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斗转星移,又是月余过去。
尽管玄业并未下旨,但卞家嫡女即将被立为当朝皇后的消息,已然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卞凝秋在这段时间里亦是风光无限,但凡她出入京城贵眷的宴席,必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皇宫内部,祠部牵头,黄门省督办,司织局挑选进贡来的上好丝绸与金玉珠宝,连夜赶制皇后服饰。
而刘玄业在期间成为了一名愈发成熟的帝王,高企的城府之下,叫人看不透面具背后的喜怒,唯有一人静静独处之时,才会流露出潜藏眼底的悲伤。
或许他自以为这份被隐藏的心思无旁人知晓,却不知裴玉在深夜拜访之时,早已窥见这隐秘的神伤。
被悬挂在床头的画像,被置于床柜上的“无央”宝剑,这些犹如尖锐的麦芒,刺痛着裴玉的双眼。
不久前,玄业与长泓私底下的谈话场景,仍在裴玉脑海中历历在目,这让裴玉心中对玄明的记恨又加深了几分。
卞凝秋,是他曾倾慕的女子,如今则是他最疼爱的亲妹妹。他又岂可容许,未来的某一日,她沦为一枚失去作用的弃子。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连裴玉自己都尚未感知到的原因。自命不凡的他,开始渴望得到刘玄业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关注,而非流于表面的宠信,也不知这是源于他无比强烈的自尊,还是在一昧讨好的过程中,他也不禁动了真情。
在寂寥无人的深夜,裴玉读出了玄业心底对玄明的牵挂与深情,而这份感情便是对他们兄妹俩最大的威胁。尽管时间可能会消磨情感与羁绊,但同时也会一点点冲淡仇恨。若玄明始终住在不远的城郊行宫,有朝一日他们二人的关系很可能会缓和。
裴玉自认为已用尽了浑身解数讨玄业欢心。的确,在其他人看来,玄业对他的宠爱如今无人能及。赐予高位官职、另赐百亩良宅、准其随时无召入宫……这些特权令不少曾轻视他的臣子们,不得不敬他三分。
但他却也因此惶恐,毕竟时至今日自己仍未触及玄业的心底,在他看来自己像是个用来打发消磨难耐时光的宠物。
更何况,玄明的手上还掌握了自己的命门,万一卞凝秋封后,卞家与裴家的崛起激怒到了对方,或许玄明便会以自己的真实身世来打压。这不光会成为令自己再难抬起头的污点,甚至连玄业也可能为了自身清誉而疏远。
眼下,为保半月后的封后大典举行后,一切朝局走向能照着预想进行,逼玄明自请离开京城,远离政治漩涡的中心,并且令他与玄业的关系彻底破裂,才是万全之策。
凑巧的是,玄明的生辰就在三日之后,而玄业却毫无为之操办贺礼的打算。
这,或许是个可乘之机。
一道计谋,在裴玉心中浮现……
转眼,太上皇生辰之日到来。
然而是日,玄业依旧没有丝毫的表示。散朝之后,他便只身来到武馆,独自一人在空荡的场地上扬剑练武。
裴玉跟着来到武馆门口,沉浸在武艺之中的玄业过了好久才发现他。
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剑锋缓缓从眼前落下,眼神从锐利逐渐变得和缓,凌乱在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你怎么来了?”玄业用剑锋指着裴玉问道。
