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山脚
“问儿——！！！”
玄觞的痛吼撕心裂肺，如同受伤的狂兽！他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就要冲向那片吞噬了尧芄的黑暗深渊！
“玄觞！站住！”李空青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扣住他的臂膀，声音冷冽如冰，“莫冲动！”
玄觞猛地甩开他的手，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家大哥，眼中血丝密布：“大哥！那是我侄儿！是你亲儿子啊！我一定要救他出来！”
李空青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翻腾着不祥气息的黑暗：“我知道！但现在冲下去，不过是白白送掉你这条命！那东西……绝非寻常！”
玄觞被这冷水一泼，理智稍稍回笼。敌人手段诡异莫测，实力深不可测，自己贸然闯入，确实凶多吉少。可眼睁睁看着从小疼到大的孩子被吞噬，这口气如何咽得下？！他猛地扭头，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狠狠钉在李空青手中昏迷的青君身上！
“都是你们！！”玄觞怒发冲冠，一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就要抓向青君的脖颈！
“魔头你敢！！”刘恒长老惊骇欲绝，不顾重伤嘶声怒吼。
“玄觞！”李空青再次横身阻拦，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可伤他！”
玄觞动作一顿，几乎气笑了：“为什么？！不是他，问儿怎么会为了救他被那鬼东西卷走？！仙门的人，都该死！”
李空青眼神深邃，冷静分析道：“正是因为问儿舍命救他，此人对他而言，必定至关重要！留着他，或许就能找到问儿的线索！是生是死，总要有个结果！”
话音未落，李空青手腕一翻，竟将昏迷的青君如同丢麻袋般，精准地抛向刘恒长老！
“啊！”刘恒长老手忙脚乱接住，被这“烫手山芋”撞得伤口剧痛，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他慌忙探查青君气息，见人虽气若游丝但尚存生机，心头巨石稍落。目光触及青君脖颈上那几道刺目的铁青指痕，更是恨得牙痒痒：“魔头！休想用这点虚情假意蒙蔽仙门！尔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话如同火星掉进了炸药桶！
玄觞本就憋着一腔悲愤无处发泄，此刻被这“忘恩负义”的指责彻底点燃！什么理智，什么大局，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胡言！放屁！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给我死——！！！”玄觞怒吼一声，周身魔气轰然爆发，不管不顾，砂锅大的拳头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直轰刘恒长老面门！
“玄觞！”李空青阻拦不及！
刘恒长老万万没想到这魔头如此疯魔，说打就打！重伤之下躲闪已来不及，电光火石间，他竟下意识侧身将怀中的青君死死护住，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去扛这含怒一击！
“噗——！！！”
“长老！！！”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刘恒长老如同破布娃娃般被轰飞出去，鲜血狂喷！众弟子肝胆俱裂，慌忙扑上去接住两人。
刘恒长老左臂软塌塌垂下，臂骨怕是碎成了渣，五脏六腑更是翻江倒海。他强忍剧痛，见青君被弟子护住无恙，才喘着粗气，心知今日踢到了真正的铁板，硬拼绝无胜算！
“众弟子……咳咳……听令……准备……撤！”他咬着血沫下令。
另一边，李空青强行拉住暴走的玄觞，头疼不已：“够了！玄觞！现在不是跟仙门拼命的时候！”
玄觞胸膛剧烈起伏，血红的眼睛瞪着李空青，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大哥！你不让我救问儿！现在连我替他讨个公道都不让？！你怎么变得如此……如此冷血薄情！”
李空青眼神复杂，看着这个从小一根筋、视莫问如己出的兄弟，沉声道：“不是薄情，是你太莽！看看现在的情形！”
此时，仙门弟子在君澈的指挥下，已开始悄然后撤，阵型虽乱，但撤退速度不慢。领头的弟子低声向刘恒长老汇报：“长老，弟子们多有负伤，还有两位师弟……已经殉道了。”
刘恒长老看着对面似乎起了内讧的魔族二巨头，又瞥了眼那依旧翻腾着不祥气息的黑暗，心念急转：“君澈！你带青君和重伤弟子速撤！我断后！看看这些魔头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是！”君澈领命，迅速组织撤退。
玄觞看着仙门的人要溜，急道：“大哥！他们要跑了！”
李空青环顾满目疮痍的战场和那深不可测的黑暗，冷静判断：“双方皆损兵折将，再斗下去，不过是困兽之斗，徒增伤亡。让他们走，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那我们……”玄觞刚想问下一步，却见李空青沉默不语，目光幽深地望着那片黑暗。
玄觞心一横，不再多言，猛地转身，大步流星，竟是朝着尧芄消失的黑暗方向走去！
“玄觞！你去哪里？！”李空青喝问。
玄觞脚步不停，背影透着一股决绝的孤勇，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去找小宝。”
李空青皱眉：“你……”
