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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王玉儒等翟悉换完鞋,递上了另一只伞。

心照不宣似地,没人提起刚才电话末尾被强制阉割的内容。

“今天这雨下得还挺突然,”翟悉锁上辅导班大门,转回身来,笑着撑开伞,“你来得也挺突然。”

敲打在雨伞上的声音像是击鼓,王玉儒的声音比平时大了点:“正好今天回家。”

翟悉嬉笑着附和了两个字,雨声轰响,他辨不清是“正好”还是“真好”。

听不清也看不清,但王玉儒却能用每一寸神经拼凑出来,翟悉站在雨中的模样。

他们这个城市像个蒙尘的樊笼,大雨冲刷之下,陈铺的灰土都像流淌的泥一样往下褪,空气中带着燥味儿,是水都溶解不掉的压力。

两个人各自撑伞,走向家的方向。

“哥你听,好像有青蛙埋伏我们,”翟悉走也没老实地走,一个水坑接一个水坑地的往前跳,“就知道咕咕叫,要不要出来跟我比试一场啊?我可是最高记录两米五的跳远高手,欢迎挑战。”

“慢点儿,地滑。”王玉儒低眸浅笑,他感觉翟悉不属于这里,洒脱的人应当生于青空,骋于草场,而非这个处处都是压迫的世俗。

“不会的,”翟悉跳上瘾了,跳远了回过头喊,“我底盘稳。”

王玉儒笑了笑,走近他。

路上闲聊,翟悉讲了些近日里短。他这几天没忙别的,整天就扑在辅导班事业上了,至于王玉儒所担心的营业执照,他也去打探过,但各方面条件不达标,根本办不了。

“根本没有你说得那么吓人,咱这边好几家托班都是无证经营,都没人管,”翟悉反手叉腰,很有底气的样子,“所以我就小心点,不得罪人就万事大吉了。”

“嗯,”王玉儒说,“那就好,平时多注意,别触碰到别家的利益。”

“我可不去挖旁人的墙角,招的学生都是没上过辅导班的,再说我这也不挣钱,肯定不会有红眼病来找茬儿。”翟悉说着话,有点分神,水坑没跳过去,踩了一腿的水。

于是索性趟在水里,用脚背撩着水画圈。

画了几笔,他停下动作,缓缓地抬起头:“哥,我真的不挣钱。”

王玉儒在他身边停下,是上风口的位置,挡去了刮来的雨。

“刚开始没有口碑,确实难一些。”他说。

“不是这种,是那种吃力不讨好的难,”翟悉的语气藕断丝连,似是犹豫不定,“……其实往后一阵也都是白忙活。”

王玉儒蹙起眉:“白忙活?”

“对啊,我挣的钱都给你了,”翟悉的声音熄下去一点,“结果你又不换导师。”

王玉儒这才明白,他所谓的吃力不讨好的人并不是顾客而是自己。

一提这件事融洽的气氛就开始瓦解溃散。王玉儒不置一词,垂眼看雨落在水里的涟漪,想了小半晌,还是接话道:“钱我没动,给你存着了。”

“我用你存?”翟悉撒气,踢了水两脚,“我忙活这一暑假最后一无所得,就这么个想看你换导师的愿望,你也不顺我的意。”

王玉儒轻叹:“翟悉,人生可能没有那么多你想的尽如人意。”

“我不想听你讲道理。”翟悉转身就走。

王玉儒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抬腿随上去。

走了十几步,翟悉猛地刹住,转身问:“网上那么多人都能换导师,为什么就你不行?”

王玉儒愣了愣。

他怕的是换导师吗?

不是吧。

他怕的是熬心费力确立的稳定被打破,是一向信奉和秉持的规则粉碎殆尽,是过于昂贵的沉没成本就此浪费。

他怕的,是那个不确定的未来。

和随性的翟悉不同,他是从小就活在秩序里的人,而且还在秩序之中做到了极致,打破秩序就意味着要否认这两年内所有付出的努力,意味着一无所有和失败。

而王玉儒害怕失败。

这些都是无法说与翟悉听的哀伤,是属于一个人的列风劲雨。

王玉儒撑伞的胳膊举得久了有点发酸,他换了只手,声线淡淡的:“我们这边没有先例。”

“那你就做第一个呗。”翟悉瞪着他。

王玉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便闭口不言。

翟悉叹了口气,朝他逼近了两步,几乎都要挤进他的伞下了,恨铁不成钢似地,用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睛杀过来:“哥,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你再勇敢一点。”

王玉儒抬了抬眼皮,雨夜喧嚣,却能看清翟悉瞳孔里的怅悼。

“再勇敢也……没必要了。”他说得有些吃力。

“那我忙活这一个暑假是在干什么,一场自导自演用来感动自己的闹剧吗?”雨水好像飘进了翟悉的鼻腔里,闷闷的宛如哽咽,“你试试吧哥,哪怕你就是为了我呢,为了我摆脱那个傻逼,也不可以吗?”