“臣见陛下退朝之后似心情不悦,故随往。”
“朕没事。朕晚些时候要去信王府,把礼儿接进宫,往后亲自授他武术,便想着熟悉些基础的招式。”玄业此话说完,眼神中现着窥探人心的幽深。
裴玉被盯得有些惶恐,遂低下头回话:“那臣就先不打扰陛下了。”
玄业摆了摆手,像打发一只宠物一般。
转过身去的裴玉暗暗握紧了拳头,因紧张而闪烁的目光渐渐冷静下来,其中现出了一丝狠决。
玄业这番话,很明显是在敲打自己,让他与卞凝秋不要对日后的储君之位别做他想。
纵然在外人看来,自己是圣上心尖上的人,而自己的妹妹也将荣华无限。
可裴玉心里明白,玄业愿意娶卞凝秋,核心目的是为了令众臣们认为他顾念旧恩宽宏大量,让朝里朝外议论他逼退嫡贤的部分臣子能放下成见诚心效忠,同时也让与他产生过隔膜的卞家放下芥蒂重归旧好。
眼下,这位年幼的稚子尚可徐徐图之,但身在宫外的那位,却是不得不出手提防了。
从未进入过玄业内心的自己,若有朝一日沦为了世人耻笑的对象,这个薄情的帝王必会将他舍弃。
……
没一会儿工夫,裴玉来到乾熹宫。
林贵妃薨逝后,乾熹宫曾冷落了一段时日。不过在玄业登基后,林贵妃的一切旧物皆被精心供奉,她生前亲近的旧仆也重新回到宫内,每日的生活便是打扫殿里殿外,保证这处新帝母亲的旧所,时时整洁如初,以便玄业不时来此回味往昔,凭吊至亲。
见到裴玉前来,林贵妃生前贴身侍女环儿上前迎接。不过裴玉并没有入内,只是将她带到一处隐蔽的角落,随后递给环儿一块准予出入宫禁的令牌和一枚纸袋,贴在对方耳边交代了几句,便神色谨慎地离开了……
此刻,玄明正在偏僻的行宫之内懒散地消磨时光。这浑浑噩噩的生活过着过着,都已忘了今朝是何日。昨晚若不是福子提醒,他根本没想起今天是自己二十五岁生辰。
尽管心中并未抱有多少期待,可他还是在辰时早起,梳洗完毕后静静留心着门外的动静。
这段时间,玄明向朝晖殿暗示的好意,皆被玄业无视。
可他心中仍怀着期盼,因为玄业一直记得他的生辰,若他有意和解,或许会在今日有所表示。
然而事实似乎叫他有些失望,巳时已至,门庭内依旧冷清。
玄明坐在院子里,感受着初夏上午还算凉爽的微风,手中笔墨心不在焉地描绘着幽潭中吐粉的莲花,眼中的光芒一点点被失望所取代。
但就在这时,门环忽然被叩响。
玄明激动地拍了拍福子,福子心领神会,小跑着去门口等候。
正如玄明所期待的,来者是替御膳房跑腿的内官。
“陛下记挂太上皇生辰,遂命御膳房学了这道太上皇最爱的糕点,特于今日一早呈上,以表祝祷。”
福子递上几块碎银以表谢意,却被内官婉拒。未及入殿向玄明行礼,将装着糕点的蒸笼递给福子后,便转过身匆匆离去了。
尽管这份生辰礼稍显寒酸,但福子还是想好了哄玄明开心的词儿:“陛下您瞧,皇上心里还是十分看重您的。可能心里还有些生您的气,拉不下脸大操大办向您示好,所以特意投您所好略表心意。”
玄明欣喜,迫不及待的拉着福子回到殿内,将蒸笼内的酒酿栗子糕与另两道糕点分别摆放在桌上,只见令两道甜点分别被刻上了“廿”与“伍”的字样,他不禁喃喃道:“寿礼虽轻,却是颇为用心。当日在正宁宫,母亲无意间提了一嘴我最爱吃的点心,没想到哥哥他竟一直记着。”
“陛下且慢!”