玄觞猛地回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悲愤和失望：“我知道！我知道你从小就不怎么待见他！觉得他不够强，不够像你！可我是看着他长大的！看着他从小小一团糯米糍，跌跌撞撞长成如今这般模样！这一路有多辛苦，我比谁都清楚！大哥，你不心疼他，我心疼！”
李空青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过了片刻，他轻轻叹了口气，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玄觞……既然你是看着他长大的，那你觉得……现在的‘他’，真的还是‘小宝’吗？”
玄觞脚步猛地钉在原地，霍然转身，眼中血丝狰狞，一字一顿，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李、空、青！你——什——么——意——思——？！”
万妖国
“嘶——这鬼地方是……”莫问揉着发疼的后脑勺，撑着坐起身。环顾四周，一片荒凉死寂，正是万妖国如今的景象。他竟是从林花落那漫长苦涩的记忆里挣脱出来了！然而下一秒他就发现不对——自己竟被捆得像个端午节的粽子！
稍微挣扎，那看似普通的绳索便骤然收紧，勒进皮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啧，哪个不长眼的趁火打劫？”莫问啐了一口，心里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
“醒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
莫问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鹅黄罩衫的青年立于不远处，身姿挺拔，芝兰玉树，气度非凡。莫问眯起眼：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林花落记忆里那个傻乎乎的人族小子？
“你……你？！”莫问脱口而出，带着几分惊疑。
青年饶有兴致地挑眉：“哦？你认识我？”
莫问脑子飞快转动：看这反应，他完全不认识“尧芄”这张脸。也对，林花落记忆里那会儿，尧芄这倒霉蛋还没出生呢。他迅速镇定下来，没好气道：“不认识！喂，姓黄的，捆我干嘛？我堂堂仙门弟子，跟你无冤无仇吧？”
青年不以为忤，气定神闲地走近：“仇怨是没有。但你身上……有我想见之人的气息。”
莫问心中了然，面上却装傻：“谁？我身上只有汗味儿和霉味儿！”
黄衫青年眼神骤然一凝，那温润的气质瞬间带上了压迫感：“少装蒜！是她的气息！她在哪儿？！她……可还安好？”最后一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莫问心中冷笑：果然！鱼儿上钩了！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想知道啊？行啊！帮我救个人，我就把关于她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
黄衫青年眼神微冷，审视着莫问：“你？你是她什么人？又知道多少？”
莫问懒洋洋地靠在背后的石头上，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欠揍模样：“不多不少，恰好知道你们那段‘人妖殊途’的前尘往事，也恰好知道她献祭之后……都遭遇了什么。”他故意停顿，满意地看着对方瞳孔猛地一缩，那副温润假面裂开一丝缝隙。“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
黄衫青年死死盯着莫问，半晌，忽而低笑一声，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呵……好一个见微知著、趁火打劫的小滑头。行，我答应你。”
莫问心中一喜：“爽快！那就赶紧松绑！”
黄衫青年慢悠悠地摇头，晃了晃手指：“松绑？那是另一桩买卖了。你拿什么来换？”
莫问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抛出了林花落的“遗产”：“林花落的本体花身。”
黄衫青年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失态：“当真？！成交！”
月光清冷如水，简陋的草庐内烛火摇曳。
莫问捏着黄衫青年给的疗伤圣药，小心翼翼扶起昏迷的紫烟。少女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他掰开她的唇，将药丸塞进去，又取了清水，一点点渡入她口中。随后，他盘膝坐下，调动体内借来的一丝灵气，缓缓渡入紫烟体内，催化药力。
不多时，紫烟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血色，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一双清澈如溪水的杏眼，带着初醒的迷蒙，倒映出“尧芄师兄”满是“关切”的脸庞。
“师……师兄？”紫烟声音虚弱，却掩不住浓浓的惊喜和依恋。看到心上人守在身边，仿佛身上的伤痛都轻了几分，满心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甜蜜，“你……你没事吧？”
莫问看着这双盛满自己影子的眼睛，心中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古怪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快得抓不住。他没深究，只当是被林花落的记忆影响了，随口应道：“嗯，我没事。”
紫烟闻言，唇角弯起，笑容虚弱却明媚：“太好了……”
莫问被她这全心全意的信赖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微微侧过脸，转移话题：“能动用灵力吗？试试。”