王玉儒的胸口有一瞬地强力紧皱。

雨水灌湿了他的脊背,对面那双眼睛是同样的湿漉。这个世界真奇特,热气腾腾和阴潮寒冷居然可以共存于他的正反两侧。

“你希望我换导师。”

王玉儒自说自话,可究竟是陈述或是疑问,他自己也搞不清。

“对,”翟悉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想让你过的好一点。”

王玉儒默了几秒,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这一句过后,翟悉就退回自己的伞下,像一只冒头探险的雏鸟被枪吓回鸟巢,颓丧地低着头。

没再追究这句“知道了”是否代表应诺,翟悉杵在暴雨里了安静了好一会,才再次迈开腿,说:“走吧。”

王玉儒嗯了一声:“回家。”

关于胡润妮对翟悉办辅导班极度不满的态度,哪怕王玉儒已经在小区楼下进行过一轮善意的提醒,翟悉仍是毫无收敛,到家后没几句就跟胡润妮开撕起来,而且越吵越狠,吵到不可开交,最后谁也没吃晚饭,一个比一个更响地摔门回了卧室。

王玉儒在一旁纵观全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吵架会无端消耗精力,王玉儒听得又累又疲惫,但与此同时,却也感受到一丝丝的快慰。

翟悉真的很擅长吵架,他从不在气势上示弱,用词也犀利到刻薄,期间有好几句都把胡润妮怼到脸色涨红。

无畏的反抗。这是王玉儒人生履历里不曾有过的出格。

在胡润妮还在教导翟悉哭是懦弱的表现时,他就已经拆穿了这个来自规训者的谎言——哭只是情绪的出口,争吵才是无能的表现。所以他避免争论,避免冲突,习惯用温顺来应和他人,久而久之,都忘记了争吵原来也是一种抗争的方式。

外面雨声轰砸,家中一片死寂。

王玉儒独自坐了一会,开始扮演家庭润/hua剂。

他先去胡润妮房间好一顿安抚,终于是把人请出来吃了点东西。

王玉儒给她热好饭菜,胡润妮闷头哼哧哼哧吃得有点急,胃里胀气不舒服,就捂着小腹痛心疾首地骂翟悉“白眼狼”,说肚子疼都是翟悉害的。

好不容易把这边劝好了,送胡润妮回房间后,王玉儒就叩响了翟悉的房门。

门缝拉开一点,就听到啪嗒啪嗒跑回床上的脚步声,应该是赤着脚没穿鞋跑来开的门。

王玉儒进屋,反身把门关好。

翟悉盘着腿坐在床上,怀里搂着枕头,看着王玉儒抱怨:“她骂我是个废物。”

“你不是。”王玉儒立刻说。

“我知道我不是,”翟悉说得干脆利索,“她PUA我,一直想方设法地说我很差劲,然后就更容易控制我。”

“你还知道PUA呐。”王玉儒尽量采用温和的口吻,以便来缓和他弟的戾气。

翟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从网上刷帖子,看了很多被导师PUA的分享,就知道了。”

听到他如此突如其来的描述,王玉儒吞了一口唾液。

但导师这个敏感的话题很快就被跳过了,翟悉等王玉儒走到床边坐下,突然面色凝固地说起了从前。

“你还记得我今年生日那阵儿吗,很多糟心事堆在一起,每天都很难受,就像是被这个世界转着圈甩了一脸的连环巴掌。”

“我记得,”王玉儒说,“在南墙外面你和我说过。”

“是那个时候。那时候就纯粹觉得不对劲,也不明白是哪不对劲,现在我懂了,”翟悉暴打枕头一拳,“那就是PUA啊,十八中那个破学校,一堆烂人,还有家里,咱妈,都在打压我,处处败坏我,让我感觉自己很没用,好方便继续操纵我掌控我。”

王玉儒稍有意外,他轻轻扫了翟悉一眼,给出比较中肯的回答:“有时候确实是这样。”

“可这种事儿就是不对,我完全可以靠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凭什么要受这种精神折磨,”翟悉满脸的深信不疑,他挺直脖子,半仰着头,念经一般地说,“我明明值得更好的人生。”