就在玄明举筷之时,坐在殿门口择草药的钱旭忽然挡住了玄明的右手,“这道糕点似有异味,且由臣验过后再食用。”
玄明点点头同意了,不过心里还是对钱旭不合时宜的谨慎略有不满。
钱旭取出布袋中的银针,一一试过,随后又将三叠精致的糕点,逐一凑近嗅闻。简单查验之后,似乎并无异样。
然而,就在三盏玉碟被逐一放下之时,其中一根银针的表面,竟隐隐现出了黑色。
“有毒!”钱旭见状,顿时惊呼道。
与此同时,福子赶忙将房门关闭,以防消息外泄。
“什么?毒?”玄明皱眉,满脸难以置信。
发黑的银针所试的,正是这道酒酿栗子糕。钱旭取出其中一块,贴在鼻前细细辨别。糕点上方一层绵密的砂糖,散发的气味除了甘甜之外,似乎还有一种酸涩的味道。
钱旭用指尖捏起些微置于舌尖浅尝,在甜味之余,淡淡的苦辛味与酸涩味传入味蕾。他赶紧拿起一旁的水杯去门外漱了几遍口,待异味被彻底冲散,才回到玄明身前回话。
“回禀陛下,这道糕点的绵糖之中,混入了砒霜。”
“砒霜?!钱旭,你确定么?”玄明怔怔地凝视着钱旭,惊魂未定。
“陛下,这是最常见的毒物之一,臣不会认错。砒霜少量服用并无明显害处,甚至可以入药治疗咳疾,故太医院常备,易于获得。现在每块糕点上虽仅混入了少许,可若您全数吃下,或许亦足以致命。”
玄明的眼神中透着怀疑,似乎并不太相信。
“陛下,请随我来。”钱旭端起玉碟,拉着玄明的手臂来到观澜殿的后门外,随后将玉碟放在圈养兔子的笼内。
笼内的兔子尝了小半块,似乎觉得不合口味,就扭头离开了。
三人守在笼边足足等了两刻,兔子似乎并无异样。
“瞧,是你多虑了吧!”玄明如释重负,长长松了口气。
“陛下,您仔细看。”
玄明顺着钱旭手指的方向,竟真的发现兔子的口鼻出现了细微的溃烂,渗出了一点点鲜血。
“陛下,此兔所食不多,故而毒发缓慢。再过两个时辰,恐怕它便已七窍流血而死。”
直到这时,玄明才开始意识到钱旭所言非虚。
“这……究竟是何人……”
他失魂落魄地瘫软下去,多亏福子与钱旭在一旁搀扶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此刻他脸上的神情,依旧表现得不愿相信。可摆在面前的事实,却如锋利的刀子,割破了臆想出的虚妄。
——“世人盛传封后大典在即……莫非,他觉得与我的过往是他曾经留下的污点,为保一世英明,所以才想令我永远消失,好在后人史书记载上,成全他贤君之名……”
玄明默不作声,心中却开始胡思乱想。
“陛下,可要请白将军来商议?”福子问道。
“不可!”玄明不假思索地回绝道,“如果玄业真的有心将我抹除,或正是以此来表示警告,若我将手握禁军的清严叫来,就是在害白家。”
“陛下,仅仅是宫人送来的一盘被下了毒的糕点,不足以证明这是皇上的授意啊!许是有人刻意从中挑拨,您毕竟自请离宫居于此处有所不便,若拜托白将军替您入宫调查试探,或许便能知晓实情。”福子仍在尽力说服。
玄明淡然地摇了摇头,“我的生辰,皇帝他必不可能忘记,御膳房送来庆寿的点心也总是他的意思,试问何人敢顶风作案,以此借题发挥?一旦事发,这可不仅仅是对我下毒的重罪,那更是让皇帝背负不义之行的死罪。如今我不过是个孑然世外的太上皇,和闲散王爷并无二异,哪个傻子甘愿承担如此风险,来害我这个毫无威胁之人呢?”
“陛下,您登基之后处理了一大批政敌,对您心存仇恨之人,或许并非没有。”
玄明立刻否定道:“那些人的至亲,不可能继续留在宫里服侍。”
“陛下……”看玄明落寞地起身,福子跟上去欲作最后的努力,却也不知能反驳些什么。在他心中,刘玄业是绝不会对玄明下毒手的。
“替我收拾收拾寝屋的物件,尤其是母亲的旧物。”
“陛下,您这又是要去哪儿?”
面对玄明的吩咐,福子一脸惊愕。
“观澜殿虽修得不错,却也潮露深重。梅雨在即,我在此处也待厌了,自出生起便久居京城,是时候去瞧瞧,外头的世界了。”
玄明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也是红日高悬的方向。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别回头去,眼底闪过一瞬的留恋。
跟着玄明的时间也不短了,福子明白一旦对方作出决定,即便自己再劝,也不会更改。
“那您打算何时启程?”福子沉声问道。
“夜长梦多,就明日凌晨吧。”
福子默默点了点头,将到嘴边的惊讶咽了下去……
傍晚时分,玄业如约来到信王府。
家宴之上,只有玄业、长泓、信王妃以及庶子刘珂礼四人。
“珂礼拜见陛下。”
大人们简单寒暄过后,刘珂礼来到玄业跟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显然,他已经知晓了今晚宴席的目的。
“珂礼啊,日后,你当称业叔叔为父皇了。”长泓蹲下身,不舍地抚了抚儿子的背,此话由自己来提,也是在提醒玄业往后不可食言。
玄业蹲下身子,轻轻将珂礼扶起,“礼儿,叔叔我呐一直很喜欢你,又一直膝下空空不及你父亲子嗣绵长。你愿不愿意住到宫里,从今往后作叔叔的儿子?”