紫烟依言，试着运转体内微弱的灵力，片刻后点点头：“可以了，师兄。”
“好。”莫问站起身，语气瞬间变得公事公办，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冷漠，“那你现在立刻回仙门。”
“什么？！”紫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回……回仙门？师兄你……你不是答应过我去哪都带着我吗？我……我不想离开师兄……”说着，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莫问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头那股刚压下去的烦躁感又“噌”地冒了上来。女人……真是麻烦！一个个都像水做的！林花落是这样，这小师妹也是这样！烦死了！ 他耐着性子，冷硬道：“现在我收回那句话。你立刻、马上、自己回仙门去！别问为什么！”
紫烟被他冰冷的态度刺伤，泪水终于滚落：“我不……师兄，为什么突然……”
“要么自己走！”莫问彻底失去耐心，声音拔高，带着命令的口吻，“要么，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自己选！”
“送”这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威胁。
紫烟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看着他决绝冷漠的脸，只觉得心如刀绞。她颤抖着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哽咽哀求：“尧师兄……求你别赶我走……”
莫问心头那点刚冒头的奇异感觉瞬间被这哭哭啼啼淹没，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烦躁。他猛地一甩手，将衣袖狠狠扯回，动作毫不留情：“别碰我！哭哭啼啼看得人心烦！赶紧滚！再磨蹭，我就亲自‘送’你回去，并且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尧师兄’这张脸！”
这话如同最后的通牒，彻底击垮了紫烟。她猛地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强忍着没哭出声来。她凄然地看了莫问最后一眼，那眼神充满了绝望和不解，低声道：“好……我走……我走就是了……”
她失魂落魄地收拾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一步三回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个站在月光下、如同陌生人般冷漠的身影，多么希望他能开口挽留一句。然而，莫问只是像块没有感情的石头，纹丝不动。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紫烟抹去脸上的泪水，带着满身的伤和破碎的心，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夜色中。
莫问远远地跟着她，一路护送至蓬莱仙山地界。直到看见紫烟与巡逻的仙门弟子顺利汇合，被搀扶着进入山门，他才悄然隐去身形，转身离开。
回程路上，莫问眉头紧锁。蓬莱仙山结界大开，弟子巡逻严密，看来仙门内部出了不小的事端……不过，关我屁事！当务之急是找到二叔！林花落这死咒缠在身上，跟个定时炸弹似的！不去掉她那点痴心妄想的执念，这咒怕是要跟我到天荒地老！啧，麻烦！
他脑中飞速盘算：上次用自己身体见二叔，还是在魔界入口。尧芄那家伙顶着我的壳子，肯定不会主动去找二叔。二叔找不到我，必定会去魔塔找祭师帮忙定位。祭师那老家伙是靠魔气本源追踪的……也就是说，二叔会顺着尧芄残留的魔气轨迹找过去……
一个地名瞬间跳入脑海——青山镇！
“没错！就是青山镇！”莫问眼睛一亮，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青山镇方向疾驰而去！边跑边在心里骂骂咧咧：尧芄你个狗东西！可千万别仗着我的身体胡作非为，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啊！虽然疼的是你，但坏的是我的壳子！
突然，紫烟那双含泪的杏眼、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脑海。莫问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脚步都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如果换回身体，她那双眼睛里的光……就再也不会落在我身上了吧？只会看着那个真正的尧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莫问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呸呸呸！莫问！你脑子被林花落的记忆泡坏了吗？！想什么呢！你可是堂堂魔族少主！肩负着复兴魔族、拳打仙门、脚踢万妖、一统三界的伟大使命！怎么能被这点……这点莫名其妙的、属于尧芄的儿女情长绊住手脚？！
他用力甩甩头，仿佛要把那点不该有的杂念甩出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换！必须换回来！立刻！马上！大业为重！女人什么的……只会影响本少主拔刀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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