我值得更好的人生。

这种从骨血深处迸发的自尊与自爱让王玉儒浑身一颤,头皮发麻。

他稍稍缓了缓,还是有些心悸与恍惚地说:“对,你值得。”

“嗯,”翟悉把手摊在枕头边上,视线投向他哥,“你也值得。”

王玉儒有些怔了。

他明明是带着使命和任务来劝和的,被安慰者却早已完成了自我疗愈,还反过来暗示他不要迷失和悲观,要肯定自己,相信日子一定会渐渐变好。

王玉儒一向认为自己已经活成人间清醒了,既通透又开放,很多事情都没那么在意。

他熟知这个社会运作的底层逻辑,也清楚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可现在看来,谁又能比谁活得更明白。

还在出神的时候,肩膀上却突然盖过来一片沉甸甸的温热。

是翟悉,悄悄地把头靠过来倚住了他的肩。

翟悉侧脸的温度通过单薄的衬衣传递而来,那种被温暖紧贴着的感觉有种淡淡的心安。

就这么停了小会,翟悉又把胳膊伸过来,一前一后地环扣在他的腰上。

氛围异常地平静,王玉儒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动,翟悉也没有动,只剩下雨声在半空中凌乱地浮沉着,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抚慰谁。

“出来吃饭!”胡润妮毫无预兆地摔开卧室的门。

王玉儒刷地一下站起来,抽出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微微发冷,他双手揪住衬衣扯了扯,下意识地喊了声:“妈。”

“都吵成这样了,我还得为你弟操心,”胡润妮阴着脸站进来,睨向翟悉,“快去吃饭!一会又凉了,吃了不好受。”

“嗷。”翟悉懒懒地应声道。

余光里能看到翟悉落寞的身影,揽过他的胳膊搭在床面上,像被人遗弃的断臂。足足有接近五秒的间隔,翟悉才回神起身,只不过动作很慢很慢,仿佛和这世界存在着时差,迟钝得宛如在回忆触感。

王玉儒没等到他站起来,就转头走了出去。

“你吃了吗?”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吃完赶紧睡觉。”胡润妮朝他俩剜了一眼,气哼哼地折身回屋。

走到卧室门口,翟悉又说:“没吃一起吧。”

王玉儒没有回头:“我不饿,你吃吧。”

“那我等你饿了一起吃。”翟悉说。

“你自己吃吧,”王玉儒朝自己的卧房走去,“不用等我。”

“我也不是很——”

王玉儒关上了房间的门。

他抵着门框,重重地吐了口气。

或许下雨就是个错误的开始,他本不该选择在今天回家的。

房间里有些阴冷,王玉儒走到窗户边,点了根烟。

他不喜欢在房间里抽烟,会把被褥枕套染上尼古丁的硝味儿,但翟悉在外面,他不想出去。

香烟在指间明明灭灭,冷风涌进来,把刘海吹得满眼飞舞。

以前总觉得放空大脑是浪费时间的做法,中学时排队吃饭都得见缝插针地做上一道阅读理解,读研之后他反而更喜欢呆坐着吹风,什么也不去想。

世界变复杂了,深思下去没有尽头,什么都不想反而成为最舒服的应对策略。

抽完烟王玉儒就上床睡觉了,意外地,他睡得很踏实,嘈杂的雨声没有惊扰到他的清梦,反而成为睡眠的催化剂。

次日一早,他天还没亮就醒了,清理完昨夜的烟蒂,就轻声离了家。

下雨也没把城市角落的污脏冲刷掉,积水上全是乌云的倒影。他到学校的时候还很早,无人的实验室里暗冷得像是反了季。

打开电脑,刚撰写完的实验报告展现在眼前。

实验人员:杜桑臾。

指导老师:秦迪。

他注视着这两个名字,想了很久,最后落手敲击键盘,把师姐的名字改成【王玉儒】。

最后检查一遍,他把这份报告通过邮件发给秦老师,并表明了想进一步整理成论文发表的意愿。

发完邮件,心底就浮起了一阵忐忑。

将自己的实验成果公之于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对他来说,却是一场随时都会踩空的豪赌。

这一步他迈得战战兢兢,在等邮件回复的过程中无心做任何事情,王玉儒就关上了电脑,漫步到操场,坐在看台上看日出。

更好的人生会来吗,王玉儒抬眸看向天空。可是老天也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因为太阳没出来,仍旧是阴霾密布。