珂礼又拜了三拜答道:“珂礼自幼崇拜陛下风采英姿,也万分敬爱父母双亲。如今父母割爱为我计深远与您结缘,若陛下愿接纳我这位儿子,我将来定会恪守孝义,尽人臣道,不负父皇的期望与重托,刻苦学习勤于操练,为父皇分忧解难。”
玄业眼露赞许,疼爱地摸了摸珂礼的头。
“陛下,那咱们正事已毕,桌上的菜也上了许久了,再不开席就得凉了!”见过继之事尘埃落定,信王妃将众人引至台前落座。
席间,玄业与长泓觥筹交错,高谈阔论畅所欲言。酒过三巡,向来克制的长泓面对玄业的真情流露,也逐渐敞开了心扉。
“七弟,不是我说你,既然你决意不再接纳任何人,为何不与玄明好好谈一谈。他的性子你我都了解,他与贵妃娘娘之间,一定有你不知道的隐情。如果你们能化解误会冰释前嫌,往后余生你也不会孤身一人,况且珂礼也一直很喜欢他的明叔叔。”
“你怎么……又提这茬了!”玄业皱起眉头,心有不悦,“若真有误会,也是该他来我面前解释,恳求我的原谅!这世上,岂有受害之人,去求加害者和解的道理?”
“若是难言的苦衷呢?玄业你看看你,明明心里那么难受,何必硬犟着呢?我听说玄明不时差人到你这儿嘘寒问暖示好,你给他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行了!”玄业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把其余三人都吓了一跳,好在他只是因为酒醉没把握好力道,而非动怒,“母亲她,不仅仅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你是不知,玄明打小身上穿的,手上戴的,有多少是母亲敖红双眼倾注了心血的物件。母亲一直觉得,当年她为在父亲面前挣得一个尊敬皇后、善解人意的贤惠形象,将玄明当作筹码交了出去,为此她始终心有亏欠。所以从小到大,我身上穿的衣裳,倒大多是司织局上供来的,而送去正宁宫的,却件件是她亲手所制。尽管她厚此薄彼,我也从未因此妒忌不满,因为我知道,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说到此处,玄业顿了一顿,又仰头灌了几口酒,紧闭的眼角有些潮润,“我九死一生回宫,却得知母亲死讯。从那之后,无数个夜晚,当我闭上双眼,就好像看见了母亲那失望、痛心、绝望的眼神。被自己深深爱着的孩子,狠狠地往心口捅上一刀,当她面对呈在面前的鸩酒,她的心中会是多么的悲凉?你,能够想象么?”
长泓垂下了头,他知道此刻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安慰到玄业失控的情绪。
“所以啊,这道坎儿,恐怕永远都过不去了……我甚至不止一次因此痛恨自己,恨自己如果没有这么荒谬,没有这么窝囊,去喜欢上玄明,去喜欢上自己的竞争对手……如果,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与他相争,和林家一起纵横谋划与萧家与皇后一派相斗,是否母亲就根本不会死。”
玄明将手中的空杯重重拍在了桌上,脸上尽是懊恼。
他心中似有无穷的郁结难以发泄,于是扬起拳头,却迟迟没有锤在面前的桌上。最后,他起身来到墙边,踉跄的击打着面前的砖墙。
这是他登基之后,头一次情绪失控。或许只有家人至亲的陪伴,才能让他彻底地卸下心理防备。
“父皇。”就在玄业再一次抬起右拳,准备朝着墙壁发泄时,刘珂礼上前握住了他的拳头,“我想太后娘娘,一定不希望您与明叔叔争斗。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就像礼儿的身生父母,为了礼儿的将来,也愿意承受心中的不舍与分离的悲伤。父皇,请您不要再伤害自己了,礼儿见您这样心疼,您的至亲们见您这样都会心疼,更何况生您养您的太后娘娘呢?”
