芙蓉后尘,早日得遇良缘。信女柳绿愿献阳寿十年,换心愿得偿。”柳绿双手合十举于胸前,实打实得虔诚。
“你作甚啊?”白檀困惑。
她被不由分说带回房间,又被莫名其妙抵在门上,这是闹哪样?
泽兰垂眸,见她圆溜溜的双眼一眨不眨望着自己,忍不住想戏弄一番。
“柳绿说,娘子为我守身如玉,足见真心。可我想听娘子亲口说说,是也不是?”泽兰挑起白檀下巴,眸光如纱,自她双目抚至软唇。
今晚,白檀抹了豆沙红的唇脂。
与她这身暗红色舞裙甚是相配,尤衬得美人肤白胜雪,娇俏动人。
少年目光竟一时离不开那双唇,唇上纹理好似真能透出豆沙甜香,惹得他好想尝上一尝。
那一刻,唇瓣微张露出皓齿。
他不自觉靠近,反被她握住臂膀陡然交换身位。“砰”的一声,泽兰后背撞上门板。
耳畔响起少女如春风拂面般轻柔,不是,如雷雨劈头般暴躁的反问:“臭小子,能不能换个时间犯病?我这正紧张着呢,一会儿穿帮了怎么办!”
泽兰:“……”
有一点挫败感,好在不多。
他恢复往常语气道:“还记得我此前同你说的事吗?”
闻言,白檀顿时压低眼睫,神色肃然道:“他出现了?”
泽兰点头。
数日前,他同藏纳自南辛返回琏州,于郊野处嗅到古怪的血腥味。
循血迹一路探查,他二人撞见一身着黑色罩袍的男人正在掐猫放血。泽兰本欲当场拿人,不料那凶手异常警觉,听到些微动静便弃猫跳河。
那人入水前,被藏纳羽箭射穿肺腑,又被泽兰泼洒焰酒——去了半条命,也毁了半张脸。
如此重伤,却于几日后再次出动。
足以证明那人所求之急,且有同党相帮,恢复甚快。
当然,泽兰在同白檀讲述此事时,已撇去与藏纳相关的细节,只道那虐猫凶手被他焰酒毁容,本该好寻得很,谁知连日来竟不见踪迹——必是有同党掩护才得以隐匿行迹。
此番,泽兰便是来送消息。
城中再度出现猫尸,不同以往的是受害猫全是白猫,生前并未受虐,但濒死剖心,死法与南辛境内猫尸一致。
很难说,到底是凶手换人了,还是凶手缩小了目标范围。
“是时候动手了。”泽兰垂眸道。
“可凤悬宗那些人一直守在坊中,怕是真盯上我了。”白檀的确有些忌惮。
却被泽兰敲了敲脑瓜道:“傻猫,少自作多情了,人家盯的是你吗?”
见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他,他摇摇头道:“除却风胡梧烈一人在前庭饮茶外,凤悬宗诸弟子都围着后院,分明在盯周昀好吧?”
“盯周昀?周昀有何好盯的,莫不是梧烈还想杀他!没道理啊,若要杀,直接动手不就好了。”
“算你有点小聪明,他该是另有所谋。”泽兰唇角微勾,指腹抵住白檀腰后将其搂入怀中,“娘子,还想将我按在门上多久?嗯?”
泽兰:本公子知道自己身上很香……
小白:嗯,吸兔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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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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