等到了早上打卡的时间,王玉儒站起来,拂了拂裤子上的灰尘,拖着麻木的身体重回实验室。

罕见地心不在焉。坐在工位上,目光也投射在论文上,但思绪却还留在昨晚,拽了好几次也拽不回来。

上午十点多,手机提示收到封新邮件,他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点开。

【秦迪_DYU:玉儒,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实验效果非常完美,可以看得出你的用心,另外你有继续该课题的想法,这让老师倍感欣慰,如需讨论,欢迎随时来办公室找我。】

王玉儒呼吸稍有加急,他坐正了身体,给秦老师发邮件:【秦老师,今天方便讨论吗?】

【秦迪_DYU:可以的,我今天没有安排,你时间合适的话就过来吧。】

王玉儒立马站起来,整理好需要的笔纸和草稿,就忙忙碌碌地走出了实验室。

到秦老师办公室门外,他才意识到自己心跳有点快,也许是刚才赶路太急了身体机能没跟上。

叩门三声。

厚重的铝门打开了,秦迪站在面前,笑着对他说:“来了,进来吧。”

“秦老师。”王玉儒点了点头,跟着她走进去。

“正好实验室没有其他老师在,”秦迪拍拍椅子示意他坐下,并在对面落座,“我们也可以讨论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

她停下来看了面前的男生一眼,又坦然随意地补上了句:“不限于学术。”

心底咚地落下了一束光。王玉儒用力地捏着手中的草稿,企图克制住发颤的指尖。

再勇敢一点。

你值得的,只需要再勇敢一点。

说出来。说出来。说出来。

只要说出来。

紧咬的牙关终于在秦迪耐心的等待中骤然松懈,他抬了抬眼,看向那双坚定到强大的眼睛:“老师,我觉得跟着马老师做科研很不适应,还是更喜欢您这边的方向。”

秦迪脸上浮现了本该出现在他这里的如释重负。

她唇角微弯道:“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在马老师那边屈才了,施展不了你的天赋。”

王玉儒愣了愣,破碎的自我效能感在一瞬间被捡起了几分。

“羽翼是很宝贵的东西,要珍惜你所擅长的事情。”秦迪不急不缓地说着。

“我……”王玉儒再次深吸一口气,用掉了十分的力气,才终于把想问的话说出口,“我想跟老师打听一下,您还有硕士名额吗?”

“我的硕士名额比较多,但我都不会招满,学生多了我怕关照不过来,”秦迪笑着看他,“所以我这儿的名额一直都有,我这儿的大门也永远会为品质善良的学生敞开。”

王玉儒愣了愣,秦老师的坦诚让他放松了许多,犹豫再三,他决定再踮一踮脚尖,虚声追问:“那老师,您会收中途换导师的学生吗?”

“是你就会。”

秦迪看着他说。

这句话一出来,王玉儒的眼眶瞬间就湿热了,眼泪从眼角顺下来,他抬手蹭了蹭鼻尖。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明明平时被使唤和辱骂都能做到心无波澜,现在一句简单的接纳却像是闯开了所有的防守,把他从筑起的楼塔里捞了出来。

他身上还沾着古堡里的臭腥味,站在风吹麦浪的田野前,不觉间泪水就盈了一面。

一张纸巾递到手边,面前,那个率先破开城门的女将军又对他说:“要考虑一下吗?我们机器人中心期待与欢迎你的加入。”

王玉儒很快就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接过纸巾,还不忘感恩:“谢谢老师。”

“没事的,我知道这很难,你回去可以再慢慢考虑。”

王玉儒点点头,用纸擦掉脸上的水:“老师,我是想好了才来跟您说这些,但是回去我得跟马老师说一下情况,”他说到这里心里开始没底,声音也低下去一点,“之前和他提过一次换导师的事情,最后……没换成。”

“我来联络马老师就可以了,”秦迪温声道,“你回去整理整理个人物品,我一会让桑臾给你安排个位置,你联系她,先把东西搬过来。”

王玉儒点了点头。

“我也换过导师,知道这其中的流程,所以呀,你不要有任何压力,”秦迪说,“有什么情况我们就及时沟通。”

王玉儒看着她,由衷地应声道:“好。”

这之后秦迪又和王玉儒聊了许多,或许是被相似的经历所触动,她云淡风轻地谈起了往事。

王玉儒也是今天知道,秦老师之所以能请来史飏教授作报告,恰是因为史飏曾在她最困顿的时候,从原先导师手中接过了她。

不过至于和原先导师不睦的原因,她并没有细说。

介绍完自己,秦迪便开始关心王玉儒的情况。在王玉儒说话的过程中,她听得很认真,不时还会用平缓的语气叮嘱或夸赞几句,这种平等的交流方式美好得就像一场梦,以至于秦老师送他离开办公室后,他都还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

回到实验室,王玉儒静默地坐了一会,突然站起身,一件接一件地将工位上的东西码进收纳箱内。

“你要换位啊?”周梓甄站起来审视了一下研三走后余留的空位,“我也想换了,那几个位都比咱这儿好。”

“师哥,”王玉儒慢条理斯地合上箱子,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我可能要走了。”

“你别吓我,”周梓甄斗着眉,“我跟你说你可别想不开,啥意思啊,走、走哪去?”