清脆的童声在右手边响起,对玄业而言如醍醐灌顶,亦如春风甘霖。
他缓缓蹲下身子,抱着珂礼颤抖着点了点头。
“谢谢礼儿。你说的这些,爹爹很受用。”
长泓上前柔声道:“今儿那么晚了,不如就在我府里歇下吧,我让人收拾间屋子出来。”
玄业搭着长泓的手臂支起身子,摆了摆手:“谢四哥的好意。只是明日一早还要上朝,朝晖殿的偏殿也已收拾出来,宫人们都候着呢。”
“好,如此我便不挽留了。”长泓扛着玄业的肩膀,一路将他扶回了马车上,交给秦黎照看。临走前,他向珂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照料酒醉的玄业。
昏睡的玄业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躺回到床榻上的,身子才着被褥,便沉沉睡了去。
刘珂礼在床前陪伴片刻后,便在罗胜的带领下来到偏殿歇息。
不过在偏殿旁的书房里,有位男子似乎等候已久,此人正是黄门侍郎裴玉。
他在黑暗之中,远远地打量了下刘珂礼,眼神之中满是敌意与厌恶。不过他并未去偏殿发难,而是走向玄业所在的正殿,却在殿门口被秦黎拦下。
“陛下已睡下,不愿旁人打扰。”秦黎单臂拦住裴玉的去路,言语毫不客气。
“陛下特许我在任何时刻出入宫禁,秦将军又是受何人旨意阻拦呢?况且这个点,也到了交班的时辰了吧?”裴玉不甘示弱,向秦黎下起了逐客令。
秦黎的牙关轻轻摩挲着。思量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径自离去了,留下身后的裴玉微微侧脸露出胜利者般的微笑。
在玄业清醒之时,即便每每独处一室,也从未与裴玉发生过亲密的接触。
难得玄业酒醉,这对裴玉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相信,此刻神志模糊的玄业,还能抵挡住自己近乎完美的□□。
殿门被从内轻轻合上,并带上了门闩。
轻薄的衣衫褪下,露出裴玉宛若艺术品般精致无暇的肌肉线条。
他爬上龙床,小心翼翼地卧在玄业身边,随后钻入被褥之中,蹑手解开了玄业内衫的衣扣。
迷迷糊糊间,玄业一个翻身将裴玉揽在身下,伴随着裴玉的十指在玄业肌肤游走,二人的脸上都现出了些许红晕。
床头的烛光朦胧,玄业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也不知有没有看清眼前之人,眼睑又很快合上。
二人粗犷的呼吸声渐起,而后此起彼伏,最终又归于沉寂。
玄业的轻鼾在耳畔响起,裴玉清醒地仰望着穹顶,脸上洋溢着意味不明的欢愉。
他的脑海中,正在想象着明日一早玄业在身边醒来时的反应,到底会是惊讶、是羞怯,还是满足……
就在他以为静谧的夜晚将就此落下帷幕之时,殿门外的门环却被叩响。
裴玉瞥见玄业睡得死沉,并未受其叨扰,便也装作没有听见。
然而叩门声并未停歇,约摸断断续续叩了一炷香的功夫,外头的人竟喊了起来:“陛下,太上皇有要事相告!陛下!”
耳尖的裴玉立马就辨出了这是玄明贴身内官福子的嗓音,惊慌之中他用余光瞧了瞧玄业,见对方仍在深睡,才长舒一口气,仅仅用衣袍裹了下半身,便来到门边,拉开了大门。
“陛下已睡下,你深夜打扰陛下,到底有何要事?”
福子见到眼前衣冠不整的裴玉,不由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良久没有回应。
“若太上皇有要事禀告,你大可说与我,明日一早我替你转告。”裴玉见自己的提议并未得对方理睬,又补充道,“要不然你就在殿外候到明日早上吧。”
裴玉说完,便要将大门关上。
福子这才回过神来,用身体强行挤进殿内,挡住大门。
然而裴玉身手远在他之上,仅凭单手便将他钳制到殿外,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福子的嘴,以免他喊叫。
“你们都眼瞎了啊?还不来搭把手?”裴玉朝着把守宫门的两位御林卫不满地责骂道。
御林卫相视一眼,在太上皇与裴玉之间衡量了少刻,最后还是冲到宫门内,堵着福子的嘴将他架了出去。
被丢在宫门外的福子仍不死心,扬起玄明亲笔的卷轴,可奈何两名御林卫只当没看见,再也不放他进去了。
福子气急又被逼无奈,一路小跑着向璟王府而去。
在玄业入主皇宫之后,原本的璟王府便被赐给了尚无宅邸的秦黎居住。福子明白,现在也许只有他,能够帮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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