“就是,”王玉儒登时间噎住了,没有全谱的事情他不愿往外说,于是委婉了些,“不坐这儿了。”

“哦,吓我一跳,”周梓甄抬手指向空位,“那你看你要坐哪,你先选,我再选。”

手机忽然亮屏,王玉儒低头看,是岳新冉的来电。

“师哥你选吧,我接个电话。”王玉儒拿起手机跑出了实验室。

电话接通,岳新冉只在那端急喘喘地说了声“来老师办公室”,就着急忙慌地挂了电话。

王玉儒握了握掌心,抬脚朝马允森办公室走去。

达摩克利斯之剑离他的脖颈又近了几寸。

未知的审判即将来临。

他力气不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几乎快要用尽。

岳新冉抱着电脑守在门外,用一种空落落的眼神看着他:“秦迪老师也在。”

王玉儒驻在原地,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目光散成一抔粉末。

“直接进去吧。”岳新冉帮忙打开了门。

王玉儒机械一般走进办公室,一股轻奢风混着中年男人的油腻气息钻进鼻孔。他看见了与马允森对峙的秦老师,笔挺地站在那里,像在污泥里开出来一朵圣洁的花。

“玉儒,”秦迪对他招手,“你来填一下表格。”

“好的,老师。”王玉儒没敢看向马允森,摸过来笔纸,就别过身去垫在桌角准备填写。

目光扫过标题时,笔尖定格在了半空。

《東央大学研究生转导师申请表》

表格上半部分的基本信息都没填,但下面原导师意见和拟转入导师意见处都写着“同意”二字,并分别签署了两位老师的姓名。

王玉儒颤颤巍巍地落了笔,仔细地补全上半页的空缺。

“秦老师,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个学生的品质实在一言难尽,”背后响起马允森浑浊的声音,“曾经多次做出挑战我底线的事情,我对他一再容忍,没想到还是走到了今天这种忍无可忍的地步。”

“那便就不劳烦马老师再费心了,玉儒品性如何我自有判断,接收他也是我综合考量之后的结果。”秦迪说。

马允森哼笑:“我居然不知道秦老师收学生都已经潦草到这种地步了,生源如此劣质,也不怕被人笑话。”

“马老师言之有趣,”秦迪笑道,“我始终坚信,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起点是否渺小在我看来不值一提,相对而言,没有把渺小培养成远大才尤为可笑。”

马允森没有说话。

秦迪继续道:“另外我代玉儒说两句向您辞别的话。感谢马老师这两年的培养,您这边的课题节奏实在不是常人所能企及,他也是为了不影响贵课题组的整体进度才选择退让,绝非借您这儿的平台当跳板的得鱼忘筌之辈,还望您海涵。”

王玉儒填写完表格,不知该不该退场,于是捏着薄薄的一页纸站在一旁。

在他的对面,马允森早已被气得鼻青脸肿,像只快要炸掉的河豚。

“一直听说秦老师伶牙俐嘴,”马允森拳头握得很紧,嘴唇一动不动,声音却被挤了出来,“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承蒙马老师抬爱,无胜感激,马老师待人待事的见解也令我倍受颠覆,”秦迪微微欠身,“那我和我的学生就先不叨扰您工作了,祝您科研顺利,学术长青。”

不等马允森回应,秦迪便转过身来,对王玉儒抿唇浅笑,稍微往旁侧倾头,示意他一起走。

王玉儒脚步虚浮地跟上去。

浮生若梦。他边走边想。

就这样换导师了?

马上就成功离开马允森了?

就这么简单?

他还有点难以确信这是真实的,昨天那场雨把他拉入了一场笼着一层玻璃罩的梦境,此时的他仍未走出这个似真似幻的虚构世界。

可所有的一切又的确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是的,他换导师了。

原来最难迈出去的是心里这一关,曾经以为会是难如登天的事情,落实起来,竟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王玉儒又想到了翟悉送给他的生日祝愿。

——摆脱马允森,迎接新生。

不由地哑然失笑。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这个是非之地时,突如其来的号令又将他的喉咙一把扼住。

那个男人在后背高声喝道:

“王玉儒,你给我留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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